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祖洲]银刃》承君诺 文案: 政要齐聚的宴会发生暗杀,众人将矛头直指暗中颠覆帝国统治的杀手组织——沉沧。 帝国少帅云柏舟受命追查此案,却发现真相扑朔迷离。同时,云柏舟与潜入帝都同样调查暗杀事件的沉沧杀手泽风拓不期而遇。 一人为追查真相,一人为替沉沧洗脱嫌疑,敌对的两人开始联手追踪……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泽风拓,云柏舟 ┃ 配角:墨隽,齐曼,云暮归 ┃ 其它: 第1章 楔子   世乐首都,沧落。   今天是新年,霓虹璀璨的街市上除了一排排并肩立着的路灯外,只有零星的几个冒着冷风出来看雪的文艺男女。   沧落最繁华的御道街尽头一栋富丽堂皇的白色建筑灯火通明,那是世乐政要权贵们经常宴饮聚会的地方——蜃世楼。   蜃世楼前车水马龙,政要们或挽着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或带着自己涉世未深的孩子走入这间豪华的酒店。   门口左右两边各站着一排男迎宾员面带笑容对每位走进蜃世楼内的政要们弯腰行礼:“欢迎您的光临。”   现在是傍晚六点整,距离蜃世楼内酒宴的开席还有半小时。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酒店的弯道前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车灯在雪夜中一晃而过。蜃世楼前的迎宾员们立刻站直了身子,为首的一名男迎宾员正步小跑到黑色轿车前,向从驾驶座上走下的男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男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军服,脚踩黑色皮靴,腰间配了一把刀鞘漆黑的长剑,在帝国军中的高阶军官们都会配备一柄用来象征身份的佩剑,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像男人一样会用黑色的刀鞘作为长剑的装饰。他没有戴军帽,而是将军帽压在了腋下。男人拥有一张俊秀得过于阴柔的面容,眉眼狭长,羽睫浓密,无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正好将瞳仁遮掩,他的唇角线条锋利,然而他的举手投足却没有一丝一毫军人的冷硬,相反他微微启唇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温文尔雅的学者。但是每个人见到他都要行军礼,因为在帝国的政要们都清楚的知道一个铁则——不要向影月军的云柏舟少帅行军礼以外的礼仪。   云柏舟向迎宾员点了下头,他没有拔下车钥匙,而是径直地走进了蜃世楼内。走过三重琉璃制的转门,礼堂内欢快的音乐声乍然响起,好似是为了迎接这位帝国独一无二的少帅。   随即有服务生恭敬地端着托盘走近云柏舟,把刚刚倒入高脚杯内的香槟递给了云柏舟。云柏舟笑微微地向服务生点头致谢,他就是如此,虽拥有高阶军衔,在诸人面前裹着一身冷硬的军装,但举手投足间却是恰到好处的温雅,让人愿意接近。   “少帅能来,真是令我倍感荣耀。”云柏舟的对面,含笑走来一个中年男人,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面容俏丽的少女,少女一身白色晚礼服,将她姣好的身材全部展现出来。   云柏舟笑着点头:“白将军举办的酒宴,我自然是要来的,更何况还是白小姐亲自递送给我请柬。”云柏舟目光从中年男人的身上转向了挽着中年男人手,面色绯红的少女。云柏舟伸手从服务员的托盘上又拿了一杯香槟递给了少女。   少女的眼眸里亮起了光彩,她羞怯地接过了云柏舟递来的香槟,向云柏舟道谢:“谢谢云少帅。”   云柏舟抿了一小口香槟,向少女伸出了手来,他的手指指节修长,不像是军人的手,而像是一位钢琴家的手。“能邀请白小姐共舞一曲么?”云柏舟笑着问道。   白小姐一怔,而后喜悦浮在了她绯红的脸上。白将军轻轻拍了拍少女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太过紧张。白小姐怯怯地把戴着白手套的手放在了云柏舟的手中,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见白将军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少女定了定神,鼓起勇气与云柏舟一齐步入了舞池。   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男女瞬间分开一条两人宽的道路,云柏舟牵着少女来到舞池中央,欢快的音乐换成了悠扬的华尔兹,帝都内的人都清楚云少帅青睐轻灵、优雅而又不失力量的华尔兹,也只有这位温润尔雅的帝国少帅才能舞出动人心魄的步伐。   白小姐随着云柏舟转动步伐,她觉得自己此时就是围绕在云柏舟身边翩翩起舞的蝴蝶,她被云柏舟深深地吸引住,每一下振翅都是为这个男人而动。   “真是一对璧人呢。”正在舞池边欣赏自己女儿与帝国少帅舞姿的白将军身边走来了一个穿着黑色军装的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酒,他手腕微微晃动,然后把酒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浓郁芬芳的葡萄酒。   白将军转头看了下走到身边的男人,抬起了手中的香槟,向男人隔空敬了一杯:“是啊,帝国顺位第七位继承人,是一支潜力股。”   男人眯了眯眼,轻笑道:“他的前面还有六个人,将军都不看一下?”   “世侄觉得那六个人如何?”白将军没有直接回答男人,而是抛了个问题给他。   男人定住了笑,眼神变得深邃:“抵不过他一个。”   白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世侄的眼光我信得过。”   男人抬手向白将军举杯,随后将高脚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世叔谬赞了。” 第2章 暗杀   一曲舞毕,云柏舟牵着少女走出舞池,一直走到白将军那方。云柏舟优雅地将少女的手搁在白将军的手中,和煦地笑着道:“多谢白小姐赏光。”   白小姐坐在白将军身边,微微垂下头,唇边浮现一抹羞涩的笑意。   轻扬的音乐声再次响起,舞池中瞬间又聚起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舞池正上方的六层水晶灯塔上垂挂的水花垂饰在灯光的照耀下光华耀眼。一曲欢快的舞曲结束,另一首悠扬婉转的舞曲响起,云柏舟手腕转动,红色的葡萄酒在剔透的高脚杯中晃动,浓郁的酒香萦绕在鼻边,他挨着身穿墨色军装三十多岁的男人身边坐下,旖旎的灯光照在云柏舟略显秀气的脸上,云柏舟向身边的男人轻轻举杯。   男人也举杯回礼:“少帅客气了。”   云柏舟抿了一口红酒笑道:“都是为帝国办事的人,不必拘礼。”   男人眼眸一亮,点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舞曲在耳畔飞扬,舞池中的男男女女尽情享受这一场豪门盛宴,而未参与其中的人们则坐在舞池边的沙发上,或持杯饮酒,或谈笑风生。云柏舟的身边偶尔会走来几位前来敬酒寒暄的名门政要,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会跟着或清丽或妖娆或妩媚的少女,云柏舟一一回礼,端得是温文尔雅,令每一位与他敬酒的女子面露羞涩。   白小姐端着酒杯,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线,她脸上还带着笑,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小蝶,少帅向你敬酒呢。”白将军见自己女儿闷闷不乐,笑着向云柏舟使了个眼色。   云柏舟不介意白将军的僭越,毕竟在美人面前,云柏舟从来不会让任何一个美人失望。云柏舟抬手举杯,白小姐抿成线的唇微微翘起,眼眸中瞬间蕴满了笑意,她羞怯地将酒杯举起。“叮”的一声,两人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云柏舟被眼镜遮挡的眼眸忽然睁大。与此同时舞池内的人们突然爆起一阵尖叫声,悬挂在屋顶的六层水晶吊灯轰然坠落在舞池中央。就在水晶吊灯落地的一瞬,一声几不可闻的破风声传入,接着一声惨叫传入众人耳中。   云柏舟将酒杯放在桌上,沙发边的落地灯亮起的光线落了一缕在白小姐的脸上,白小姐樱唇微张,眼里满是恐惧。而坐在她身边的帝国少帅则优雅地向白小姐点头致礼:“抱歉,下次我请白小姐一杯。”说完,云柏舟从沙发上站起身,皮靴踩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双手高举攀住二层的隔栏,稍一用力越上了二楼的走道。   白将军把震惊中的女儿护在怀中,目光落在刚被云柏舟踩了一脚的玻璃案几上,对身边一手按住腰间配枪的男人道:“干净利落的身手,军中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身手?”   男人勾唇笑了起来:“可惜他的血统,如果是纯正的帝国血统,他可以更加轻松些。”   二楼藏在盆景中的落地灯一盏都没亮起来,今夜是雪夜,没有月光愿意冒着寒意露出一些。这并不影响云柏舟,自小在军中接受训练的云柏舟能迅速熟悉漆黑而陌生的环境,何况是这座云柏舟常来的宴会厅。   不过半分钟,云柏舟就摸到了一扇打开的窗户前,他分辨得出那带着□□打出的子弹就是从这里射出。敌人的手段并不高明,但在除夕夜里用这种手段是足够了。   云柏舟没有把脑袋探出窗户,在他经过的半分钟里,楼下并未传来异常的声响,这就意味着楼下巡逻的警卫或者迎宾员们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更何况整个宴会厅的二楼只有这里才有三扇并排的窗户,这里恰巧正对着蜃世楼的大门,如果有人跳下去除非他会隐身否则绝对会第一时间被守在门前的迎宾员们发现。   “在顶楼。”云柏舟看着前方被封死的通道,杀手造出了那么大的阵仗破坏了水晶灯塔,却不知道在蜃世楼里的每一个灯具中都藏有应急封锁装置。在灯塔脱离屋顶的瞬间,蜃世楼内的应急封锁装置就被启动,每个楼层的出口被锁死,只有拥有帝国高阶军衔的几位将军才有权力打开这些出口。然而,那些将军绝对不可能派出杀手在新年里搞这么一出——他们不会去亲手打破他们拼命创造出来的平衡。   杀手应该是从窗户外往上爬从那里脱困,要制作一件与蜃世楼乳白色外墙一样颜色的伪装并不难。杀手只要匍匐在墙上小心翼翼地挪上去,被发现的可能要小许多。更何况,在空寂的大街上,又有谁会把目光转向墙面?   蜃世楼并不高,它是一栋五层建筑,由三座造型一致的建筑组成。云柏舟估计着杀手爬上顶层最快也要五分钟。他从怀中掏出显示他身份的□□,贴在被锁死的门口的读卡器上读取身份,“咔哒”一声,锁死的门打开,云柏舟走入门内,门再次锁死。   云柏舟一路而上,他在心中读取秒数,在第三百秒时,云柏舟打开了最后一道门。冷风瞬间扑面而来,把云柏舟额前定好型的刘海给吹散,刘海将云柏舟的狭长而锐利的眉眼盖住,给他增加了一份清冷。   雪纷纷扬扬地从天而落,天台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皮靴踩在雪中,云柏舟直视着前方双手托枪,将面容藏在白色的面巾中只留下一双漆黑双眼,全身上下裹着白色劲装的男人。云柏舟舒扬的眉梢挑了一下,“真冷。”他哈出一口白气。   拿枪指着云柏舟的男人不曾想到云柏舟开口会是这么一句,他只是愣了一下,然而就在这走神的刹那,距离他有十步远的云柏舟忽然出手了。作为配饰的长剑瞬间跃上云柏舟的手中,黑色的军靴并未在积雪上落下脚印,不到一秒的时间,云柏舟已经逼近了杀手!   杀手反应过来,□□对准云柏舟射出一枚子弹,子弹携带最大的冲力击向云柏舟,杀手确信,云柏舟并没有机会躲开这枚子弹。   电光火石之间,杀手感觉到一道冰冷的风贴面擦过,云柏舟手中的长剑已然归入剑鞘之中,一前一后两声微弱的闷声传入,杀手的瞳仁瞬间放大,他惊惧地看着云柏舟脚边落下的两半子弹,云柏舟居然用剑劈开了近在咫尺的子弹!   杀手与云柏舟只有一步的距离。雪静静地从漆黑的天空落下,有些落在了云柏舟的肩头,有些落在了杀手的肩头。   云柏舟的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与他在宴会厅内与众人觥筹交错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弹掉了肩头还未融化的雪花,声音温和如春风:“能请阁下止步么?”   杀手再也不敢走神,这位帝国的少帅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可话语中却携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杀手右脚微微往后挪了一些,云柏舟微翘的唇角瞬间拉平。这细微的变化落在了杀手眼中,杀手知道自己刚才那细小的动作惹怒了优雅的男人。   “少帅!”忽然,云柏舟身后紧闭的大门被人推了开来,一群身着白色军装的士兵们鱼贯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本已放弃挣扎的杀手眼中瞬间亮起了光芒,他没有收回后退的脚,而是将枪口轻轻歪了一下,擦着云柏舟的肩头射出一发子弹。云柏舟立即曲爪去捉杀手,却被对方避开了袭击。杀手拥有绝对敏锐的洞察力,他丢下□□,手中跃出一条鱼线一般粗细的铁丝,铁丝紧紧地勾住了天台栏杆,杀手一脚踢起面前的雪花,瞬间消失在了纷扬的雪幕中。   一阵枪响追着杀手而去,打偏的子弹弹在铁栏杆上又落在了云柏舟的脚边。云柏舟早已收回了抓空的右手,温雅的男人只在唇角边落下一个干瘪的笑容,在身后的那些人突然推门出现的时候,云柏舟就知道自己失去了最佳的抓捕机会。“一群蠢货!”云柏舟眼角瞟了一眼地上落下的子弹,嫌恶地撇开了脸。帝国少帅云柏舟最讨厌用枪,所以他的武器一直都是那柄藏在黑色剑鞘中的长剑——淇奥。   “少帅,您没事吧。”一个中年军官喘着粗气跑到云柏舟面前,向云柏舟行了个军礼。   云柏舟唇角微弯,向中年军官点头:“没事。”   “只差一点就能抓住那个杀手!我们立即回去向云元帅写报告!”中年军官懊悔地说。   云柏舟俯身下身,在弯腰的一瞬,云柏舟镜片后的深蓝色眼眸里划过一抹狠厉,接着他不动声色地把落在脚边被削成两半的子弹捡了起来。云柏舟直起身子看了一眼中年军官,修长的手掌轻轻拍在了中年军官的肩头:“报告就交由我来写。”   “啊?”中年军官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云柏舟已经走回了天台的门内。   云柏舟右手插在口袋里,手指揉搓着口袋中两枚半截子弹。刚才那一阵枪林弹雨并不是要射击那个杀手,每一枚经过他身边的子弹其实都是向他射来,只不过他身携地母灵力,能够感受到向自己射击的子弹,在子弹脱出枪口的瞬间,云柏舟利用地母灵力将子弹改变了射击方向。有人想杀云柏舟,中年军官的那份报告怎么能让想杀他的人来写呢?   “要变天了。”云柏舟停下脚步,看向窗外。   雪越下越大,今夜过后,世乐帝国的首都沧落将被白雪覆盖。 第3章 针锋   日光从窗外明晃晃地照了进来,大厅中一条木质长桌两边各坐了四位军官,长桌的最前方,一位身穿白色军服,头发花白的老者戴着老花镜正低头翻看着桌上的一张密密麻麻印满了字的纸张。云柏舟双手垂直,手掌贴在腿边,一缕阳光落在他的脚边。   过了一会,老者摘下了眼镜压在纸张边,双手交叉撑住下颚,他看着对面站得笔直的年轻少帅,声音平和:“报告就这些么?”   “是的,就这些。”云柏舟点头回道。   老者又低头看了一眼云柏舟提交的报告,没有抬眼,继续问道:“你在报告中提及天临军数十人开枪射击对方,但还是被对方逃脱了,是不是?”   老者话音刚落,大厅内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声。老者瞟了一眼发出声音的军官,那军官立刻收起了脸上的鄙夷与不满。   “是的,元帅。”云柏舟目光平视长桌对面的老者,温和淡然地回答。   老者点点头,目光却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你的意思是,对方在拥有数十人的天临军和帝国少帅的眼皮底下逃脱了?”   坐在长桌边的八名将领有几人紧绷的面容松了一松,不愧是帝国第四顺位继承者,能够轻易拿捏住这位如日中天的帝国少帅。   云柏舟神色依旧:“是的,元帅。”   “原来帝国的第一少帅也不过如此嘛。”当即有人幸灾乐祸地开了口。   “号称枪法精准从不会让敌人逃脱的天临军也不过如此。”坐在老者左手边第二个位置上身穿墨色军服的男人挑起了嘴角,看着对面一脸怒容的军官。   “墨隽!注意你的身份!”对面一脸怒容的军官开口呵斥,额上暴起的青筋快与他穿的军服一样颜色。   墨隽抹了下鼻子,轻飘飘地回了句:“哦,我说错了,天临军枪法很准,云少帅与杀手面对面而站,你们一发子弹也没打在云少帅身上,厉害!”说着墨隽伸出右手对着苍将军竖起了拇指。   “你……”苍将军腾地站起身,手压在腰间的配枪上,怒视对面无畏的墨隽。   “好了,今天不是找你们来吵架的。”老者瞪了一眼站起身的苍将军。苍将军见老者开口,悻悻地坐回了位置上,愤恨的目光却一直在墨隽身上徘徊。   墨隽迎上对方的眼神,眼里写满了轻蔑。   “你也消停点。”老者抬手点了点墨隽,“都三十岁的人了,还不收收心。”   墨隽撇了下嘴,什么也没说。倒是坐在他右手边的白将军对老者笑了笑,替墨隽打圆场:“元帅不也是因为墨隽这脾气才特别关照他么,能在帝都里说实话的人不多了。”白将军话中有话,大厅内的几位将军脸色微微变白。   一直站着的年轻少帅好像什么话都未听入耳中,直到老者的声音再次传来,云柏舟藏在镜片后的双眼才恢复了些神采。   “你觉得是何人所为?”老者问云柏舟。   云柏舟没有立即回答老者,他的手肘正好贴在军装的口袋上,口袋里放着两枚半截子弹。过了半分钟,云柏舟回道:“暂时没有头绪。”   老者愣了一下,而后轻轻笑了起来,他没有继续追问云柏舟,而是问其他人:“你们怎么看?”   白将军左右晃动了下脖子,身子微微偏向了墨隽那方。苍将军见到对面的动静,又冷哼了一声,不过他不敢像刚才那样直接发出声来。其他几位将军则相互看了几眼,最终没有人出声。   “你们都是帝国的军人,都一无所知么?”老者显然不满意大家的缄默,他屈起一根手指敲击在桌面上,“等我敲完十下,你们每个人都必须得给我一个答案,当然也包括你,我的侄子。”老者扫了一圈在坐的诸位将军,视线最后落在了云柏舟身上。   云柏舟面色不变,他向老者行了个标准地军礼:“遵命!”   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敲击声在寂静的大厅内回荡,好似有一股穿透力,直击向每个人的心脏。   云柏舟笔直地站着,从他走进这间会议室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就连脸上的神色也与走进这间会议室时一样。   十声敲击声结束,老者蓦地睁眼,他看了一眼对面站得笔直的年轻少帅,继而将目光转向了凑在一起的白将军和墨隽。墨隽见老者把目光对准了自己,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来,他抬手指了指身边的白将军,对老者说:“我和白将军当天就在现场,虽然没有与凶手亲密接触,不过我们也算是亲眼见到了凶手的作案手法,所以我们觉得……”墨隽故意大喘气,他见苍将军直勾勾地瞪着自己,墨隽恢复了正经神色,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沉沧。”   墨隽的尾音刚落,大厅内乍然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   老者又屈指敲在了桌面上,止住了大厅内的议论声,他点点头,又问云柏舟:“你是与对方交过手的,但你在报告上并未对此做结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看法?”   云柏舟的眼角瞥见墨隽正对着自己偷偷挤眼,他回道:“报告是向元帅交代清楚当时情况,至于判断对方是什么人,并不是我的职权范围。”   在坐的众人除了白将军和墨隽外面上皆露出了哑然的表情,帝国的第七顺位继承人公然顶驳帝国第四顺位继承人云暮归,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云暮归这次没有止住这场小声的议论,他花白的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对面优雅的帝国少帅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云暮归无奈一笑,他倒是忘记了,云柏舟虽然外表看上去谦谦有礼,但在云家长大的孩子,哪有真正的恭谦温和?云暮归的目光移到了云柏舟腰间那柄藏在黑色剑鞘中的长剑上,云柏舟就如同他的佩剑淇奥,将锋芒敛在毫不起眼的剑鞘中,一旦出鞘冷冽逼人。   “其他人的意思呢?”云柏舟的目光越来越锋利,云暮归心底里有些恐惧他的侄子,他永远都摸索不出云柏舟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把目光转向了长桌旁的其他人,问道。   苍将军立刻回道:“死的只是一个财务大臣,沉沧从来都是暗杀首脑级人物,会在乎区区一个财务大臣?”   “苍将军久在军中并不了解沉沧啊。”墨隽挑了一眼苍将军,见对方涨红了脸要开口反驳,墨隽没给苍将军机会,他点了点云柏舟,接着道,“如果暗杀财务大臣只是障眼法,真正要杀的是追着他而来的人呢?一个帝国少帅,顺位第七继承人,如果得手了,这一仗可谓打得漂亮!”   “他们怎么会知道云少帅一定会跟上去的?!”苍将军回道。   墨隽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摇了摇:“不一定是云少帅,但是能在宴会厅出现能追的上杀手的人,又有几个呢?”   “你的意思是……”苍将军是军人,不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但经过墨隽这么一说,他倒是听懂了个大概。   墨隽笑微微点点头:“这不可能是内斗。”墨隽的话一出口,连白将军都怔了一下,墨隽的口不择言随着年龄的增长反倒变本加厉了。白将军干干地扯了下嘴角,藏在桌底下的左手按在了墨隽的腿上,示意墨隽别再继续说下去。墨隽也得趣地收了声。   “墨隽说得有理,这件事今天先到这里。”云暮归眯了眯眼,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报告,淡淡地道,“我会考虑让谁去调查这件事,希望接到这个任务的人,一个月后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云柏舟走进了办公室,一杯刚泡好的咖啡适时递到了云柏舟的手中。齐曼准备把云柏舟脱下的黑色大衣拿去熨一下,她刚转过身迎面就见一张笑脸贴了过来。齐曼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向墨隽俯身行礼:“墨将军,齐曼不知道您来,马上给您泡一杯咖啡来。”齐曼没等墨隽开口就侧身从墨隽身边绕了出去。   墨隽目光追着齐曼,等完全看不见齐曼的身影,墨隽才悻悻地转过身,对正在搅动咖啡匙,将目光投向窗外的云柏舟抱怨:“齐曼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你在帝都穿花过柳那么多名门淑媛都对你青睐有加,你倒是教教我怎么让齐曼爱上我。”   云柏舟瞟了眼没正经样的墨隽,把喝了一半的咖啡放在办公桌上:“她喜欢我这样的。”   墨隽瞬间垮了脸:“你说要我像你学习?”墨隽走到云柏舟身边打量了几眼,然后不停地摆手,“学不来学不来,你这样的人,帝都有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就显得太刻意了。”   云柏舟笑了笑:“齐曼不喜欢没正经的,你最少在她面前收敛下。”   “有道理!”墨隽打了个响指。   云柏舟拉开办公椅坐了下来,墨隽也找了个椅子坐在云柏舟对面。齐曼把泡好的咖啡送了进来,墨隽想开口跟她说几句,齐曼却转身就走,墨隽意兴阑珊地搅动着咖啡匙。   “白将军要你来找我的?”云柏舟开口,想替墨隽换一下心思。   墨隽果然把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点头:“你是不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起码不是沉沧。”云柏舟抬眼看着墨隽。   “不说沉沧你以为那些老家伙会放过你?”墨隽嗤了一声,“拿沉沧当幌子,好歹可以挡一下暗箭。”   墨隽脑袋往云柏舟那边挪了挪,凑到云柏舟面前,压低声音说:“你发现了什么?”   云柏舟不太习惯与人贴得太近,他头往后靠了些:“你对沉沧的杀手了解多少?”   “我可是情报局的!”墨隽竖起右手拇指倒着指了指自己,然后接着说,“沉沧是一个杀手组织,在帝国人的眼中他们是为颠覆帝国而存在。他们的杀手分为四部,四部首领为四大修罗,也就是最为厉害的杀手。”墨隽一股脑地将自己了解的沉沧情报说给云柏舟听,然而才说了几句,云柏舟就显出了一丝不耐烦。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你要我说的。”墨隽倒回椅背上,愤懑地说。   云柏舟捏了下鼻梁:“好,是我问的方式不对,我换个问法,沉沧的杀手杀人有什么特点?”   墨隽一愣,随后明白了云柏舟话中的意思:“你是说……”   “你检查过尸体,他是被一枪毙命,而沉沧的杀手绝对不会用□□。”   墨隽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被云柏舟架在剑架上的长剑。   “他们说这是他们的骄傲,当然也是愚不可及的自信。”云柏舟笑了笑,也将目光转向了剑架上的长剑。   “你好像是在说你自己。”墨隽抓准机会吐槽。   云柏舟倒不介意:“有人要破坏帝国的平衡,谁接到这个任务谁就是那个人的目标,你猜,我亲爱的伯父会把这件案子交给谁?”   “你呗。”墨隽抹了下鼻头,他的直觉向来很准,“你为什么不怀疑你伯父?”   云柏舟修长的手指捏住咖啡匙,轻轻地搅拌已经有些凉的咖啡:“他可是损失了一条有力的臂膀,为了我这个排在他后面隔了三个位置的继承人,那他可是赔本了。”云柏舟把咖啡匙丢在咖啡杯里,眸光渐渐变冷,“不过他也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杀我的机会。”   墨隽眉梢一蹙,他道:“追随你来到天台的天临军难道是他指使的?”   云柏舟冷硬的唇角微微翘起,他勾了一个凉薄的笑容,并没有给墨隽任何答案。   墨隽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看着办。”云柏舟回道。 第4章 初遇   砸落在舞池中的六层水晶吊灯躺在地上,玻璃碎片随处可见。为保护现场,调查局的负责人按照云柏舟的要求将案发现场封锁。   云柏舟捻起悬挂吊灯的铁支,铁支上有一条齐整的削口,云柏舟估计杀手早就潜入了蜃世楼内,在吊灯上做了手脚。   调查局负责人安彤俯身跟在云柏舟身后,一脸的谄媚模样。安彤见云柏舟将注意力放在了吊灯铁支上,忙追上去涎着脸问:“少帅可是发现了什么?”   云柏舟把手指上的铁锈捻掉,看也不看安彤,站起身来绕着舞池走了一圈,待走到与二楼走廊相对的舞池边时,云柏舟忽然抬起手,拇指与食指分开,剩下三指曲起,摆了一个□□的模样,对着二楼墙上开着的那扇窗户比了一下。“去查一下最近蜃世楼里新招的服务生,把名单剔选出来,送到我办公室。”云柏舟收回手,这才瞟了一眼安彤,命令道。   安彤立刻向云柏舟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未等安彤把憋在肚子里一堆奉承话说出口,云柏舟已经走上了通往二层的楼梯。安彤刚要追上去,就被云柏舟带来的亲兵们拦了下来。云柏舟的亲兵们也遵循着上司的性格,只是用眼神阻止安彤,一句话也懒得说。安彤知趣地退了回来,他心里虽然有满肚子的怨言,但也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安彤按照云柏舟的吩咐,开始安排调查局的人对蜃世楼内的服务生进行调查。   从新年夜落下的鹅毛大雪至今没有停下来过,新年里走街串巷的人不多,也省了警察局和交通局的人疏导交通。   云柏舟用了五分钟走到了蜃世楼的顶楼,与新年夜那晚一样,云柏舟推开了天台上封闭的大门。   天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雪面上留下了一排浅浅的脚印。若云柏舟晚几分钟来,那一排脚印很快就会被雪覆盖,再也找不出丝毫痕迹。脚印的尽头,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背对着云柏舟,临风站在雪中,衣角在风中飞扬,男人身形修长,他的一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乌黑的发丝虽没有云柏舟梳得那样整齐,却干净爽利。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落在云柏舟的脑袋上、肩膀上和皮靴上,渐渐地积了薄薄的一层。然而站在天台边的男人身上却没有一丝风雪的痕迹。云柏舟温和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从那一排脚印可以推断出这个人至少比云柏舟早来两分钟,他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一般地站在天台边,若是别人肩头早落满了一身风雪。   云柏舟沿着男人踩出的一排脚印往男人那边走去,刚走到一半,如雕像般的男人半侧过身子,向云柏舟露了左半边脸。男人眉峰犀利,眼眸如鹰隼,浅蓝色的瞳仁一眼望不到底,他嘴角微翘,在见到云柏舟的时候,男人的嘴角翘得高了些。   “云少帅?”男人的声音清冷,如同他的人一般,他一眼就认出了云柏舟。   云柏舟的目光落在男人□□在风衣口袋外的手腕上,男人的手腕上缠着一条黑色的带子,云柏舟也认出了男人来自何处。“沉沧?”云柏舟说。   “沉沧暗部,泽风拓。”男人只说了七个字,却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云柏舟感觉到呼吸骤然一紧,原本清晰的视线忽然变得苍白一片。云柏舟手贴在佩剑上,他知道这是泽风拓出击了!   雪幕重重,云柏舟急速后退,淇奥出鞘,劈开了面前的一重雪幕,然而眼前又出现一重雪幕,云柏舟却没机会再劈出一剑。因为他感觉到脖颈边抵着冰冷的剑刃,而他的脸颊却能感受到一阵温热的呼吸。   “太慢了。”泽风拓的声音贴着云柏舟的耳边传来。   云柏舟不喜欢与人贴得太近,他下意识地想撇开头,另一边耳垂却被人含在了口中。云柏舟清明的脑中忽然炸起一片混沌,他想挥动手中的淇奥,手腕却被对方紧紧制住,动弹不得。   舌尖在耳蜗中舔舐,云柏舟感觉到自己浑身泛起微微的酥麻感,一股燥热自心底浮出,温润的男人努力遏制心中想要喷涌而出的躁动,却在逼近临界点时耳蜗中的挑逗消失了,剧烈颤抖的心脏猛地沉入了崖底,云柏舟不自觉地敛眉,他不喜欢这种空落的感觉。   贴在云柏舟脖颈边的利刃撤了回去,泽风拓横在云柏舟眼前,伸出左手拇指在云柏舟的唇瓣上擦过,留下旖旎而暧昧的痕迹。   云柏舟又一次失神,却仅仅片刻,泽风拓的冷笑声传入了云柏舟的耳中,温雅的帝国少帅头一次在人前露出狠厉的神色。   “真是不禁逗。”泽风拓高高挑起嘴角,手中银色的匕首在云柏舟眼前晃了晃,划出一道绚丽的亮光,转瞬隐入他黑色的风衣中。   “放肆!”云柏舟咬牙,脸上的潮红退去,恢复神智的帝国少帅吐出了毫无威胁的两个字。   泽风拓不以为意笑了一笑,凑近了云柏舟,好似要让云柏舟听清他的话,看清他的动作一般,泽风拓点了下头:“是,小民放肆。”   “你……”面对帝国统帅云暮归时都不曾语塞的帝国少帅居然在一个敌人面前哑口无言,云柏舟愤懑地瞪着贴在眼前的男人,又将头撇向了一边。   “少帅不问?”沉默了半天后,泽风拓见云柏舟一直用侧脸对着自己什么也不说,开了口问道。   云柏舟还是拿侧脸对着泽风拓,不过藏在镜片后的双眼中的神色全数落在了泽风拓的眼中。云柏舟眼神一沉,问道:“问什么?”   泽风拓皱了皱眉,他显然对云柏舟的反应不满意:“不问问沉沧四大修罗之一的暗部首领为何会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此处,问问我为什么见你不躲。”   “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刚才我是想躲,但是显然躲不过。第一个问题……”云柏舟转回头,直视泽风拓,“我知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泽风拓抱起了胳膊,饶有兴致地问云柏舟。   “不背锅。”云柏舟推了下眼镜,眼中重新蕴满了暖意,他又恢复了从前的谦谦君子模样来。   泽风拓愣了下,过了几秒种后,他忽然大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还一边给云柏舟鼓掌:“你打架虽然不行,脑子倒是可以。”   云柏舟浅浅淡淡地笑了下:“我不介意和你联手。”   泽风拓停住了笑,锐利的目光在云柏舟脸上打量了一番,他想找出云柏舟的破绽,却发现云柏舟真诚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对你有什么好处?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泽风拓逼近云柏舟,漆黑的眼眸定在云柏舟深蓝色的瞳仁上。   “对我,可以找出破坏帝国平衡的真正凶手;对你……”云柏舟对着泽风拓优雅地摇了摇头。   “哈?”泽风拓无语,云柏舟这算什么答案?他在一张试卷上出了两个问题,云柏舟第一个问题可以得满分,第二个问题连一个“答”字都不愿意写么?   “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告诉我。”云柏舟真诚地说。   泽风拓翻了个白眼:“你编一个也可以。”   “那就是不想做替罪羊。”云柏舟想了一下说。   “好吧,胡乱蒙了个答案你居然蒙对了。”泽风拓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吐了一口烟后,他向云柏舟点了下头。 第5章 联手   一声尖锐的车鸣声从楼下传来,齐曼打领带的手一顿,扭头望着落地窗外停着的一辆黑色跑车,从跑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俊俏男人,齐曼无趣地转回头,继续替云柏舟打理领带。   云柏舟双手垂在腿边,他正低头认真地看齐曼给自己打领带。平时云柏舟总是一身军装,优雅聪颖的帝国少帅学什么都很快,唯独领带却从未学会。墨隽曾经嘲笑过云柏舟,而忠心护主的齐曼立刻给以墨隽反击,齐曼不屑地瞟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的墨隽,淡淡地说:“听说墨将军在军校中的毕业成绩是倒数的。”墨隽张了张口想解释成绩并不作数,可他看见云柏舟站在齐曼身后对着他摇了摇头,墨隽立刻知趣地闭了嘴。   替云柏舟打完领带,齐曼从衣挂上拿了云柏舟平日里穿的深蓝色军服要给云柏舟穿上。   “我有西装么?”云柏舟看了一眼深蓝色的军服,眼角余光瞟向楼下正歪在车边吞云吐雾的泽风拓。   讶异在齐曼的眼中转瞬即逝,齐曼把军服挂回衣挂上,打开了衣挂旁的衣橱,里面挂了一件白色翻领西装,做工考究。这件西装是三年前的新年夜里,云老太太特意嘱托人送过来的,云柏舟看都没看一眼,让齐曼随便找个地方放着。齐曼把西装拿到手里,她没有立即给云柏舟穿上,而是斟酌地问云柏舟:“少帅,这件是老太太送的。”   云柏舟眼神暗了暗,他看了一眼那件白色西装,潜藏在心底的记忆隐隐有要窜出的迹象。云柏舟赶紧转过头,他问道:“还有其他的衣服么?除了军装。”   “没有了,”齐曼想了下,又说,“前几天刚给管家和司机新定了几件西装,还没发给他们,少帅如果不介意可以穿。”   齐曼说是云柏舟的仆人,但云家的每个人都知道,齐曼是与云柏舟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虽然她不是出身于四家姓,但是齐家是仅次于四家姓的家族。齐曼早早地进入云家照顾云柏舟,她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齐曼了解云柏舟,眼前这个温雅的男人并不是那般高高在上,相反云柏舟经常会与管家和司机打打篮球,周末还会组织家里的佣人们一起爬山,胜利的人能够得到奖金外还有三天的休假,云柏舟自己也参与其中。在云家的佣人们眼中,云柏舟温文尔雅和善可亲,是难得的好主人。   “我会介意么?”云柏舟挑起唇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他往落地窗边走了一步,楼下的男人已经抽完了一根烟,又叼了一根烟在嘴边,正从怀里掏出打火机点火。   “那请您等一会。”齐曼把西装挂回了衣橱,走出了云柏舟的卧室去拿新的西装。   今天的风有些大,泽风拓额前的刘海被吹乱,让原本就显得有些恣意不羁的男人看上去更加疏狂洒脱。昨天在天台上云柏舟与泽风拓结盟,两人开始一起调查暗杀案件,晚上十点泽风拓忽然打电话给云柏舟说明天一早会开车来接云柏舟去一个地方找线索,并叮嘱云柏舟别穿军装。泽风拓的那一通电话让云柏舟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知道自己掌握了什么线索,站在落地窗前的云柏舟轻轻敛起眉,转头看着躺在办公桌圆形透明塑料盒中的两枚半截子弹,塑料盒的下面压着今天早晨调查局刚派人送来的蜃世楼三个月来新进服务生名单。云柏舟想起那个来送文件的调查局工作人员那夸张的黑眼圈弯唇笑了起来,安彤如果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也不会天天提心吊胆怕人给他穿小鞋。   “这是给阿轩做的西装,他的身材与您相差不多。”齐曼已经回来了,她把西装拿给云柏舟看,如果云柏舟满意,就替云柏舟穿上。   “就这件吧。”云柏舟点点头,伸出左手揣进了西装袖口里。   泽风拓在雪中等了十分钟,在他第五根烟抽了一半的时候,云家大门缓缓打开,穿着西装的云柏舟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齐膝的军靴被一双崭新的黑色皮鞋替代,今天的云柏舟从上打下都透着一股纵横政界的精英气质。泽风拓曲指弹掉了抽了一半的烟,撇了下嘴角,他给云柏舟今天的装扮打零分。   “怎么不合你意?”云柏舟走到泽风拓身边,,他从泽风拓沉了一些的眼神中看出了泽风拓的不满意。   泽风拓点了下头,什么话也没说,拉开了副驾驶座旁的车门,自己则绕过车头坐在了驾驶座上。   黑色跑车咆哮着冲出了铺满雪的街道,在街角划出一条夭矫的弧线瞬间消失。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在跑车冲出街头的刹那才把安全带系好,云柏舟脸色有些发白,前方车窗外的风景高速掠过,云柏舟看一眼就觉得头晕眼花,他连忙把头转向右边,同样高速后退的景色让云柏舟感觉喉咙被人塞了块石头,他差点没有窒息。   泽风拓见云柏舟脸色不好,松了油门缓缓踩下刹车减慢速度。车速降到了八十码,云柏舟终于能喘口气。   “你居然怕开快车?”泽风拓点燃了一根烟,又递给云柏舟一根,“放松下吧,这也是我能降到的最低速度。”   云柏舟接过泽风拓递来的香烟,泽风拓抽的烟比一般的烟要细长些,看上去像女士烟,但香烟散发出醇郁的香味。“放心,不是女士烟。”泽风拓挑了一眼云柏舟,见他拿着烟看,泽风拓不得不解释,“我在里面加了薄荷,可以提神舒缓精神。”   “多谢。”云柏舟把烟嘴放在了两瓣唇上。   泽风拓余光落在云柏舟微翘的唇瓣上,问云柏舟要不要打火机。云柏舟点头的时候前方正好亮起了红灯。泽风拓卦上空挡拉起手刹把车停稳,忽然伸手扯住云柏舟的领带,把云柏舟往自己那边带过来,他把脑袋凑向云柏舟,用自己嘴上叼着的烟点燃了云柏舟的烟。没等云柏舟反应过来,泽风拓一松手,云柏舟被安全带的惯力给拉回了座位上,泽风拓没事人一样地挪回了脑袋,挂挡放手刹,跑车继续以八十码的速度在路上行驶。   云柏舟的眉峰渐渐地拢在了一起,车厢内弥漫着薄荷清淡的香气,正如泽风拓说的,这种烟的确能够提神。但是云柏舟现在希望泽风拓能把车速提到两百码,他不想脑中不停地浮现刚才那个片段。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云柏舟想要把刚才的画面从记忆里删除,可试了半天都是徒劳,他只能与泽风拓交谈,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泽风拓弹了下烟蒂:“销金窟。”   “销金窟?”   “没听过?”   “从未。”云柏舟摇头。   “也是,你这样的帝国军人听过那还了得。”泽风拓揶揄道。   云柏舟温润的眉梢挑了起来,他觉得在泽风拓的面前,再优雅的举止也能瞬间被他摧毁。   “不过去那之前得先给你换身衣服。”泽风拓抽烟的速度很快,云柏舟的一根烟才抽了三分之一,他就已经全部抽完了。把烟嘴丢掉,泽风拓猛打方向盘,跑车拐入沧落最豪华的SHOPPING MALL地下停车场。   泽风拓把车钥匙丢给了云柏舟,他没让云柏舟跟他一起去购物,他只是要了云柏舟的眼镜就走了。云柏舟坐在车内,打开了车顶的灯光,把文件放在自己能看清的距离,借着光线翻看手里的文件。蜃世楼是沧落最大的酒店,只有帝国政要们才能在此举行宴会,因此蜃世楼从建立初期归属权就落在了帝国军人手中,而能够进入蜃世楼工作的人员就算是小小的迎宾员,其身后都有帝国军人的影子。这也就是说,蜃世楼的每一个员工背后都有军中派系。   一个个名字从云柏舟眼前略过,从一些姓氏上云柏舟可以判断出这位员工属于哪个派系,而有一些则必须要通过进一步的甄别才行,这件事云柏舟已经想好要交给谁来做了。半小时后,一叠文件浏览完毕,云柏舟把第四根抽完的烟丢到了车厢内的垃圾盒里,当他伸手再要从烟盒里取出香烟的时候,烟盒里空空如也。“抽完了?”云柏舟拿起空烟盒看了一眼,悻悻地把空烟盒也丢进了垃圾盒中。泽风拓说得不错,这种烟提神醒脑,自从新年夜发生暗杀,云柏舟就没怎么睡好,有这烟的刺激,他就把调查局送来的一叠文件半小时内看完了。云柏舟打开了车窗,准备借着外面的空气透口气,就见泽风拓提了三四个大包小包向他走来。云柏舟想,如果泽风拓现在身边有个挽着他胳膊的女孩子,那画面一定非常和谐。然而向云柏舟走来的泽风拓只是一个人,云柏舟有一瞬想打开车门去替泽风拓拎几个包,不过他立刻把这个念头给否决了,那画面分明就像喜出望外的女人迎接替自己抢购礼物的男友。云柏舟扣在车锁上的手抽了回来,他不自然地想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好像是要用眼镜来遮挡自己的不自在,他却发现鼻梁上什么也没有。   泽风拓没注意到在车里云柏舟的表情,他把大包小包一股脑丢在车厢后面,重新坐回驾驶室,把眼镜还给了云柏舟,发动跑车。   跑车离开地下停车场,泽风拓见车前的垃圾盒里放了一个空了的烟盒,指了指云柏舟那边的暗格:“那里还有几包,想抽自己拿。”   “谢谢。”云柏舟已经习惯了泽风拓的车速,他还是从暗格里拿了一盒烟出来,拆开封口,拿了一根给自己,一根给泽风拓。   泽风拓凑过头叼起云柏舟递来的烟,对云柏舟笑了笑继续开车。   “你买了什么?”云柏舟借着车前镜看了一眼放在后座的大包小包。   “从头到脚一整套。”泽风拓吐出一口烟圈说。   云柏舟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前,总觉得自己这一身太奇怪。   “好了没有?”泽风拓在外面敲门。   洗手间门“咔哒”一声打开,换了一身衣服的云柏舟面如土色地出现在泽风拓眼前。   泽风拓愣了一下,而后得意地挑起嘴角,打了个响指:“我的眼光不错。”   优雅的男人双唇紧抿,泽风拓的评价和他自己的评价完全相反。“这一身不适合我。”许久后,云柏舟对泽风拓说。   泽风拓歪在洗手间门边,伸手替云柏舟整理了下腰间系着的金属锁链,又替云柏舟把竖起的皮衣领给翻了下来。“嗯,头发梳得太整齐了,还有这眼镜……”泽风拓把云柏舟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给摘了下来,丢在洗手间的水台上,拿起水台上放着的一个圆形卡通盒子放到云柏舟手上,“这是美瞳,也是隐形眼镜。”   “隐形眼镜?”云柏舟低头看着手里的圆形盒子,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不会连隐形眼镜都不知道吧?”泽风拓又从水台上拿了个梳子,三下五除二就替云柏舟把原本梳得整齐的刘海梳开。   “怎么用?”云柏舟好像认命了,他在打开洗手间门之前想的是要拒绝泽风拓的提议,换回自己原先的装扮,虽然可能领带打不起来了,总比现在这一身奇怪的装扮要好很多。云柏舟曾经在墨隽的办公室看过几份文件,里面有一个调查地下酒吧走私交易的案卷,附在文件背后的照片上一个年轻的男孩被情报局人员双手反绕于背后,男孩露出凶狠的表情。云柏舟现在的装扮就与照片上的男孩差不多,皮衣、牛仔裤,脖子上和腰间还挂着奇怪的锁链。   泽风拓热心地走进洗水间,打开了隐形眼镜盒子,拿起里面配备的塑料镊子夹起一片隐形眼镜,一手撑开了云柏舟的眼皮,把隐形眼镜贴在了云柏舟的眼球上。“现在轻轻地闭上眼睛,再动下眼球,等没什么异物感就睁开。”泽风拓去拿另一个隐形眼镜。   云柏舟按照泽风拓的嘱咐动了下眼球,隐形眼镜刚贴在眼球上的一刹那云柏舟下意识地要睁眼,却被泽风拓两根手指撑住了眼皮。泽风拓的神情严肃,他轻柔地推了推云柏舟的上眼皮,之后云柏舟感觉到眼睛舒服了许多。   “换一只了。”泽风拓又撑开云柏舟另一只眼睛的眼皮,熟练地将另一个隐形眼镜贴在云柏舟眼球上。   “睁眼吧。”泽风拓站在了云柏舟身后,看着镜子里黑色瞳仁的男人,低头凑在云柏舟耳边,声音低哑,“帝国少帅很诱人嘛。” 第6章 黑市   待云柏舟换完装,两人又驱车开了一段路。云柏舟偶尔习惯性地推一下眼镜,手指触到鼻梁上的时候云柏舟才发现鼻梁上什么也没有。   云柏舟看了下手表,指针指向下午2点。云柏舟记得他们是早晨9点整出的门,除去泽风拓给他买了半小时衣服以及他换装的半小时外,他们足足在沧落市内跑了4小时,云柏舟从来不知道沧落市里原来有这么多的小巷。   “还有多久?”云柏舟看了眼窗外,虽然他们还在沧落市里,但这边的景色明显变了个样,见不到林立高楼,路人也不再光鲜亮丽,随处可见低矮的平房和面容憔悴的路人,他们现在所在应该就是沧落市内的平民窟。   泽风拓的车速放慢了一些,他弹掉烟蒂,一手按了按喇叭,提醒走在仄窄马路边的行人们避让。“快了,十五分钟。”泽风拓微微转了下方向盘,跑车拐入一条更窄的小巷内,几乎是贴着两边的墙壁在行驶。   不得不说,泽风拓的驾驶技术堪称完美,云柏舟想要是换了他就会立刻在小巷前停车,然后步行走进去。   泽风拓现在的车速是六十码,云柏舟估计着差不多穿过这条小巷还要继续往前开一段路才行。   “你说的销金窟到底是什么地方?”   “简单说就是黑市。”跑车拐出了小巷口,一条两车道出现在泽风拓面前。   “黑市?”云柏舟眉头皱了起来。   “我检查过尸体,子弹比一般的子弹要细小,不是军工厂出品。”泽风拓眼角余光挑了眼云柏舟,旁边温雅的男人脸色微微变了些。   泽风拓知道的果然要比云柏舟知道的多。云柏舟把透明塑料盒丢在车台上,用食指推到泽风拓的眼前:“是这样的子弹。”   泽风拓看了一眼透明塑料盒里躺着的两枚半截子弹,笑了笑:“你削的?”   云柏舟点头:“嗯。”   “你说你打不过我,太谦虚了吧。”泽风拓把塑料盒拿在手里掂了掂,两枚半截子弹随着他的动作在塑料盒里跳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云柏舟正色道:“的确打不过你。”   泽风拓撇嘴,云柏舟一板一眼的模样倒没之前顺眼。“他的枪速有多快?”   “没估计过,我只是在子弹飞出枪口的时候挥剑劈下而已。”云柏舟淡淡地说。   泽风拓把塑料盒丢回车台上,他踩了一脚油门,把车速提高到八十码。“你是贴着他站的?”   “是。”云柏舟讶异地看了眼泽风拓,没想到对方居然能从两枚半截子弹判断出自己与杀手的距离。   “呵,昨天我是讨巧了。”泽风拓语气里有些失落,转瞬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洒脱不羁。   五分钟后,跑车停在了一栋三层老旧的建筑前。与这里其他建筑相比,这栋建筑还算比较新,云柏舟估计是三十年前建的一栋办公楼。   泽风拓与云柏舟一起下了车。两人走进了这栋破旧的办公楼里。甫一走进楼道,楼道上喷涂的五彩斑斓的涂鸦让云柏舟条件反射地皱起了眉头,泽风拓熟门熟路地带着云柏舟七拐八绕,云柏舟一边避开随处可见的垃圾,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与外表看上去截然不同,第一层的每一个房间的墙壁都被人砸掉,装饰成一个长方形的舞池,舞池四方霓虹闪烁,男男女女们随着舞曲恣意摇摆。云柏舟跟在泽风拓身后,沿着舞池边缘让开偶尔没有注意到脚步跌过来的人。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云柏舟现在看见的情形,只有“群魔乱舞”这个四个字能贴切地表现出这一群奇装异服的男女。   舞池的前方出现了一条通往二楼的楼梯,云柏舟落后泽风拓一段距离,泽风拓一脚已经踏在了楼梯上,他转过头看着还在舞池边缘挣扎的云柏舟,见他舒朗的眉头紧紧地拧在额头上,还要时不时躲开借机凑上来的少女,一向温雅的帝国少帅就算换上了皮衣和紧身牛仔裤也依然保持着帝国军人的模样。泽风拓的眼角划过一抹锐利,他收回踏在台阶的右脚,迎着云柏舟走了几步,伸手把快要被一个少女贴上来的云柏舟一把拉到了身边。   云柏舟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从舞池的一头走向另一头仅仅需要一分钟,云柏舟却觉得自己走了起码有十分钟,他的额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谢谢。”云柏舟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想掏出手帕擦汗,他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泽风拓从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包面纸递给云柏舟,云柏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伸手去接。   “你连纸巾也没用过?”泽风拓惊讶地问。   云柏舟歉然地点了下头,但他还是见过家里佣人们是怎么用纸巾的。云柏舟把纸巾按原状折好,四下看了眼没有发现可以丢弃纸巾的地方。泽风拓指了下楼梯旁的一个垃圾堆,意思是让云柏舟把纸巾丢到那里。云柏舟看了眼垃圾堆,把纸巾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泽风拓耸耸肩,有些人即便换上了西装也穿不出云柏舟的温文尔雅,云柏舟的温润与优雅是与生俱来的。   泽风拓把云柏舟带上了三层,三层与一层和二层不同,三层好像是这栋楼高层的办公室,一共有三间,泽风拓把云柏舟带到了最前面一间大办公室前。   青铜雕花的大门上镶着一把狮头铜锁,狮口中叼着一个铁环,泽风拓拉起铁环在门上一长两短地敲击了三下,立刻有人打开了青铜门。   这是一间颇为古朴的办公室,雕花的木质窗户正对青铜门,窗户前摆着一张办公桌,上面放着笔架、笔洗,还有镇纸,一个穿着黑色长褂的中年人手握毛笔,正在摊开的宣纸上挥毫泼墨。替云柏舟和泽风拓开门的青年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泽风拓、云柏舟和穿西装的青年明显与这间办公室不搭调。   青年伸出右手邀请泽风拓和云柏舟随自己走进办公室,青铜门随即合上,将外间的嘈杂隔绝。   泽风拓和云柏舟还未走到办公桌前,中年男人头也不抬,伸手指了指办公桌旁的一张沙发:“请坐。”   待泽风拓和云柏舟坐下,青年给两人分别沏了一杯茶,然后恭敬地站在沙发旁。   云柏舟知道青年并非是要替他们端茶倒水,在云柏舟一进门就发现青年的眼神和姿态与普通的保镖不同,青年应该在军校训练过,他站在客人的身边是为了时刻盯紧客人,保证主人的安全。 第7章 交易   青年给泽风拓和云柏舟续了第二杯茶,在桌前挥毫泼墨的中年人仍旧没有抬头。云柏舟一边啜了一口茶,一边看向泽风拓。潇洒的男人好像全然不在意被人晾在这里,他不仅慢悠悠地喝着第二杯茶,还用牙签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挑了一块苹果咬了一口。   青年俯身给泽风拓又续了杯茶,泽风拓点头称谢,继续喝茶。既然带自己来的人都能淡定地喝茶了,那云柏舟也只能继续喝茶,他想差不多等一壶茶喝完了,中年人也差不多把字写完了。   云柏舟第二口茶还没喝,嘴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苹果。云柏舟尴尬地看了一眼泽风拓,这块苹果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最后云柏舟无奈地对着泽风拓翻了人生第一个白眼,把苹果块三下五除二地吞了下去。   “甜吧。”泽风拓凑近云柏舟问。   云柏舟哪里能感觉得到甜,他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修养在今天一天,或者说四个多小时内就被泽风拓破坏得一干二净。   虽然内心极度不想理睬泽风拓,但是云柏舟还是对着泽风拓点了下头。泽风拓得意洋洋地笑了笑,捧起第三杯茶继续喝。   果盘内的苹果块被泽风拓消灭了一大半,茶也喝了个七七八八,伏案书写的中年人终于搁下了笔。   云柏舟注意到中年人的目光转向了他和泽风拓,连忙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茶,他抬起头对上了中年人的目光。   穿着深紫色长褂的中年人笑微微地看着云柏舟和泽风拓,表情和蔼慈祥,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云柏舟有一秒钟的失神,他没想到所谓的黑市老板居然会是一个平常人。   “泽少爷不挑食,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招待。”中年人看着云柏舟,笑呵呵地对泽风拓说。   泽风拓好像与中年人颇为熟悉,他抹了下鼻梁,也笑了起来:“许叔你太客气了,您这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许叔笑意更浓,他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青年立刻给许叔搬了一张木质的两边有扶手后背有云纹雕花的椅子放在茶几另一边。许叔坐在了椅子上,掂了下紫砂茶壶:“小周,再添一壶热水来,这第二浇茶还没泡开。”   姓周的年轻人恭敬地接过茶壶,走去一旁给茶壶添水。   “这位是……”许叔从果盘里拿起一块苹果咬了一口,身子微微往云柏舟那边歪了下,在向泽风拓询问云柏舟的身份。   “我朋友薄舟,厚薄的薄,舟车的舟。”云柏舟刚要开口向许叔介绍自己,泽风拓抢先替云柏舟开了口。   许叔的目光在云柏舟身上打量了一下,云柏舟感觉到对方原本柔和的目光在看向自己的一刻忽然变得锋利起来,他心头一突,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小友在哪里高就?”许叔眸光缓了缓,他往后挪了挪背,放松了些精神,继续吃着苹果,“泽少爷不要抢答。”他笑着点了点又要抢着开口的泽风拓,指尖一转对准了云柏舟:“你说。”   云柏舟知道许叔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他微微弯下了腰,摆出一副恭敬模样来:“在帝都调查局。”   “哦?”许叔眼皮轻轻抬了下,“帝都调查局可真委屈了你。”   许叔的话里带着试探的意思,显然他并不相信云柏舟的身份。一块苹果吃完,小周把装满了茶水的茶壶放在茶几上,这次他站在了许叔的身边。   “小周你也是从调查局里出来的,有见过他么?”许叔问小周。   小周说:“调查局每年招的人只有四五个,能进入调查局的除非在军校中表现十分优异,或者是拥有四家姓的旁支,薄家与苍家在几十年前是姻亲,能进入调查局倒也合理。”   云柏舟听着小周的话,藏在茶几下的手渐渐握紧。虽然小周没有直接说出他的判断,但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是在替许叔提醒云柏舟,不要妄图在许叔面前耍花样。   许叔笑微微地点点头,他对泽风拓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估摸着我的喜好来向我买消息,我是个生意人,喜好是一回事,交易又是一回事。”许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泽风拓,亲手给泽风拓倒了杯茶,“说吧,你想要我卖什么消息给你?”   泽风拓两只手指捏着茶杯边缘,对许叔讨好地笑了笑:“许叔教训的是,许叔说是生意那小侄就冒昧地问一句,许叔这次要什么东西来换?”   许叔瞟了一眼泽风拓,又看向云柏舟,缓缓地道:“他。”   云柏舟一愣,泽风拓也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泽风拓还是大意了,他只想着把云柏舟打扮得看不出来像是帝国少帅,却偏偏适得其反,让精明的许叔一眼就看出了云柏舟的破绽。   “许叔的意思是?”泽风拓决定厚颜无耻地装作听不懂。   许叔眼神暗了暗,他板起脸说:“我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来招呼你,泽少爷连一丁点诚意都不愿意给么?即便沉沧多年来与我们有交易,但是我们的合作也是建立在诚意的基础上。”许叔抿了一口茶,“你们年轻人不懂事,今天这事也就罢了,但是我也要提醒你一点,别以为许叔年纪大了,你们就可以随便地欺瞒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泽风拓老实地点头。   “现在可以谈正事了?”许叔搁下茶杯问。   “可以。”泽风拓收敛了起闲散,正色道。   云柏舟把装了半截子弹的塑料盒放在茶几上,许叔没有拿,而是瞟了一眼那两个半截子弹,点了下塑料盒,小周立刻把茶几上的塑料盒拿在手里。   许久后,小周神色有些凝重:“不是军工厂造的,但里面装的火药是军工厂出品。”   “能查到来源么?”云柏舟问。   许叔轻笑了一声:“看你们的诚意。”   泽风拓偷偷撇了下嘴,云柏舟刚才那个问题真是太多余了。   云柏舟点头:“只要许叔查出来源,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许叔对云柏舟的答案很满意:“别紧张,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身份而已。”   “一手卖消息,一手换消息,许叔你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些。”泽风拓咬了口苹果说。   许叔不在意地回道:“不然我哪来这么多消息卖给你们?”   泽风拓一愣,泄气地倒在了沙发上。   小周说要查出这枚子弹的来源需要去研究室把子弹外壳拆了进一步核查,起码要花两天时间。   泽风拓看了眼时间,决定先在这里住一晚。许叔抛了一张金色的门卡给泽风拓:“最后一张总统套房,买一送一。”   “多谢许叔!”泽风拓乐呵呵地双手接过许叔递来的房卡,直接把卡揣进了大衣口袋里,然后又摸了一块苹果吃了起来。   泽风拓倒在客房的大床上,云柏舟则在四下看了一圈,这间客房位于建筑的二层,至于所谓的总统套房不过就是比平常的客房大一倍而已,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其他的与寻常的客房没什么区别。   “你在看什么?”泽风拓抬起脖子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云柏舟。   “看哪里有餐厅。”云柏舟直言不讳。   “餐厅?几星级的?这里最好的就是三星级的餐厅,而且……”泽风拓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没路边摊好吃。”   “我不介意吃路边摊。”   “啊?”泽风拓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没听错吧,帝国少帅要吃路边摊?”   云柏舟转过头看着泽风拓,笑了笑:“十岁之前我常吃。”   “十岁之后呢?”   “只吃五星级的。”   “是什么让你口味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身份。”云柏舟微微垂下眼皮,似乎是要掩盖不经意间流露的感情。   泽风拓没有接口,他看着夕阳余晖照耀下的帝国少帅,目光不再挪开。许久后,泽风拓对云柏舟说:“少帅在这里呆两天没事吧?”   “没事。”云柏舟又转过了身看向窗外,“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呆久些。”   “行啦,我们吃饭去,路边摊!”泽风拓从床上翻了下来,问云柏舟,“你想吃什么?”   “烤肉串。”云柏舟说。   “……”泽风拓觉得自己高估了云柏舟的鉴赏水平。 第8章 浮生   一盘烤的油渍喷香的烤串放到了云柏舟面前,泽风拓又把另一盘黄金蟹放在桌上,他左手还抢了一盘爆炒田螺,一盘烤鸡翅,还有一叠烤得金黄的明虾,丢下这些之后,泽风拓点了下云柏舟面前的烤串:“你先吃,我再去拿点。”   云柏舟数了一下,泽风拓已经拿了七八盘菜:“差不多了,吃不掉浪费。”   “花我的钱又不是你的钱,你只顾埋头吃就行,把你十七年的都补回来!”泽风拓对着云柏舟嘿嘿一笑,又闪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继续“拼杀”。   补十七年的量这也补得太猛了些。云柏舟笑了笑,捻起一根烤串咬了一小口,腥膻的羊肉味融合孜然的鲜香在口中弥漫,比起蜃世楼里的烤羊排,路边摊上的烤串虽不精致,倒更加地道。云柏舟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偶尔有路过他身边的女孩看见一个穿着皮衣和紧身牛仔裤的落拓男人坐在街头斯文地吃着烤串,都会笑着多打量几眼。   云柏舟烤串刚吃了一半,冲进夜市的人又回来了。这次泽风拓一手各端了五个盘子,除了鸡鸭鱼肉外,居然还有烤韭菜以及烤茄子等一些素材。泽风拓一股脑地把盘子丢在已经摆满了一堆吃食的桌上,还没等云柏舟开口说“一起吃吧”,泽风拓又一阵风蹿进了人群。   桌上摆满了餐盘,云柏舟又咬了一口烤串,默默等着杀入人流中的泽风拓回来一起吃。   这次泽风拓回来得慢了些,云柏舟第二串烤串吃了一半,泽风拓才一手拎着一箱啤酒走过来。把啤酒丢在脚边,泽风拓抽出藏在大衣内的匕首,拇指在匕首托上轻轻一推,银色光芒在夜色中一闪而过,放在泽风拓脚边的啤酒箱封口被划了开来。   泽风拓拿了四罐啤酒,给云柏舟两罐,给自己两罐。“正宗的扶风啤酒,绝对比你喝过的任何啤酒都棒!”   云柏舟学着泽风拓拉开了啤酒拉环,一股清淡的酒香在鼻边飘散,云柏舟抿了一口,入口虽苦却十分清爽,与这一桌子烧烤十分搭配。“这叫什么?”云柏舟轻轻摇了下啤酒罐问。   正在对付一只黄金蟹的泽风拓捏着蟹钳的手一顿,他看了一眼云柏舟,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啤酒,过了几秒钟后他丢下手中被“开膛破肚”的黄金蟹,不可思议地问:“你这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吧。”   云柏舟知道自己又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他收回手,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可他喝得太猛,一口酒呛在了气管里,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啤酒不是你这样喝的!”泽风拓见云柏舟咳得涨红了脸,不得不再次丢下手里的螃蟹,替云柏舟拍背。   云柏舟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他一抬眼见泽风拓放在桌边的右手上满是蟹黄,不由得撇头试图想看一下泽风拓贴在他后背的另一只手是否干净。然而还没等他把头侧过来,泽风拓的左手收了回来,抓起丢在盘子里的螃蟹继续吃。云柏舟又一次想把记忆从脑中删除:“有塑料手套么?”他不得不向路过的路边摊小妹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小妹见有一个温润的男人与自己搭话,脸红得跟新鲜的红苹果一样,小妹不停地点头:“有的有的,我马上就去拿。”声音还没落下,小妹立刻跑到摊前随意地摘了一叠塑料手套放在了云柏舟面前。   “谢谢。”云柏舟拿了一对手套递给泽风拓,一边向小妹道谢。   小妹脸上又爬满了红晕,她连连摆手说“不用谢”,完全没有听见其他客人的呼唤声。   泽风拓嫌弃地看着云柏舟递来的塑料手套,他本是要拒绝地,可看见云柏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只得接过云柏舟递来的手套,一边低声抱怨:“那么讲究还怎么吃?你衣服是我买的。”   云柏舟听见了泽风拓的抱怨声,什么也没说,他也拿了一对塑料手套戴在手上,然后拿起面前的烤串继续优雅地吃着。云柏舟一根烤串吃完,泽风拓的一罐啤酒和一只黄金蟹解决完毕。   “喂,你这种吃法就算吃到人家收摊也吃不完一盘烤串。”泽风拓看了一眼云柏舟面前才动了一小半的烤串,按照这位帝国少帅的吃法,等他泽风拓把面前十几个盘子吃完了,云柏舟才对付完一盘烤串。   云柏舟把口中的羊肉吞进肚中,慢条斯理地问:“那该怎么吃?”   泽风拓又打开一罐啤酒,灌了一口,拿起一根烤串咬了一大口,囫囵吞了下去:“这么吃!”接着又把剩下的烤串吃了下去。不过两秒钟的功夫,泽风拓就解决完了一根烤串,跟云柏舟两分钟解决一根烤串比起来,泽风拓那种吃法才是正确的。   然而正在吃着烤串的人眉头皱了皱,照泽风拓那种吃法哪里能品尝得到羊肉的鲜美来?   “少帅,这不是在蜃世楼,这是在路边随便吃。这里没有蜃世楼那么讲究,食物做得也不精致,所以按照你那种吃法就是浪费。”泽风拓见云柏舟直皱眉,不得不向面前的帝国少将摆道理。   云柏舟低头看着已经变凉的烤串,觉得泽风拓说得有些道理。刚开始吃的时候烤串是热乎的,吃进嘴里肉质有弹性,现在的烤串变凉了些,肉质也有些干瘪,口感自然不会太好。云柏舟犹豫地看了眼手中的烤串,又看了眼对面继续大口吃肉的泽风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学着泽风拓那样咬了一大口的羊肉。   “吃一口羊肉记得再喝一大口啤酒!”泽风拓把啤酒推到了云柏舟的面前。   云柏舟和泽风拓两人一口酒一口肉,这顿饭从月升吃到月上中天,两人打着饱嗝肩搭肩地沿着小巷,哼着乱七八糟地调子,摇摇晃晃地走回了黑市大楼。如果那时候有帝国的军人在场,看见云柏舟如此模样,绝对会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两个人勾肩搭背地沿着舞池边缘走,黑市好像从不打烊,舞池中的男男女女仍旧在随着音乐扭动身姿纵情摇摆。云柏舟靠在泽风拓的肩膀上,醉眼朦胧地看着舞池中舞动的人群,哼着的调子突然又换了个节奏。泽风拓只是微醉,他听出云柏舟哼的调子与现在播放的舞曲节奏差不多,他低头凑在云柏舟的耳边,低声问:“柏舟,你想跳舞么?”   “跳……跳舞?”云柏舟勉强抬了抬眼皮,他咧嘴一笑,那笑容仍旧温润,但更多的是带着平日显露不出的魅惑,“谁……跟我跳?白小蝶么?”   “白小蝶是谁?”泽风拓意识到这应该是个女人。   “白小蝶你都不知道啊……”云柏舟打了个酒嗝,“就是……白将军的女儿……我的准新娘之一!”   准新娘还有之一?泽风拓无语望天,帝国少帅备受名门少女青睐他也听过,不过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自由。   “不是白小蝶,也不是你的那些未婚妻,是我。”泽风拓架着脚步虚浮的云柏舟走进了舞池。云柏舟整个人几乎趴在泽风拓的身上,但他的节奏感还在,依然能够随着节拍摇摆。舞池上五彩斑斓的昏暗灯光时不时落在云柏舟的脸上,微翘的唇角带着醉酒后的红色,旖旎诱人。泽风拓的拇指在云柏舟的唇瓣上贴着擦过,而后狠狠地咬住了云柏舟的唇。   “帝国少帅,今夜你属于我。”   早晨九点,泽风拓打了个大大的哈气,他翘着腿,捧起茶几上刚沏好的茶,抬了抬眼皮,看着坐在对面的许叔,抿了一口茶。   “昨天喝了不少。”许叔把茶杯中的茶末吹到一边,对泽风拓说。   泽风拓露出羞愧地表情:“许叔我知道错了。”   “现在来卖乖了?”许叔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旁。那是泽风拓今早从总统套房里拿来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外壳上留下一寸的口子,许爷把笔记本打开,键盘上也留下了四五道一寸长的口子,不用看也知道硬盘和主板都已经损坏了。“不愧是四大修罗之一,醉糊涂了准头还有。”许叔瞟了一眼对面的人,把笔记本又重新合上。   泽风拓挠了挠后脑勺,嘴角勾了个尴尬的笑容。   “你那匕首卖不卖?卖得话你开个价。”许叔悠然地倒回了椅背上,对泽风拓说。   “许叔您又拿我开玩笑,银刃也就是个杀人的玩意儿,您这里都是古董宝贝。我赔您钱就是了。”说着,泽风拓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摆在了许叔的面前。   “还有四个吊灯的钱。”许叔闭上眼睛说。   “这张卡许叔想怎么刷就怎么刷,该赔的我十倍赔。”泽风拓站起身把许叔的茶恭敬地捧给了许叔。   许叔接过泽风拓递来的茶,睨了一眼泽风拓,恢复了原本笑呵呵的面容:“我认识你十几年了,你这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   泽风拓坐回了沙发上,他收起了奉承的笑容,变成了清冷的泽风拓:“许叔,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好。昨天是我做得不对,我向您道歉,但是这件事……”泽风拓空着的一只手按在了笔记本电脑上,他直视许叔的目光,眼中划过一道锐芒,“涉及我个人的隐私,还望许叔见谅。”沉沧四大修罗之首的人,一旦释出了真实的性情,就表示他准备动手杀人。   许叔眼中的笑意不再,他屏住神,知道自己做了件错事。泽风拓虽然年纪轻,但是非轻重分得清清楚楚。许叔微微侧过头,不再与泽风拓对视:“知道了。”   云柏舟揉着胀痛的脑袋,他不仅脑袋痛,全身上下都痛。昨夜喝得太多,他已然忘记了是怎么回来的,他抬了下胳膊,却发现胳膊酸胀不堪,而且他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衣服散落了一地。本该与他在一个屋子里的男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唯有床头柜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告诉云柏舟:泽风拓还在。 第9章 甜点   云柏舟直觉自己该洗个澡,可他脚刚触地后背一阵痉挛,他颓然地伸脚靠着床边坐着,整个人都好像虚脱了一样。不过就是醉了一夜,云柏舟却觉得自己好像刚从海底里被捞起快要窒息的人。   推开房门的人一怔,随后立刻把门给合上。泽风拓疾步走到云柏舟面前,把赤身裸体的云柏舟从地上捞了起来:“我说你起码也得披件衣服再下床吧,一大早看见这样画面,想再让我上你一次?”   “什么?”云柏舟被泽风拓架着,听到泽风拓这句话,云柏舟愣了下。   泽风拓勾了勾嘴角:“不会吧,在名门淑媛中游刃自如的帝国少帅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云柏舟听出泽风拓中的揶揄,他挑起眉,挣扎着要远离泽风拓,可刚一动,隐秘处的酸痛感再次传来,云柏舟眉头挑得更高了。   泽风拓把欲要脱出自己控制的云柏舟紧紧地箍在怀里,低下头贴在云柏舟微微泛红的脸边,暧昧地说道:“去浴室里就让你知道。”泽风拓不等云柏舟挣扎,把人直接抱起送进了浴室。   “泽风……拓。”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被泽风拓含在了嘴里,云柏舟脑中轰然炸裂。   云柏舟黑着一张脸站在穿衣镜前,泽风拓拿着吹风机正在给他吹头发。刚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云柏舟的锁骨上,汇成了浅浅的一洼,泽风拓用指尖把云柏舟锁骨内的水珠擦干,留下暧昧的挑逗。   “听说帝国少帅在人前一向温润如玉,现在这副表情的帝国少帅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见过?”泽风拓手指在云柏舟的下巴上来回揉捏,他看着镜中脸色越来越沉的帝国少帅,低头偷偷吻了一下云柏舟的嘴角。   云柏舟下意识地想要侧头躲过,还是慢了一步:“这是我和你联手的第一步?”云柏舟劈手握住泽风拓的手腕,用力扭动,被泽风拓握住的吹风机落到了云柏舟的手里。   泽风拓龇牙咧嘴地揉着手腕,替自己叫屈:“你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   “公平交易?”云柏舟把吹风机开到了最大档位,巨大的“嗡嗡”声盖住了泽风拓辩解的话,云柏舟懒得听。   泽风拓直接拔掉了吹风机的插头,他扯下穿衣镜边挂着的领带替云柏舟系上,挑起唇角露出一个邪笑:“木已成舟,你还能后悔不成?”   云柏舟直接对上泽风拓的双眼,右手拉住领带,缓缓地把领带从泽风拓手里抽出,他弯起唇角温润地笑了笑:“那又如何?”   “如何?”泽风拓仍旧勾着邪笑,把一个黑色的信封递到了云柏舟面前,“少帅是不是忘记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信封上压着现在很少用的火漆,火漆上隐隐显出一只被蛇缠绕的乌龟,云柏舟立刻认出这是四家姓之一的墨氏印信,在这个年代,世乐帝国的统治者们还保持着古老的习惯。   云柏舟伸手欲夺,却扑了个空。泽风拓往后退了一步,把信封收回了怀里,他抱起双臂歪在墙边,指了指云柏舟:“少帅知道该拿什么东西来换吗?”   泽风拓眼里的情状云柏舟心知肚明:“明晚。”云柏舟不想回忆起刚在浴室的情形,而且云柏舟现在确实没有精力再应付泽风拓。   泽风拓冷笑了一声:“少帅是豁出去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云柏舟咬紧了后牙根,泽风拓是个危险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可还是上了泽风拓的勾。   泽风拓笑微微地把云柏舟揽在怀里,云柏舟用的是薄荷味的洗发水,淡淡的薄荷清香从发间飘散,泽风拓温柔地说:“云柏舟,我爱你。”   这是平民窟里装饰得最豪华的咖啡屋,门口放了一顶遮阳伞,伞下面放了一张漆成白色的圆桌,云柏舟和泽风拓分别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云柏舟点了一杯咖啡,泽风拓则要了一杯红茶,戚风蛋糕已经被云柏舟吃了一半,还有两块芝士没有动。   现在是下午一点,云柏舟几乎两顿没有吃,泽风拓给他点的热腾腾的早饭在洗完澡后就不能入口。昨晚和今日早晨又被泽风拓连续折腾,家教甚严的云柏舟早就腹中空空。泽风拓问云柏舟想吃什么,云柏舟什么都不想吃,但拗不过泽风拓随便说了想吃点甜点。   “还要不要再点一些?”泽风拓翘着腿,他把那枚黑色的信封推到云柏舟面前,问道。   “可以了。”云柏舟目光扫在信封上,手指压住了信封。   泽风拓识趣地收了手,他向服务生又要了一片柠檬放在红茶里慢慢地搅拌,直到云柏舟把两片芝士吃完,他才抿了口凉透的红茶。“我以为帝国的统治者们不屑于使用高科技。”泽风拓对正在拆着信封的云柏舟说。   云柏舟优雅地笑了笑,问道:“那你呢?”   “我?”泽风拓眯了眯眼,把藏在腰间的银色匕首拿出来放在了桌上,匕首刃上刻着一朵重瓣的霜棠花,那是白泽的国花,在白泽灭国后,祖洲上随处可见霜棠,就如同沉沧的杀手,分部于祖洲各处。“我只是不适合用枪罢了,”泽风拓右手比了个枪的模样,“我测试过,开枪的速度比挥刃的速度慢60%,就是说我用银刃杀2个人,才用枪杀一个人,就和你一样。”   云柏舟已经把信封打开了,他随意地看了下就把信收回信封。云柏舟抬头看了一眼泽风拓:“你好像很了解我。”   泽风拓把打火机递到了云柏舟面前,替云柏舟点燃了那封信:“沉沧了解帝国每一位高阶军官,只不过我对你特别感兴趣而已。”   “呵。”云柏舟轻笑了声,扬起嘴角,“一个帝国第七顺位继承人而已。”   “不不不,”泽风拓摇了摇手指,“帝国少帅一人能抵得过前六位顺位继承人啊。”   “谁说的?”云柏舟眼神一变。   泽风拓摊手:“我以为这世人皆知。”   云柏舟推了下眼镜,搅动着咖啡:“谣言止于智者。”   “遇见你我就只能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傻瓜。”泽风拓笑眯眯地摘掉了云柏舟的眼镜,手贴在云柏舟的额头上。还好,云柏舟没出现什么不适症状。   “这里是大街上。”云柏舟脑袋往后缩了缩,泽风拓的手心温暖,被触及的一刹那云柏舟忽然失了神。   泽风拓替云柏舟把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双手揣在口袋里,无所谓地道:“我知道,你没看见那些女孩子徘徊在你身上的眼光么?”   “看到了,没感觉。”云柏舟说完后三个字突然后悔,为什么要再加上这三个字?   泽风拓把后背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你对我有感觉么?”   云柏舟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优雅地摇头:“没有。”   泽风拓瞬间垮下了肩膀。 第10章 线索   “信上写了些什么?”泽风拓问。   云柏舟悠然地抿了一口咖啡:“什么也没有。”   泽风拓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直了起来,他直视云柏舟:“不会被掉包了吧?”   “墨隽的信整个帝国没人敢抢。”云柏舟笑微微地说。   接连下了三天的雪终于停了,天空放晴。雪后淡薄的阳光落在云柏舟秀气的脸上,泽风拓觉得云柏舟把天地间的所有光彩都收到了他的身上。   “没人敢抢?”泽风拓拖着椅子往云柏舟那边凑了过去,伸手指着自己说,“那这封信怎么到我手上的?”   “墨隽那是让你抢,你们沉沧从他手上抢过任何东西没有?”云柏舟轻声反问。   泽风拓想了下,然后放弃地摇了摇头:“还真没有。”   云柏舟点了点头,向服务员又要了一杯咖啡,信封里面什么消息都没有,那就证明了云柏舟的猜测。   泽风拓见云柏舟又点了一杯咖啡,知道云柏舟想要的消息已经到手了。泽风拓让服务员续了杯红茶,两个人在咖啡店外已经坐了一个小时,距离夕阳落山还有2小时。   “你让墨隽查蜃世楼里的内线?”   “嗯,吊灯有人做过手脚,在暗装了监视器的蜃世楼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所有的摄像头,也只有熟悉蜃世楼情况的内部人员才能动手。”云柏舟把咖啡匙轻轻地放在咖啡碟上,对泽风拓说。   泽风拓舀了一匙蜂蜜放在红茶里:“但是墨隽递来的消息是对三个月新进的蜃世楼服务生调查后,没有任何可疑。为什么你只调查最近三个月?”   云柏舟抿了口咖啡:“帝国的军人们三个月都安排不了一场暗杀,那他一定还在军校里练正步。”   “愚蠢的自负?”泽风拓挑眉。   “不,”云柏舟摇头,“是帝国军人的自信。”   泽风拓用汤匙用力把茶杯中的柠檬片压在杯底,一股柠檬清香弥漫在雪后的空气里。   “可以说明调查局里也有那个人的安排。”云柏舟说。   “调查局的那个人在名单里做了手脚。”   “墨隽在重新整理三个月以来蜃世楼新入职员工名单,等我们回去就可以拿到手。”镜片后,云柏舟湛蓝色的眼睛里亮起一道光,他缓缓地端起咖啡杯放在嘴边啜了一口。   小周恭敬地把一份文件放在了许叔的办公桌上,许叔搁下毛笔,揉了下手腕:“查出来了?”   “是帝国四家姓之一的苍家。”小周说。   许叔笑微微地点了下头:“蜃世楼的那场暗杀把帝国的平衡打破了,试图维持平衡的帝国官员们坐不住了啊。”   “要把情报交给他们?”   “给,必须给,我们站在这场浑水边看着,等水清了再收网。”许叔手指轻轻点在办公桌上,过了会儿他走到小周身边,低声对小周说,“泽风拓这条鱼先放一放,我们捉另一条。”   小周的目光在文件上轻轻扫了一眼,随即明白了许叔的意思。   泽风拓与云柏舟一直在咖啡店坐到了街灯亮起才离开。走出咖啡店的时候,停歇的雪又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云柏舟怕冷,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泽风拓脱下大衣给云柏舟披上。   “谢谢。”云柏舟向泽风拓道谢。   泽风拓眯眼笑了笑,他手心按在腰间的银刃上,左手放在云柏舟肩头把人揽在怀里,带着云柏舟沿着逼仄的小路走。   这里没有市区繁华,却有自己的热闹。小商贩们推着货车沿途叫卖,云柏舟随意地看了几眼,有卖小吃的,卖水果的,还有卖各种玩具和生活用品的。云柏舟刚经过一辆卖CD碟片的小面包车前,面包车后备箱打开,三个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一张张碟片,右边的箱子上放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二十多年前的流行歌曲从笔记本旁的音响里传出。偶尔有一些年轻的男女驻足低头翻看,想淘一些他们没出生前传唱的歌曲。   一首轻快的小调结束,另一首略微伤感的曲调缓缓响起,云柏舟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泽风拓其实也很怕冷,他总穿着大衣不是为了装帅耍酷,而是这件大衣是沉沧特意给怕冷的他制作的,里面揣了特别打薄却保暖的羊绒,比一般质地的大衣要暖和三倍。然而他现在把大衣给了云柏舟,自己则穿着一件薄西装,泽风拓想等回沉沧后把西装也给加点绒。   “那首曲子……”云柏舟愣了下,轻轻摇了摇头,过了会说,“你也不一定听过。”   “你是说那首《故人归》?”   云柏舟怔怔地看着泽风拓,那首曲子应该是二十多年前发行的,现在很少有年轻人会记得名字,只有一些年轻人会哼几段节奏。   云柏舟闪神的时候,泽风拓已经离开了云柏舟身边,他走到面包车前跟老板买了一盘CD又迅速地回来了。“这首曲子是二十四年前发行的,用的是大诗人顾逸之的词,重新编了现代的曲调,不过曲风里还是掺了些古意,所以节奏比较舒缓也容易记。”泽风拓把碟片揣在云柏舟的大衣口袋里,给云柏舟讲解这曲子的由来。   “你听过?”云柏舟回过神问。   泽风拓说:“当然听过,这曲子的演唱者就是沉沧隐部的……”泽风拓立刻合上了嘴,他不小心在帝国少帅面前把隐部的首领给暴露了。   “叶晨晨她也是沉沧的杀手?”云柏舟皱眉。   “你能当没听过么?”泽风拓脸色微微变了下,云柏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恐惧。   云柏舟没回答泽风拓,显然他对泽风拓现在的表情很感兴趣。泽风拓无奈,摊手道:“我从小就怕叶姨。”   “原来你也有怕的人。”云柏舟吐槽。   泽风拓嘿嘿笑了笑:“我怕很多人啊,怕许叔、叶姨,还有怕心爱的帝国少帅不开心啊。”泽风拓说着说着就贴到了云柏舟脸颊边,没等云柏舟躲开,他的脑袋就歪在了云柏舟的肩膀上,“你怎么这么瘦,骨头磕得我难受。”   “你把脑袋抬起来就不难受了。”云柏舟右手握拳要把泽风拓从他身上打开。   泽风拓腰往右边躲,脑袋仍然紧紧地贴在云柏舟肩膀上,他嬉皮笑脸地伸手环住了云柏舟的腰,把人往路边带了带。昏暗的路灯下停着一辆四轮车,车上放了个黑色的大炒锅,炒锅下的炉子里炉火正旺,车主人拿着一把大铲子在炒锅内来回翻炒,一颗颗饱满的栗子在黑色的煤砂来回翻滚。栗子香味在干净的空气中扩散,泽风拓拉着云柏舟走到栗子摊前,指着锅里刚炒熟的栗子对老板说:“老板,要两斤栗子。”   老板睨了一眼泽风拓,眼睛微微发亮,却不乐意地说:“我这栗子颗颗都是亲手选的,栗子饱满,栗肉甜香,回味无穷,吃了还想吃,买两斤够吃什么?”   老板不遗余力地在推销自己的栗子,泽风拓看了一眼炒锅里的栗子,然后说:“那就十斤!”   “你吃得掉?”云柏舟问。   “反正我出钱。”泽风拓特别豪气地拍了拍胸脯。 第11章 疑虑   栗子壳在茶几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咔嚓”一声轻响,泽风拓又拨开一颗栗子,丢到自己嘴里,砸吧了几下吞进肚中。   许叔面前放着一杯热茶,茶杯旁放了七八颗栗子,他手里正在剥着一颗栗子。许叔不喜欢吃栗子,坳不过泽风拓,只得自己抓了几颗栗子放在面前,泽风拓吃了十颗栗子,许叔才吃一颗。   云柏舟换了一身西装,披着泽风拓的黑色大衣,优雅地端着白瓷茶杯饮茶。身边的一人栗子剥得“咔嚓”作响,对面的中年人则意兴阑珊地嚼着栗子,而一直安静喝着茶的云柏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许叔把嘴里的栗子吞下,拍掉了手上的栗子屑,端起自己面前放了有一会儿的茶杯,吹掉茶末,抿了一口,这才开口:“你买那么多栗子吃的掉么?”   云柏舟舒朗的眉梢轻轻抬了下,许叔的问题跟他昨天问得一模一样。泽风拓昨天买了十斤栗子,然后又带云柏舟去吃了路边摊,两人吃饱喝足后再没心情去对付那十斤栗子,泽风拓四仰八叉地歪倒在床上对云柏舟说:“那就当谢礼明天送许叔吧。”   云柏舟直接翻过身睡觉去了。   可是许叔好像不喜欢吃栗子。   “这不是有许叔吗?”泽风拓嘿嘿地笑了笑,又剥开一颗栗子塞到嘴里,“许叔只要是看上的,就算不喜欢吃也会要,不是么?”   许叔瞟了一眼仍旧在喝茶的云柏舟,右手食指在茶杯边缘来回地摩挲,对于泽风拓的讥嘲,许叔并不放在心上。“你这就是求人的态度?”许叔笑了笑,问泽风拓。   “许叔你把小周放出去不就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了么,您要我尊重您,您也得让我有尊重的理不是?”泽风拓继续剥着栗子,浅蓝色的瞳孔里忽然浮现一抹凌厉的杀意。   许叔感觉到对方释出的危险信息,手中的茶水渐渐变凉,许叔脸上的笑容敛在一起,他说:“许叔我是个生意人,不懂你说的立场。”   “许叔,生意人还是有良心的。你是黑市的生意人,心是黑的吧。”   许叔坦然点头:“我做的都是豁出命的生意,心要是热的,命就没了。小泽,你虽是沉沧的修罗,杀过许多人,但人情世故还是见得少了些。”   “许叔您教训的是,风拓受教了。”泽风拓微微低下头向许叔致谢,半秒钟后他忽然抬起头,幽暗的房间内亮起一道耀眼光芒,银刃架在了许叔的脖子上。   只需要轻轻一用力,银刃就留下许叔的命,许叔脸上的表情没有变。泽风拓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小周去给那个人通风报信了?”   许叔不答,他只是笑微微地看着仍旧在喝茶的人。云柏舟已经喝了第三杯茶,从他走进这间屋子,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过了很久后,许叔才悠然地抿了一口茶,竖起食指贴着泽风拓的眼前摇了摇:“不是通风报信,而是去做生意。”   “许叔,他去哪里了?”一直沉默的人忽然开了口,被镜片遮挡的湛蓝色眼眸沉静得犹如一潭秋水。   “之前可是与你说好了,这是生意,小友不表现出诚意吗?”   云柏舟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往沙发背上靠了靠,右腿翘在左腿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高贵优雅的绅士出现在贫民窟的黑市老板面前,见惯了人情世故的许叔愣了片刻,而后笑了起来:“你比小泽懂事多了。”   “许叔现在可以说了?”云柏舟问。   “睢阳有一间琉璃厂,明面是制造琉璃工艺品,暗地里是一座军工厂。至于这间琉璃厂属于谁,不用我多说了吧?”许叔脖子往后挪了挪,这大冷天的还被一柄匕首架在脖子上怪不好受的。   云柏舟眼神暗了下,转瞬即逝。泽风拓收起了银刃,继续剥剩下的栗子。许叔给的信息虽然不多,但是却能撼动帝国根基。   泽风拓差不多把十斤栗子吃了完了才和云柏舟一起离开黑市。许叔说要让人送他们,泽风拓摆手说不用了,还对许叔说沉沧会在三天后汇一笔钱到许叔的户头,算是许叔出的茶水费。许叔笑微微地向泽风拓和云柏舟摇手道别,还说要两人多给他介绍生意。画面看上去一片美好,其实里面藏着多少刀光剑影,只有道别的三人知道。   跑车沿着两天前来的路返回,泽风拓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塞到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云柏舟嘴里。云柏舟手指夹着香烟,刘海挡住了镜片,泽风拓看不清楚云柏舟眼里的色彩。   “回去?”跑车开到了一条高架路口,往左去是回沧落,往右去是去睢阳,他现在需要云柏舟确定到底往哪里走。   云柏舟吐出一口烟圈,弹掉烟蒂:“回去,我有事情要安排。”   “你不是有手机么,直接跟墨隽联系下不就好了?”泽风拓觉得云柏舟就是在浪费时间。   云柏舟斜了一眼泽风拓:“老太太不是他能应付得来的。”   泽风拓把方向盘往左边打,踩下了油门。   墨隽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放在棋盒里拿了一颗黑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上,棋盘上黑色四子连成一条直线,将白子横竖切断,当墨隽落下黑子,五子连成一线,墨隽欢呼着拾起连成一线的黑子,用手中的一枚黑子换下了白子的位置,被拦腰截断的黑色四子与换上的那枚黑子又连成一线,墨隽再次拾起五子,继续替换被白子截断的黑子。   齐曼拿着熨烫机给云柏舟的军装熨烫,她偶尔会瞄一眼坐在云柏舟办公桌上,拿着云柏舟心爱的玛瑙围棋下五子棋的墨隽,又嫌弃地扭回头继续专注地熨军装。这世上恐怕只有墨隽这么无聊的人才会把黑子摆成横竖斜相交的八条线,然后再用白子摆成截断相连白子的线,然后再靠一颗黑子将被截断的黑子一条条地连起再替换掉白子,一气呵成,绝地反杀,连条生路都不给白子留。   “曼曼,你又叹气啊,让你陪我玩一会,你却总是在烫衣服,两天里你都把柏舟的军装烫了七八遍了吧。”墨隽把棋子丢回棋盒里,侧头看站在落地窗前忙碌的齐曼,向她招了招手,“陪我下一局,说不定下完他就回来了。”   “墨将军是要下五子棋还是围棋?”齐曼看也不看墨隽,继续忙活手中的事情。   “曼曼你想下什么我就陪你下什么!”墨隽以为齐曼答应了,喜出望外地分棋子。   “象棋你会么?”   “不会……”墨隽的声音小了下去,五子棋是墨隽的强项,围棋他勉强知道该怎么下,象棋……墨隽从小就懒得记象棋口诀,他连炮是隔棋吃子,还是直接吃子都记不住。   “好还你说不会,要是你腆着脸说会,齐曼会把你杀得片甲不留。”云柏舟笑微微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对坐在他办公椅上正郁闷的墨隽说。   齐曼听见云柏舟的声音欣喜地转过了头,她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等着云柏舟回来,可没想到就与墨隽说了两句话就错过了去迎接云柏舟。“少……”   “这位是谁?”没等齐曼唤出口,墨隽抬手指着勾住云柏舟脖子的泽风拓,问云柏舟。   “朋友。”两个字,再简单不过。   墨隽却听出这两个字里藏着秘密。   “少帅。”齐曼走到云柏舟身边,看了一眼还勾着云柏舟脖子的人,替云柏舟接过了挂在胳膊上的风衣。   “他是泽先生。”云柏舟对齐曼说。   “泽?”墨隽意味深长地说出了一个字,良久后,他正色道,“少帅,为什么泽姓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泽风拓勾着云柏舟把人带到了办公桌前,他轻飘飘地睨了眼墨隽,而后笑道:“如果从七千年前算起,你见到我应该行跪拜礼。”   “你也说那是七千年前了。”墨隽把手中最后一枚棋子丢在棋盒里,从凳子上站起身,冷笑道,“如今泽氏还能再俯视谁呢?不,就算在七千年前,泽氏又能对四家姓做什么呢?”   “玄武家一直都这么讨人厌。”泽风拓嗤笑。   “灭了你们的是苍家,可不是我们家。”墨隽针锋以对。   “应该是云家。”云柏舟在最不正确的时间插了最不正确的口。   “喂!用得着算那么清楚么?”泽风拓挑眉。   云柏舟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是谁先提七千年前?”   泽风拓不说话了。墨隽绕过了办公桌挤在泽风拓与云柏舟中间,咧嘴对着泽风拓笑了起来:“你想替你祖先报仇么?”   “七千年前的仇啊……”泽风拓想了想,“一定很爽。”   “没错!”墨隽在云柏舟耳边打了个响指,“靠你了。”   “墨隽,眼前我们得先应付老太太。”云柏舟适时提醒两个穿越回七千年前的人赶紧穿回来,应付眼前。   墨隽垮下了脸,连连摆手:“饶了我吧,老太太我应付不来。”   “老将军和白将军都不行?”云柏舟问。   “除非你同意和白小蝶订婚。”墨隽直言不讳。   泽风拓瞪着挤在自己和云柏舟身边的墨隽,手贴在银刃上。   “嗯,我就是来做这件事的。”云柏舟点头。   齐曼低头看着自己左手中指上带着的云纹琉璃戒,眼角有泪光闪过。齐家,比起四家姓来,还是低了一阶,在云家老太太的眼里,白小蝶才是最适合云柏舟的未婚妻,自己只是被云老太太承认的云柏舟的青梅竹马而已。 第12章 相亲   还在新年里,新年夜发生命案的蜃世楼仍旧灯火辉煌。一楼舞池上方的水晶吊灯已经重新装好,悠扬婉转的曲调传入舞池中成双成对随着节奏摇摆的男男女女耳中。蜃世楼的其余楼层也向客人们开放。   泽风拓左手拿着银制的餐叉固定住盘中烤制七成熟的牛肉,右手拿刀正在分割牛肉。墨隽卷起几根意大利面,飞扬的眉毛在额间打了个死结,他第一眼见泽风拓的时候觉得对方虽然看得不算顺眼,可也能称得上是位绅士。可如今坐在墨隽对面,正在野蛮地切割牛肉的人,显然与“绅士”这个词相去甚远。   墨隽把意大利面吞进肚子里,端起面前的装了三分之一葡萄酒的高脚杯,手腕转动,酒面在杯中划出一个平滑的弧度,浓酽的酒香萦绕鼻边,过了几秒后,墨隽抿了一小口红酒,这才慢悠悠地与对面把一块牛排分割成十几块的人说道:“沉沧难道就没教你用餐礼仪么?”   切完最后一块牛肉,泽风拓丢下刀叉,抓起桌上的的葡萄酒杯仰头一口把杯中的美酒囫囵吞下,看得旁边倒酒的侍者也忍不住皱眉。在蜃世楼内工作了那么多年,他们见惯了各色人物,唯独没见过一位穿着考究,打扮清爽的贵族少爷这般糟践食物。侍者察言观色,见泽风拓的切牛排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他视线正前方落地窗前那一桌的客人身上,侍者想如果那牛排上写着“云柏舟”三个字,恐怕客人就不是切成块这般简单了。   泽风拓丢下酒杯,酒渍顺着他的嘴角流到白色衬衫的衣领上,他捏紧了高脚杯柱,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侍者脸色变了。   墨隽被口中最后一根面条卡住了,他迫不得已学着泽风拓把高脚杯中的葡萄酒一口气灌进口中,然后猛地把高脚杯放在桌上,接着又是一阵清脆的“咔嚓”声传入了侍者的耳中。连墨将军都忍不住了么?侍者一边招呼同事拿两个新的高脚杯过来,一边收拾残局,还时不时拿眼角余光偷瞄落地窗前那一桌贵宾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么的情状。   这边的意外丝毫没有影响到落地窗边那桌贵客们的畅谈,帝国少帅正彬彬有礼地给美丽的白小姐斟酒,沐浴在阳光中的白小姐羞涩地抿唇微笑,坐在她身旁的贵妇人则替紧张的女儿向帝国少帅道谢。帝国少帅优雅地用白巾擦过葡萄酒瓶口,笑微微地说着不必客气。帝国少帅身旁的老妇人和蔼的笑着,似乎对云少帅的表现极其满意。   “请两位先生抬一下胳膊,给二位重新换一张台布。”侍者收回了余光,准备替泽风拓和墨隽换一张台布。   “不用了,换两个酒杯来你就不用一直在这里伺候了。”墨隽拒绝了侍者的建议,他甚至直接拿过了另一个侍者要替他们更换的高脚杯,也打发另一个侍者离开。   两位侍者不敢拒绝帝国四家姓之一的墨氏要求,一齐恭敬地弯腰向墨隽致歉,又一齐离开了他们的餐桌前。   “虽然你们的国家已经覆灭七千年了,但也该教一教最基本的用餐礼仪。”墨隽摇头叹气,对面人的目光又定格在了云柏舟身上,他决定放弃对泽风拓的教诲。   “他居然笑得那么开心。”泽风拓叉了一块牛肉送进嘴里咀嚼。   如墨隽所料,泽风拓根本没听进自己说的一个字。吃着东西的时候请不要说话,显然这个孩童都知道的用餐礼仪泽风拓也没学过。   “咳咳……”墨隽感觉卡在喉咙里的意大利面还没咽下去,“这是相亲,就算面对不喜欢的人,也不能板着脸,何况对方还是四家姓之一的白家的嫡女。”   泽风拓目光在白小蝶的脸上扫了一圈,又叉了一块牛肉丢进嘴里继续嚼:“他的相亲对象应该是我!”   “男他还是女她?”墨隽一时没跟上泽风拓的节奏。   “明知故问。”泽风拓抿了一口葡萄酒说。   墨隽直翻白眼:“虽然帝国承认同性婚姻,但是在云家,同性婚姻是不存在,也绝对不可能存在的。”   “素照帝那个白痴。”   墨隽额头青筋突突地直跳,泽风拓难道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么?居然敢这么直接地把云柏舟的祖先给骂了。“注意影响,这里是沧落。”墨隽不得不提醒面前这个沉沧四大修罗之一的暗部首领。   泽风拓还是没听进去墨隽的忠告,墨隽无奈地摇头,现在对面这个人的眼里只有对着相亲对象温柔笑着的云柏舟,墨隽能猜到那副画面足够把沉沧暗部首领所有的理智毁掉。   “他们还要聊多久?”   “他们现在才吃了两道菜,还有副菜、主菜、甜品以及饮料没上,至少还要2个小时。”墨隽看着自己还没开始吃的牛排,寻思着再点一些吃的。   “前天我们吃了两个小时的路边摊,从天上吃到地下,还有海里的。”   “你这是炫耀,还是嫉妒?”   “是愤怒!”泽风拓捏紧了手里的刀叉,“前天他只顾着吃,根本没我和聊什么。”   墨隽扶额,泽风拓的嫉妒点完全不对。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坐在这里吃你的牛排,等你的少帅。第二,拿起你怀里的小匕首冲上去威胁那位老太太,把你的少帅给劫持了。你选哪一种?”墨隽依次伸出两根手指摆在了泽风拓的面前。   “选第二种,我会让沉沧万劫不复,也会毁了帝国第七顺位继承人;选第一种,我还有机会。”泽风拓收起了愤怒,他翘起唇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浅蓝色的瞳孔里显出的是云柏舟的影子。   毕竟是沉沧的杀手,每走一步都会考量好带来的后果。墨隽笑了笑:“帝国有七位继承人,那位老太太是第一位顺位继承人,但是老太太已经放弃了继承权。她的儿子,现任帝国天临军统帅云暮归是第四顺位继承人;她的孙子,现任帝国影月军统帅云柏舟是第七顺位继承人。其他的几位继承人都是来打酱油的。”   “这些沉沧知道。”泽风拓对墨隽的介绍没有兴趣。   “沉沧知道云老太太到底想要让谁来继承帝国王位么?”墨隽揶揄道。   这个泽风拓真不知道。不止泽风拓不知道,恐怕连云暮归和云柏舟都不知道云老太太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不然云暮归不会在云柏舟被老太太接回云家之后就离开了云家自立门户,云柏舟也不会在成年后搬出了云家。这位云老太太虽然看上去和蔼可亲,其实她的心思整个帝国没有一人能猜得透。   “你知道?”泽风拓相信墨隽也不知道。   墨隽果然摇头:“不知道。”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泽风拓,压低声道,“不知道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站没站错队。四家姓和其余的大家族明确表明态度的有白家和苍家,这两家是唯二有实力在王位争夺赛中能够保全自己的家族。”   泽风拓瞟了眼墨隽:“那墨家呢?”   “我正在观望,”墨隽神秘地笑了笑,“我是个投机者,只有等大局定了才会决定自己的立场。”   “你现在看着已经把立场完全表明了。”   “有么?你不觉得我很有做无间道的潜质?”墨隽正了正自己的身子,说道。   泽风拓没有回答墨隽这个无聊的问题,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细长的香烟叼在嘴里,目光与云柏舟刚转过的眼神交汇,温润的帝国少帅眼中露出一闪而过的慌乱,泽风拓得意地弯起嘴角,悠然地吐出一口烟圈。 第13章 暗斗   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铺洒在坐在桌边的四人身上,白小蝶羞赧地低下头,又偷偷抬眼打量对面温文尔雅的未婚夫婿,拿着咖啡匙的手轻轻颤抖。帝国第一少帅,无数帝国淑媛们青睐的男人终于要属于她了,白小蝶觉得现在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女儿的神情全数收入了白夫人的眼中,白夫人拿起银制咖啡匙,慢悠悠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目光在云柏舟脸上落了一瞬,她看向与自己面对面的云老太太,柔声问:“老夫人,冒昧问一句,听说齐家女儿与少帅是青梅竹马,伺候少帅多年……”   云老太太喝不惯甜腻的咖啡,她要了一杯暖胃的红茶,她一边听白夫人说,一边抿了一口,神色并无多大变化。   白夫人见云老太太神色依旧,把话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云少帅与小蝶结婚,那齐小姐是否该回到齐家呢?”   白夫人话音一落下,云老太太就放下了茶杯。老太太笑微微地看了一会白夫人,又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孙子,目光又在低着头抿唇不语的白小蝶身上停留了半分钟,才缓缓转了回来:“齐曼是个好孩子,我也很喜欢她。她虽不是四家姓出身,可她从小就被她的父亲齐冀托付给了我。齐冀在外出生入死为帝国奉献一生,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回来看一眼,我可不能亏待齐曼。”云老太太说完,目光又转回了低着头的白小蝶,白小蝶原本红润的脸色微微发白,用来搅动咖啡的咖啡匙静静地躺在咖啡杯里。   云老太太的意思白夫人明白一二。帝国有天临、天羽、风骑、影月四军,云暮归掌握护卫首都沧落的天临军,云柏舟控制监视和清洗帝国政要的影月军,风骑军驻守北漠防止漠民叛乱,天羽军维护帝国边防。齐曼的父亲齐冀,正是天羽军的统帅。风骑军一直由帝国统治者直接领导,剩下的三军只有天羽军的领导权尚未真正掌握在云家手中,而齐曼其实是云老太太控制齐冀的人质。白夫人心中一凝,但为了女儿的幸福,她不得不与这位精明的老太太再进一步深谈。   然而白夫人的意思云老太太早已看了出来,云老太太对着身边围绕的侍从们挥了挥手,侍从们俯身恭敬地退开三米,用自己的身体将这一桌情状遮挡住,其他用餐者皆看不清内中实际。   等侍者们全部退开,云老太太对白夫人轻轻笑了笑,身子向云柏舟那边侧了些,云老太太问云柏舟:“柏舟,你觉得呢?”   云柏舟抬起头直视着目光灼灼的白夫人,他正色道:“我会尊重白夫人和白小姐的意思。”   云老太太抿了下嘴,想要将没忍住的笑意从嘴角边隐去,终究还是被眼尖的白夫人瞧见了。   白夫人微微蹙眉:“少帅这是将问题抛回给了我们。”   云柏舟搅动着咖啡,面对白夫人的质问,他只是摇了摇头,而后极尽温柔地对白小蝶说:“你嫁给我就是我的妻子,我尊重妻子的决定。”   “我……”白小蝶眼中藏着泪光,她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她知道云老太太和云柏舟是在试探她有没有做云家孙媳妇的魄力,如果她看不顺眼齐曼,要把齐曼赶走,那她定然会出局,但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容忍自己的丈夫身边还有另一个青梅竹马的女人。   “帝国的法律是不允许一夫多妻的,就算是帝国的统治者也只能有一位妻子。”白夫人知道女儿不敢开口,她索性替女儿做了恶人,她也相信云老太太会给她这个面子。   云老太太果然给了白夫人面子,云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婉琴,小蝶是白家这一代的嫡女,与柏舟是门当户对。何况自元始帝一统祖洲起,就定下了妻子要从青龙、白虎两位王爷家中的女子里选出,就算到现在,这条规矩也不会变。”   “老太太是同意了?”白夫人一喜,忙问。   “这桩婚事我是同意了,但是还得看孩子们的意思不是?”云老太太笑了笑,捧起红茶抿了一小口,“暮归没有娶我替他选的妻子,娶了苍凛的妹妹,他是告诉我,他不想再听我的安排。所以柏舟的婚事,我没有怎么插手,昨天他跟我说新年夜里与白将军的女儿见了一面觉得颇有缘分,他不好意思开口,只得由我这个做奶奶的替他开口。婉琴,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白夫人点头,云老夫人一开始是打算将白将军的妹妹白雅轩嫁给云暮归,但是自元始帝开始,云氏子弟娶苍家女子为皇后,白家女子为妃子。几千年过去,在如今只能娶一妻的帝国,云老太太替云暮归安排了一位白家女子作为妻子,而给自己的小儿子安排了一位苍家女子作为妻子,结果大儿子娶了云老太太给小儿子安排的妻子,而小儿子则娶了一位不知名的女子,云柏舟就是那个小儿子的孩子。现在云老太太的孙子与白家嫡女约见相亲,温润如玉的帝国少帅终于忍不住了么?   “老夫人,小蝶与少帅是相互喜欢的,所以这桩婚事我们白家定然会一力促成。”白夫人明白云老太太是让她暂时不要去在意齐曼,同时云老太太也是在警告她,云家并非只有白家的女儿可以选,四家姓还有另外两家的女儿可以成为云柏舟的妻子,就算不选四家姓,还可以从其他家族的女儿中选择云柏舟的妻子,白家若想与云家联姻,就不要求得太多。   云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她抬起手,侍者们立即上前,等候云老太太吩咐。“柏舟让你们准备的甜点记得拿给白小姐,替我们好好送白夫人和白小姐回去。”云老太太披上侍者递来的披肩,对白夫人和白小蝶颔首。白夫人和白小蝶立刻站起身向云老太太道谢,云老太太摆摆手示意不用。白夫人与白小姐先离开了蜃世楼。   等白夫人和白小蝶离开后,云老太太转过身看了一眼站在落地窗边显出疲惫神色的孙子:“你不想娶她又何必勉强呢?”   云柏舟走到云老太太的身后,什么也没有说。云老太太轻叹了一声,抬脚往前走,围绕在桌前的侍者立刻分开一条道路。路的前方,有一个嬉皮笑脸,穿着黑色军装的男人正端着一个高脚杯向云老太太举杯,男人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男人看上去清爽淡漠,浅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   “老夫人,你们谈完了?亲相的如何?”墨隽立刻站起了身,疾步走到云老太太面前,问道。   云老太太抿唇笑了笑,伸手捏了下墨隽的脸颊:“你就知道在我面前卖乖,今天你卖错人了,亲是柏舟相的,你该问柏舟。”   墨隽笑嘻嘻地揉了揉脸颊:“老夫人您那么宠少帅,又喜欢白小姐,不用我问您也会告诉我的。”   “柏舟要你这么嘴甜,我就省心多了。”云老太太点了点墨隽,她的目光穿过墨隽的肩膀,落在了一直座着的泽风拓身上。云老太太目光在泽风拓身上凝住,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她站着的时候一直坐着,云老太太并未把泽风拓的无礼放在心上,她在意的是这个男人刚才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杀意。   “这位先生是?”云老太太问墨隽。   墨隽退到泽风拓身边,对云老太太道:“我在睢阳的朋友,这不是新年了么,来串门了。”墨隽边说边点了下泽风拓,“风拓,这位是云老夫人。”   泽风拓刚要站起身,云老太太却抬手止住了泽风拓,直觉告诉云老太太,泽风拓很危险,然而他是墨隽的朋友,云老太太遂不再与泽风拓过多交谈。云老太太对墨隽说:“柏舟说最近要去睢阳,还说墨隽你带了个朋友替柏舟当向导,就是这位吧。”   “是我。”泽风拓没等墨隽回答,先回答了云老太太。   云老太太点头:“辛苦你了。”说完,云老太太转头对云柏舟说了几句,自己带着侍从离开了蜃世楼。   墨隽望着云老太太的背影,贴到云柏舟身边小声问:“搞定了?”   “嗯,”云柏舟点头,“她应该早就知道了,为了让我能够乖乖地娶白小蝶,她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自己孙子的面前。”   “云芷兰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沉沧当年多少人折在她手里,她命硬,心更硬。”泽风拓还坐着喝咖啡,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要站起来。   云柏舟看了他一眼:“稳住了她,下面就看云暮归自己的了。”   “看他作死么?”泽风拓问。   “嗯。”云柏舟应声。   墨隽眉头高挑,他不明白云柏舟是怎么和泽风拓混到一起的。 第14章 傀儡   坐在车后座的人的人双手双脚摊开,四仰八叉地靠在车背上,嘴上叼着一根细长的香烟,偶尔还会畅快地吐出一口烟圈。墨隽丝毫没发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他甚至很乐意要与坐在前面的两人一起去吃路边摊。   “你还不下车?”泽风拓横飞的眉头高高挑起,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如果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是墨隽,泽风拓现在已经把墨隽给推出车外。可是墨隽一出来就直接钻进了车后座,把手脚摊开,一人占了三人的位置,温雅的帝国少帅嘴角轻轻抽搐了下,继而选择了副驾驶座。   墨隽叼着烟,精神十足:“开着我的车的人可没资格要求我下车,是吧,少帅?”   云柏舟扯掉了系在脖子上的领带,深蓝色的军服外套已经换成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无框眼镜被云柏舟摘下,就在墨隽说话的时候,云柏舟刚把第二片隐形眼镜戴好,正要拿梳子把自己出门前定型的额发梳到额前来换成刘海。“我们会把你送回去。”云柏舟往前梳了一缕额发,一缕凌厉的气势显露出来。   墨隽借着后视镜略微看见了变了样的云柏舟,上挑的嘴角拉平,他一手搭在前方两个座位上,把头挤在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空隙间,苦着脸说:“你们是在嫌弃我没有穿便装出来吗?”   “显而易见。”泽风拓直视前方道路,往左打方向盘,前方一栋熟悉的白色建筑出现在了眼前。   墨隽半个身子钻到了车前方,把烟头掐灭在车台上的烟灰缸里,临下车前,墨隽对着车里两个正向他摇手的人哼了一声,重重地把车门关上,他好像忘了他才是这辆车的主人。   “墨隽,”副驾驶座的车窗落下,云柏舟已经把自己收拾成了另外一个人,若非他出声,墨隽不会认出这位会是帝国的第一少帅,“这段时间请你多照顾齐曼。”   墨隽一怔,而后挑唇笑了笑:“曼曼最后要是跟我走了,你别后悔。”   云柏舟眼神暗了下:“你想把这颗炸弹绑到自己身上?”   “我这可是为少帅的人生安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墨隽转过身,对着云柏舟摆了摆手,“一路顺风啊。”   “多谢。”   一声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墨隽抬头望着二层楼的落地窗,女子熟悉的身影不见,墨隽轻轻叹了口气,把双手揣在套在军装外的大衣口袋里,走进了云公馆。   帝国的首都内,想吃到正宗的路边摊必须要驱车开半小时远离闹市区才行。在严格管控的闹市区内,每一条街道,每一间店铺都有帝国的军人注资,想在首都生活下去的小摊贩们只能在距离首都闹市圈七公里外的小商业区才能经营下去。   泽风拓问云柏舟要吃什么,云柏舟说他今天不想吃烧烤,在蜃世楼的那一顿云柏舟食之无味。   “那吃烫菜怎么样?”泽风拓锁上车,勾住云柏舟的肩膀把人往一家小食铺里带。   刚走入店门,一股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云柏舟一时没经受得住,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好在他及时抽出了纸巾把自己的鼻子给挡住,没让鼻涕喷进食客的碗里。   “客人是两位么?”正在收拾碗筷的中年女人一边忙活,一边问正在铺子里找位置坐的两个人。   “老板娘,还有位置吗?”泽风拓四下看了一眼,不大的店铺里沿着左边墙壁放了三张桌子,右边墙壁横放了一块木板,木板下面放了几张板凳,为了做生意,店铺的老板和老板娘尽可能多的开辟座位安置客人。   老板娘瞅了一眼,在围裙上随意地擦了把手,拉开木板下的两个凳子,对泽风拓和云柏舟说:“有的有的,两位坐这里吧。东西都在冰柜里,想吃什么自己拿,荤素都是一个价!”老板娘拿了两个塑料筐给泽风拓和云柏舟一人一个,又点了下她身后的冰柜,接着继续忙活手上的活计去了。   云柏舟挑选食材的塑料筐在泽风拓手里,他看了一眼两个塑料筐,虽然洗得干干净净,但一眼还是能看出用了很久。泽风拓掂了下塑料筐,用下巴指了指老板娘身后的冰柜:“一起去选?”   云柏舟拿过泽风拓手里的塑料筐,站起身,跟泽风拓一起去挑选食材。冰柜里许多食材云柏舟从未见过,他一边挑一边问泽风拓,有些泽风拓能答得上来,有些泽风拓也不知道,只得求助老板娘。老板娘一边解释,一边向两人推销,两人的塑料筐里装了个满满当当实在放不下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冰柜前,把塑料筐交给铺子前料理食材的老板。   “辣椒、蒜泥、葱、香菜,有没有不要的?”老板一边烫菜一边问。   “都要。”泽风拓掰开一次性筷子应道。   “一样。”云柏舟学着泽风拓掰开一次性筷子说。   泽风拓凑近云柏舟问:“要喝什么?啤酒么?”   云柏舟一听啤酒,下意识地摇了下头。泽风拓知道云柏舟想到了什么,在云柏舟面前打了个响指:“我开车不能喝酒,要不就喝饮料吧。”   “好。”云柏舟立刻点头。   云老太太摘下老花镜,抿了口热茶,这才看了一眼已经进屋有大半天的儿子。云暮归的头发也渐渐花白,他的脸上被岁月留下了刀刻斧凿的痕迹。云老太太想起当年云暮归离开家的时候还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将军,没想到十七年过去,还不到五十岁的云暮归已经显现出了老态,如若不是那一对炯炯有神的双眼,云老太太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笔直站着的男人会是自己的大儿子。   “给云帅端杯红茶来,他和我一样爱喝红茶。”云老太太对服侍在身边的佣人说。   “不用麻烦老夫人,我只说几句话就走。”云暮归话音冰冰冷冷,好像面前人并不是他的母亲,而只是一位陌生人。   “那你们都下去吧。”云老太太放下茶杯,让屋内的伺候的佣人都下去。   等佣人们离开,云老太太轻轻地叹了口气:“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是质问我为什么要同意柏舟和白小蝶的婚事,是不是?”   “老夫人言重,暮归不敢质问老夫人。”云暮归微微低头,向云老太太致歉。   “你总不会是来看我的,”云老太太并没有介意云暮归的失礼,“柏舟也二十七了,是时候找个妻子定定心,这样我也放心。”   “恭喜您找到了一位听话的傀儡。”云暮归声音没有温度。   “如果你想重新回到云家,云家的大门会再次为你打开。”云老太太笑着说。   云暮归冷厉深邃的瞳孔微微张大,他捕捉到了云老太太话中的信息:“弟弟的孩子永远都像弟弟,就算柏舟一出生就未见过他的父亲,可他的身上终究是流了弟弟的血,不是么?”   “你说的没错,柏舟的性格的确像宽绰,但是他比宽绰坚强,也比你和宽绰听话。起码,他不会拒绝我给他安排的亲事。”云老太太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她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儿子,就算被云暮归居高临下地看着,云老太太仍旧有一种王者气势,让人不得不心甘情愿地折服。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既然已经退出了王位之争,为什么还要我和宽绰去争?还在宽绰退出争夺后把他抓了回来逼着他去和我争!现在又让宽绰的儿子来和我争,在你的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你的儿子?或者你只把我当成傀儡?”云暮归捏紧了双手。   “傀儡?”云老太太重复着这两个字,冷笑道,“我给过你机会,结果呢?结果优秀的哥哥居然比不过温和的弟弟。你爱白雅轩,我让你去追求她,结果你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发生□□的现场,是宽绰从叛乱者的手中用自己换下了白雅轩,而你呢?你在哪里?!你只会躲在我的脚边哭着求我派兵去救白雅轩!作为天临军的最高统帅,丢下自己的未婚妻不顾,你又有什么资格掌握这个国家?”云老太太重重地把茶杯掼在茶几上,她的每一句话仿佛一把刀子,把云暮归的心脏割得鲜血淋漓。   “你娶了苍家的女儿又能如何?苍凛那个家伙又有什么远见?”云老太太叹了口气,“新年夜的那一场暗杀都说是沉沧做的,我看过柏舟写的那份报告,虽然你没有有意嫁祸,但是在追捕的过程中,你安排天临军对柏舟开枪,这笔账你以为柏舟会放过么?”   听得云老太太这么说,云暮归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太愚蠢了,居然妄图在混乱中杀死云柏舟,他把自己的罪名亲手送给云柏舟。   云老太太摇了摇头:“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柏舟已经去了睢阳,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云暮归脸色发白,他有一瞬间想开口喊云老太太母亲,然而云老太太的眼中没有任何亲情。“为什么,你明知道七位继承人里只有我和宽绰才有资格,你为什么不直接选择一位,而是要我们争呢?”这个问题已经藏在云暮归心里数十年了,他觉得自己是云老太太的傀儡,所以千方百计想要摆脱云老太太的控制。当云宽绰死后,云暮归以为自己可以不用再去与任何人争,云老太太却接回了云宽绰的儿子。云暮归不明白,为什么云老太太就不成全他,也不放过云宽绰?非要他们争下去。   “争?”云老太太淡淡地看了一眼云暮归,轻轻笑了起来,“王者之位本就是有能者居之,你们若连我设的障碍都跨不过,如何应付针对云家的陷阱?宽绰出局了并不代表你赢了,因为你连宽绰都赢不了,等你赢了柏舟以后,我才会认可你。我对柏舟,亦是如此。”   云老太太喝下最后一口茶,拍了拍手,随即有等在门外的佣人推门而入。云老太太走过云暮归身边,也不看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对佣人们吩咐送客,随后消失在云暮归的眼中。 第15章 遇阻   车灯在黢黑的道路上投下光影,坐在车副驾驶座上的人把一只胳膊架在半开的车窗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冬日夜晚的冷风灌入车内,开车的泽风拓缩了缩肩膀,他现在很想把云柏舟身上的大衣给扒下来,云柏舟有大衣保暖,他就只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衫,其余的衣服都在车后备箱里。   “我说,我现在很冷,如果把司机冻感冒了就得你自己开车了。”泽风拓吸了吸鼻子,提醒坐在副驾驶座上吹风的人。   云柏舟的视线放在窗外,漆黑的夜色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耳畔呼呼而过的风声。他手指夹着的香烟被风快速地拉出一道白线就消失不见,云柏舟背对着泽风拓,淡淡地说:“窗户关上我听不见其他声音。”   “不会吧!没有人能跟得上沉沧修罗的车!”泽风拓笑,他对自己的车技很有信心。   “不,我是说埋伏,不是说跟踪。”云柏舟把头探出了车窗外,他们离睢阳越来越近,云柏舟不敢大意。   泽风拓心中一突,他差点忘了云柏舟的提醒,那位云老太太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云芷兰这个女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冷风源源不断地灌入车内,扑向泽风拓,泽风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想选一个最称手的傀儡,云暮归和我的父亲都背弃了她,现在只剩下我。她在试探我,试探我是不是真正地对她言听计从,是不是一柄称手的刀。”风把云柏舟额前的刘海吹开,漆黑的夜晚看不清云柏舟湛蓝色眼眸里藏着的感情,但泽风拓听得出来,云柏舟的话语里带着狠厉与无奈。   前面出现一条弯道,泽风拓左打方向盘,车继续沿着没有路灯的道路行驶。睢阳离沧落有200多公里的路程,他们开了约三个小时的高速,从高速下来后就一直走这条路灯的道路,因为云柏舟说他的行踪已经被云老太太泄露给了云暮归,要躲开云暮归和苍家的追踪,只有走这条鲜少有人知道的小路最为安全。   “你会算,云暮归就不会算么?”泽风拓缩了缩脖子,“云老太太把你的行踪告诉了云暮归,云暮归如果有脑子就会猜到你不会正大光明地沿着高速走,而是选择这条漆黑又好埋伏的路,你这不是自投罗网?”他踩下油门加速,道路崎岖不平,即使座椅上被墨隽加了一层绒垫,在这条路上颠簸一个小时也够受的。   “自投罗网?不见得吧。”云柏舟转回头,嘴角边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泽风拓知道云柏舟不是在笑他,云柏舟是在笑云暮归,“就如你说的,他如果算得到我会走这条路,那他也一定会派人守在这里!”   “你想怎么做?”泽风拓挑眉,他预感云柏舟在布一个好大好大的局,在这个局里,他和云柏舟都是诱饵。   云柏舟把烟头按在车台上的烟灰缸里,他按下了车门边控制车窗的按键,把车窗关了起来。隔绝了冷风的肆虐,车内的暖气终于可以随意地释放,泽风拓感觉自己恢复了一点精神,鼻子也不像刚才那样塞,他瞟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人,云柏舟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他甚至给自己调了一个舒适的坐姿,闭眼补眠去了。真是不开车的人不知道开夜车人的辛苦。   “喂,帝国少帅,你能不能回答一下别人的问题?”泽风拓见云柏舟半天不说话,只得出声提醒。   云柏舟竖起一根食指贴在嘴边,对泽风拓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山雨欲来风满楼,你继续开你的车,我继续等。”   “无聊。”泽风拓以简单犀利的两个字吐槽一脸高深莫测的云柏舟。   泽风拓不知道开了多久,可能有半小时,也可能有一小时,当他打了第七个哈气的时候,方向盘忽然被一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泽风拓刚要开口,就见原本躺在副驾驶座上的人直起了身,云柏舟犹如一根绷紧的弓弦,随时都要向敌人射出最凌厉的羽箭。   “五十人,左右个二十五人,统一配备装有10发子弹的□□,他们不是出自天临军,从他们俯身埋伏的姿势看,应该是苍凛自己的军队。”车仍旧在漆黑的道路上行驶,云柏舟冷静地向泽风拓描述着周遭情况。   泽风拓用左手握着方向盘的一端,方向盘的另一端被云柏舟的左手握着,云柏舟左半边身子半贴在驾驶座上,再近一些就靠在泽风拓的肩头。虽然泽风拓觉得这个姿势暧昧得正合心意,但是在他车灯打出的一片光线边缘,一双双黑色的军靴赫然出现在眼前,让泽风拓这位沉沧的修罗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我们撞开一条活路之前,我觉得我们会被打成筛子。”泽风拓皱了下眉,他的右手已经贴在了藏在腰间的匕首上,银刃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泽风拓浅蓝色的眼睛眨了下,眼中瞬间冷芒凝聚,这是他要作战时才有的申请。   云柏舟没有理会泽风拓的调侃,他竟然跨出了左脚猛地踩在了刹车上,同时拉下手刹,车在距离那一排军靴还有不到十米的地方戛然停下,车灯照亮的地方枪口整齐地对准车窗。泽风拓吸了吸鼻子,看着前方的枪林,问云柏舟:“知道我不喜欢用枪的另一个原因么?”   “愿闻其详。”云柏舟仍旧贴在泽风拓右肩,他并不介意泽风拓的右手趁机在他的左手上划下一道旖旎而暧昧的痕迹。   “因为,我和你一样有外挂。”泽风拓缓缓地把脚踩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银刃握在他的右手上,他得意地挑了下唇,低头对还在车厢里的云柏舟说,“要不要比一比,谁卸掉的枪最多?”   云柏舟温和地对泽风拓点了点头:“却之不恭。”   两侧车门同时打开,车前严正以待的士兵们摆出射击的姿势。云柏舟与泽风拓两人左右而立,夜风吹起两人的风衣角,一人手持银色匕首,一人手握古朴长剑。车灯照耀下,一人潇洒疏狂,另一人温润如玉。 第16章 比试   子弹在枪膛中发出绝望的哀鸣,持枪人刚要扣动扳机,就感觉手腕被一股力量控制,一声“咔嚓”声后,枪膛被卸下,一枚才走至枪口的子弹突然失去了力度掉在地上。一把□□被完美地拆卸掉,这紧紧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泽风拓抬手推枪,拇指卸动弹匣,动作一气呵成。   云柏舟亦不甘示弱,长剑在他手中宛若游龙,一道道炫目冷光划下,枪膛被削成两半,子弹尚留在弹匣之中。   “十七!”泽风拓又卸掉一把□□,他大声地报数,提醒对面的人自己已经拆掉了十七把□□。   “十八!”泽风拓话音刚落,另一边云柏舟的声音顺着冷风飘来。没有被卸掉枪的士兵们慌乱不已,他们从未遇见过如此强悍的两人,对方只用匕首和长剑就轻松地卸掉了将近二十把枪,他们甚至能够在子弹射出的一瞬用手中的冷兵器将子弹平削掉,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双脚已然站不太稳,还未被卸掉枪的士兵们胡乱地向逼近的人开枪射击,也不管是否会伤及同伴。   “二十二!”泽风拓握住贴近身边的一名士兵的手腕,翻转匕首刀柄击向士兵手中握着的枪,一声轻响后,士兵哀嚎着松开了手中的枪,泽风拓松开手顺势接住,抬手对着左手边另一个士兵的右肩射出一枪,那名倒霉的士兵惨叫一声,再也没有力气抬手射击。泽风拓已经解决了第二十三人,只要再解决三人就能取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二十四!”风声中传来熟悉的报数声,显然云柏舟那边比泽风拓还要快些。泽风拓不由得敛眉,收起了玩乐的神色,在比赛前他低估了帝国第一少帅的武力值,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帝国少帅居然能快得过沉沧的修罗。   右手上的匕首在漆黑的夜晚划出一道森冷的寒芒,惨叫声贴耳划过。左手上子弹应声出膛,另一声惨叫声传来,泽风拓同时解决了第二十四和二十五人!只差最后一人,泽风拓就能赢得比赛。   哀嚎不断的夜晚忽然静了下来,泽风拓脚步微移,他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握枪,凝神细听暗夜中传来的脚步声。云柏舟报完第二十四人后,再也没有响起第二十五人的报数声,泽风拓亦然。他们已经不需要相互报数,通过刚才的惨叫声可以判断出两人各自解决了多少人,泽风拓一直未听见云柏舟那方有任何的声响,也就是说还有最后一人没被云柏舟解决掉!泽风拓得意地弯起嘴角,最后一个人应该是这一队人中的领导者,他比其他人都要狡猾,他在云柏舟和泽风拓比赛的一开始就趁乱藏了起来,一直到两人解决了四十九人。   泽风拓在下车前,为了公平起见把车灯调成了近光灯,车灯前的一小片区域被灯光照得清楚,那里倒下了离云柏舟和泽风拓最近的八人,他们躺倒在地上已经昏厥过去,云柏舟下车前对泽风拓说不要下杀手,所以泽风拓建议把他们打晕即好。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风从耳畔擦过,除此之外泽风拓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身为沉沧的绝顶杀手,泽风拓从小就训练出一套在黑暗中作战的能力,然而此刻他却听不见任何人声,甚至连云柏舟的声音都听不见。   夜风呼啸,泽风拓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觉得不太对,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他只能站在原地,屏住呼吸,不敢再分神,泽风拓轻轻闭上双眼,将自己所有的感官释放至最大,一道浅淡的蓝色光芒沿着匕首刃划过,泽风拓忽然感觉到不到一米处有一股压抑的内息渐渐聚起,他立刻睁眼,不远处一道浅淡的白色光芒一闪而过,泽风拓扑身上前挥出刀刃。阒静的夜晚响起一阵金属交击声,泽风拓手腕用力,匕首刃沿着对方的剑刃划下擦出一缕火光,火光后,云柏舟那张温润面容出现在泽风拓眼前,云柏舟微微翘起嘴角,对泽风拓的突然出手好似了然于心。泽风拓挑眉,他不喜欢云柏舟这种看透一切的表情。   火光转瞬即逝,一把□□抵在了云柏舟的额间。   “你输了。”泽风拓说。   “是么?”云柏舟问,他话音刚落,暗夜中忽然亮起了一道白光,云柏舟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泽风拓直视着向他走来的人,直到那人贴近了云柏舟,对准泽风拓的光线忽然掉转,那人将光线转向了自己的方向,名叫小周的年轻人微微向泽风拓和云柏舟欠身:“失礼了,二位。”   泽风拓眉头挑得更高,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出现在此意味着什么。这是一场试探,或者说是一场暗中的效忠。   “二十五比二十五,我们打平了。”云柏舟把长剑归入剑鞘,他把额头从泽风拓的枪管下挪开,笑微微地说。   泽风拓哼了声,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满意:“夺敌之首即为胜,如果我要开枪,少帅你已经是枪下亡魂了。”   “当真?”云柏舟笑,“你曾经说过你错估了我的武力。”   泽风拓把枪丢在地上,耸起肩膀:“我从不错估自己的武力。”他又瞟了一眼小周,问云柏舟,“苍家这是表示效忠了么?”   “不,他们只是在内斗,跟云家一样。”云柏舟拿过了小周手上的手电筒,照了一下四周情状。士兵们全数被他和泽风拓打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小周,带路吧,等我们到了,应该可以跟苍玡一起吃个早饭。”云柏舟把手电筒丢回给了小周说。   小周点头,三人坐上了车,这次司机换成了小周,而不再是泽风拓。开了一路车的泽风拓有些累,他直接钻进了车后座里去补眠。云柏舟仍旧坐在副驾驶座上,不过他把身上黑色的大衣丢给了车后座上的人,顺便把长剑也一齐丢给了泽风拓。   泽风拓问云柏舟不怕他把这把长剑丢出车窗外么,云柏舟点燃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说:“同样用冷兵器的你,应该能给我一柄称手的利刃。”说着,云柏舟眼光在泽风拓的银刃上扫了一眼。泽风拓立刻用大衣把银刃盖得严严实实,云柏舟有些失望地转回了头,继续吞云吐雾去了。 第17章 苍氏   作为世乐帝国的四家姓之一,苍氏并不像白氏、墨氏、朱氏三家把根基扎牢在了首都沧落。几十年前,苍氏的大家长苍辕将军将苍氏迁往睢阳,只留长男苍壑一家留在首都继承爵位。几十年后,迁往睢阳的苍氏子嗣凋零,而留在首都沧落的苍氏则逐渐壮大,分家的实力远远大于了主家权力,主家如今的继承人苍玡两年前刚刚继承家长之位,自他成为苍氏领导者后,不断地向在沧落的分家施压,然而苍凛深受云暮归器重,并未将主家放在眼中。   泽风拓翘着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听云柏舟将苍氏主家和分家的几十年恩怨缓缓道来。   泽风拓吮了下手指,他已经吃了三块三明治,茶几上的托盘里还有一块三明治,那是给云柏舟的,但是云柏舟从来到这里就只在喝茶。泽风拓见云柏舟看也不看托盘上的三明治,伸手把最后一块三明治给拿了起来,正准备咬一口,一声推门声打断了泽风拓进食的欲望。   眉眼锐利的男人披着睡袍,他打着哈气走到了泽风拓和云柏舟的对面沙发前,歪着身子靠在了沙发上。男人扫了一眼茶几上空空如也的托盘,又瞟了瞟被泽风拓拿在手中还没吃的三明治,刚打开的眼皮又合上了,男人翘起腿,对跟在身边的佣人说:“还有什么吃的么?”   “还有吐司和煎蛋,老爷需要么?”佣人恭敬地问道。   男人点点头,又叫住了佣人:“给周先生也送一份去。”   泽风拓咬了一口三明治,凌晨5点的时候,他们三人就抵达了苍家的别墅,然而他们一进门,就有佣人把小周叫走,泽风拓和云柏舟两人则被留在了这间会客室中。泽风拓从男人脸上的表情差不多猜到小周去了哪里,他有点心疼小周,通宵被派出去工作,回来了还得继续为这位苍家主人工作,真是劳碌命。   泽风拓咬着他的三明治,云柏舟喝着他的红茶,穿着睡袍的男人则仰躺在沙发上。冬日早晨九点的阳光温暖地落在三人身上,穿着睡袍的男人又打了个哈气,直到佣人将早饭端了上来,他才打开了眼皮。   男人拿起一块吐司嚼了一口:“少帅没受伤吧。”男人的语气慵懒,面对云柏舟这位帝国少帅,男人也没有显得多么严肃,相反,他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故意为之。   云柏舟没有在意男人的失礼,他笑了笑:“多谢苍将军派人去接我们。”   “我可是派了自己的爱人去接你们,够尽心尽力吧?”苍玡也笑了笑,一块吐司被他两三口就吃完,他又拿起一块继续吃,丝毫没在意自己是在会客。   云柏舟已经换回了一身军装,隐形眼镜也被摘了下来,他推了下眼镜,镜片后湛蓝色的眼眸如秋水般清澈,对于苍玡的“直言不讳”,云柏舟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有劳了。”云柏舟又笑了笑。   苍玡嘴角往下拉了拉,三块吐司和一块煎蛋很快被他消灭干净,吃饱喝足的人又仰靠在了沙发上,冬日容易犯困,苍玡睁开不到十分钟的眼睛又合上了。“少帅这么说也太人情淡薄了点吧。”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云柏舟放下茶杯,手指在茶杯边缘来回摩挲,他看着歪倒在沙发上的人说,“但是我要的不仅仅是你的诚意。”   苍玡睁开眼,对上了云柏舟的眼眸:“我知道,但是在睢阳,也有我无法掌控的事情。苍凛也是苍家的人。”   苍玡的意思云柏舟明白,苍氏分家的势力已经完全超过主家,甚至渗透进了主家,若非分家势力太大,苍玡也不会一继承主家就着急着想要拉拢首都势力打击分家。   “我可以保证少帅在睢阳的安全,但是那座军工厂是苍凛的私人产业,主家无法插手。”   “主家的人已经弱成这样了么?”泽风拓花了十多分钟终于把最后一块三明治给吃完了,他撇嘴看着对面窝在沙发里慵懒的男人,冷笑道,“还是说主家想推脱责任?”   苍玡眯起了眼,他把歪在沙发上的身子向前倾,对泽风拓说:“主家的人从不保证沉沧的人能安全地离开睢阳。”   泽风拓屈起手指弹了下藏在大衣中的银刃刀鞘,清脆的响声在会客室中响起,坐在泽风拓对面的男人锐利的眉角敛起,犹如一头露出了利爪的准备攻击敌人的狮子。苍玡侧头看着对面谦谦有礼的帝国少帅,说道:“少帅是怎么与沉沧的人走到一起的?”   “这个问题轮不到你来问我。”云柏舟眼角扫了下苍玡,声音沉了几分。   苍玡悻悻地倒回了沙发上:“少帅需要我们提供什么?”   云柏舟说:“军工厂的地形图。”   苍玡收起了慵懒的神色,他正色道:“今天凌晨的那场袭击是苍凛做的手脚,显然少帅的行踪已经被苍凛掌握在了手里,少帅觉得此时此刻再问我要军工厂的地形图有必要么?”   云柏舟面前的茶杯里重新续满了红茶,苍玡用来招待帝都少帅的红茶是产自扶风的地道赤茗,茶香清远,却久久不散,茶水入口又带有一股香甜,是祖洲大陆上的上品茶叶,每年只出产不到一百斤,专供首都内的政要。“分家人能渗入主家,难道主家人就会坐以待毙?”云柏舟抿了一口红茶,“苍玡,是你在向我投诚,而不是我要对你效忠。”温润的人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云柏舟脸上温润的笑容不再,静如秋水的男人眼里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任何妄图与他逆行的人终将倾覆。   苍玡缓了下神,他感受到了来自云柏舟的怒意,他鲜少前往沧落,他听说这位温文尔雅的少将在人前从不展现他隐藏着的面目,未曾想这位少帅一旦发起怒来,竟让人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少帅还需要什么?”苍玡决定把云柏舟的需要一起问了。   云柏舟淡淡地回了句:“睡觉。” 第18章 盘算   一觉睡到了将近黄昏,泽风拓起来的时候,苍玡已经派佣人来请他下楼吃晚餐。泽风拓换上西装,系好领带,银刃贴身藏在腰间,确定自己仪容衬得上苍氏家主安排的晚宴后,西装笔挺的泽风拓打开门走了出去,结果楼下只有正在用餐的云柏舟一人。   “苍玡呢?”泽风拓一边问,一边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家常小炒,与路边摊吃的没什么两样。泽风拓拉开云柏舟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端起碗埋头开吃。   云柏舟把面前的白瓷碗里装的鱼汤推到了泽风拓面前:“吃饭前先喝汤。”然后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着自己碗里的鱼汤。   泽风拓停下筷子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又低头看了一眼面前乳白色的鱼汤:“难不成这些是你点的?”   云柏舟喝了一口汤点头:“苍氏家主吃不下这些,带着小周另开炉灶。”   泽风拓想了下觉得也是,从早晨那一托盘的三明治、吐司和煎蛋看,苍玡的确不是一个家常小炒爱好者。“我一直有个疑问。”泽风拓用汤匙搅动着乳白色的鱼汤,问云柏舟。   云柏舟一碗鱼汤已经喝完,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在碗里:“问我为什么多此一举?”   泽风拓把汤匙丢在碗里,抬头看着对面一脸悠然的谦和男人。云柏舟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休闲衬衫,领口的两个纽扣打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引得泽风拓对桌上的菜肴完全失去了兴趣。他有点后悔早晨真的老老实实地回自己的客房补眠,而不是直接撞进云柏舟的房间里抱着对面的人一起睡。   “泽风拓?”云柏舟见泽风拓目光一直紧紧地盯在自己身上,半晌没有回应他,云柏舟只得出声提醒对方。   泽风拓回过神,点了下头:“你知道是云暮归做的,为什么还要跑睢阳来?留在沧落不是能够直接对付他?还是因为云老太太?”   云柏舟笑了笑:“老太太想借我的手除掉云暮归。”   “也想借云暮归的手除去你吧。”泽风拓喝了一口鱼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鲫鱼熬成的汤,除了没有鱼腥味外,味道与寻常人家做的没什么不同。果然也只有云柏舟这样没吃过家常菜的少帅才能喝得那么意犹未尽吧。   云柏舟并没有摇头,泽风拓说得不错,云芷兰的心思说难猜那是在外人眼中,云暮归和云柏舟两个人已经明白云老太太的打算。   “那座军工厂到底是谁的产业呢?”云柏舟问泽风拓,这个答案想必泽风拓已经有了。   泽风拓了然地点点头,一口气把一碗鱼汤全部喝了下去。从早晨苍玡的话里就能听得出来,那座军工厂表面是由苍凛和云暮归控制,但是亦能被苍玡的人渗透进去,苍玡自继承家主之位起就一直是云老太太的心腹,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旦攀住关键的那根线头,就一定能够捋得清其中的关键所在。   “老太太在找一柄称手的刀,或者说,她在找一个听话的傀儡。当年她选择了我的父亲,可她没有料到,听话的父亲早已厌倦了家族,厌倦了自己母亲的安排。”云柏舟一边吃着饭,一边淡淡地说,他就像一个说书的人,在说别人的故事,这一切好似都与他无关。   “那个倒霉的财务大臣其实是云老太太的人吧。”泽风拓问。   “没错。那个倒霉的财务大臣想从云暮归的身上捞一笔,结果被老太太发现了。”云柏舟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是不是所有的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都会这么无聊呢?”泽风拓想了下,觉得云老太太有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闷在家里太过无聊想找点乐趣,他要建议云暮归和云柏舟,很可能云老太太就是因为孩子们不听话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来教训她的孩子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云家的大家长。   云柏舟对泽风拓翻了个白眼:“许叔说得你不谙世事,挺有道理。”   “我只是不懂你们这种大家族的内斗,世事我还是懂的。”泽风拓飞扬的眉头挑起,他觉得自己在云柏舟心中的形象好像不太对。   云柏舟笑:“是么?”   “好吧好吧,我曾经的确只是负责暗杀,至于其他的还真没遇见过。”泽风拓拣了一根排骨咬着,除了比多知道了些平民生活外,论起政坛风云,他的那点市井经验不足为谈。   两人吃完饭,苍家的佣人们替两人撤掉了空盘,换上了一壶赤茗和一壶青霜。茶香悠然,吃饱喝足的两人正品着茶,另外两个刚吃完了晚饭的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餐厅中。   苍玡拉开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跟在他身后的小周把一个文件夹放在了云柏舟面前。   苍玡用下巴指了指那份文件:“你要的地形图拿来了。”   云柏舟放下茶杯看也不看苍玡,直接翻开文件,一张完整的军工厂地形图出现在泽风拓眼前。泽风拓只看了一眼,不到半分钟就合上了那份文件。   苍玡刚倒了一杯茶还没喝上半杯,见云柏舟只看了一眼就把文件合上,慵懒的人挑了下眉头:“少帅你可知道为了这张地形图我损失了多少暗桩么?其中还有三名安插在军工厂内部枢纽的核心人员,我们拼了命地为少帅画这张地形图,少帅只看了一眼,连一个谢字也没有?”   “谢谢。”云柏舟说。   “噗——”泽风拓一口茶没忍住喷了出来,他十分同情地看着把喷涌火气给压下的苍玡,抽了一张纸巾把餐桌上的水渍擦干。   小周不知何时倒好了一杯红茶放在了苍玡面前,玻璃杯上渗着水汽,茶水中漂浮了几块冰块和一片柠檬片,苍玡立刻端起面前的红茶喝了一大口。   “这份地形图太过详细了,”云柏舟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他手指在文件夹上敲了敲,提醒苍玡,“你没觉得奇怪么?这份地形图里连厕所都标注清楚,我只要一份地形图,不是设计图。”   “有什么不对么?”苍玡觉得云柏舟简直莫名其妙。   云柏舟镜片后湛蓝色的眼眸暗了暗:“这座军工厂何时建成的?”   “这原先是座琉璃厂,三十年前被苍凛收购,应该是在三十年前。”苍玡握紧了冰凉的茶杯回道。   “其中经过几次改造,你知不知道?”   “三十年前我还没出生,作为苍氏继承人我并未派人渗透进军工厂,也就是说这二十八年里对此我并不了解。”   “也就是说这份设计图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交到你手上的,你根本拿不到。”云柏舟推了下眼镜,替苍玡下了结论。   从云柏舟问军工厂何时建成的时候开始,苍玡就知道自己被人设计了。那份地形图是小周给他的,他相信小周,但他不相信小周背后的那个人。   “许老板么?”苍玡抬头看着小周。   小周脸色并未有多大改变,他不躲不避苍玡投过来的眼神,冷峻的人眼里没有一丝慌乱,他摇头:“不是。”   “许叔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搞到设计图。”云柏舟也替小周澄清。   “那是谁?”   “我们的苍氏家主难道还没发现自己的主家里,甚至是主家的核心里渗透进了分家的人么?”泽风拓点燃了一根烟,斜了一眼苍玡。这就是所谓的世乐军人的自信么?愚蠢的可笑啊。 第19章 组队   对面群山连绵起伏,山坳中,一座漆黑的水泥建筑仿佛倒扣在地表上,不仅没有窗,连门也没有。   匍匐在山坳旁草丛中的四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苍玡把握在手中的地形图给撕了个粉碎。   “连门都没画。”泽风拓连连摇头,苍玡给云柏舟的那张设计图虽然事无巨细地画出了每一间仓库,但是那只画出了军工厂的内部情况,至于外部情状却一笔也没多留。   苍玡瞪着泽风拓,自从他见到泽风拓起,就跟这个男人不对盘。“哼,这点小事沉沧难道办不到?”苍玡冷哼。   泽风拓两手一摊,不屑地回道:“而这点小事苍氏家主却办不到。”   “你!”苍玡咬牙,伸手握住了贴在腰侧的枪。   “这座军工厂四周封得严实,但是必须会有一条适合人出入的通道,还有排气管道。我们在这里守了一个白天不见有人出来,就只有等到晚上。”云柏舟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至天明要到五点,还有四个小时,再等等。”   “军工厂的左后方有一条一米宽的坡道,如果没猜错,那应该就是他们进出入口的地方。”小周把红外线望远镜架在眼睛前,补充道。   还好有两个比较冷静的人能够掌控住场面,而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听见对方的话,立刻分开两头,一人往云柏舟那边贴过去,一人往小周那边贴过去,同时还不忘冲对方冷哼。   云柏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如此,就不该答应带着苍玡一起来。   小周放下望远镜,拽着苍玡的胳膊把人往自己那边拉过来些,他最近几天都没睡好觉,现在还要陪苍家的家主出来做任务,小周也很无奈。   两个无奈的人要照顾着两个看不顺眼的人,云柏舟头大,小周心累。   一声沉闷的声响传入四人耳中,犹如沉睡许久的野兽发出苏醒前的低吼,原本四面封闭的军工厂左侧地面忽然投射出了一道长方形的光线。车轮声由远及近传来,隐藏在黑夜中一辆接一辆车身涂满黑色油漆的卡车排成一列驶入洞开的大门,每一辆卡车都被黑色的油布从上到下遮盖,看不清卡车上装的到底是什么。   “快!趁门还开着藏进车底!”云柏舟话音还未落,人当先顺着草丛滑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泽风拓见云柏舟消失在视线中,连忙拉上皮衣拉链,将连衣帽扣在头上,跟着云柏舟滑下草丛。   苍玡转头看了一眼正准备走的人,一把拉住了小周:“真的要去啊?”   “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也可以。”小周拉好黑色皮衣拉链,把帽子扣在了头上,两只脚已经伸到了坡下,只要小周轻轻一推胳膊就会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铎声,你陪我一起等好不好?”苍玡紧紧地扯住小周的手腕,不让小周走。   小周转过头,见苍玡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摇头叹气,他反手扣住苍玡的手腕,顺势一拽,苍玡吓得连忙松手,然而为时已晚,小周捂住了苍玡的嘴,苍玡硬生生地把冒在嗓子眼的“啊”给吞了回去。   最后一辆卡车驶入军工厂内,漆黑的大门再次合上。卡车继续行驶在军工厂内,云柏舟藏在彻底只能隐隐约约估摸出这座军工厂的规模,卡车驶过的地方垒砌一排排木箱,偶尔有穿着军靴的人走过,却没有任何交谈声。   约莫过了五分钟,卡车使入一间仓库后终于停了下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云柏舟藏在卡车底下,清楚地看见对面走来数十名身穿灰色军装的士兵,他们十人为一队,来到卡车前开始卸货。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只用了半小时就将七辆卡车的货物全部卸走,随后卡车司机走下驾驶座,排成一列,整齐地走出了仓库的大门,最后一个人走出仓库的时候,守在仓库门边的两个士兵熄灭了仓库中的光线,然后把仓库门给锁上。   仓库内重新归于一片寂静,云柏舟小心翼翼地从车底爬出,顺手掸了掸黑色皮衣上落下的灰尘。黑暗里蓦地亮起一道光线,云柏舟眉梢一紧,快步跃至那道光线旁,劈手夺下了苍玡手中的手电,熄灭了仓库里仅存的光线。   “小周,你为什么要带他来?”虽然是在黑暗中,但泽风拓仍然能够看清楚其他三人的表情。   黑暗中,温和的男人将手电放到了小周的手上,苍玡一脸不满地在黑暗中胡乱地摸索着,似乎想要回自己的手电。小周把手电塞到了皮衣的衣袖中,在苍玡耳边说了些什么,苍玡才安静下来。   “我们去那边看看。”小周知道再让苍玡在云柏舟和泽风拓面前晃悠,保不准原本是一队的四个人会立刻“自相残杀”,他索性把苍玡带到了另一边,让泽风拓和云柏舟在这一头。   云柏舟“嗯”了一声算是同意,泽风拓待小周和苍玡走得离自己有一段距离了,低声对云柏舟说:“这就是所谓的试图振兴主家的苍氏家主?我觉得苍凛一定会很高兴有这么个侄子。”   云柏舟往前走了几步,刚才借着仓库外的灯光他隐约记得这里也存放了一些木箱,他虽然不像泽风拓那样在暗夜中也能视物,但他只需看一眼就能记住物品的方向。   “苍凛会后悔有这个侄子。”五分钟后,在木箱前摸索的人终于抬起了头,回了一句泽风拓。   泽风拓愣了下:“什么?”   云柏舟手指贴在一个木箱的左下角,他知道泽风拓能看清黑暗中的一切,等泽风拓靠近了,云柏舟拿开了按在木箱上的手。木箱上刻着“北J”的标记,泽风拓剑眉扬起,快步上前,屈指扣在在木箱盖上,嵌入木箱内的钉子弹起,云柏舟立刻接住,没让钉子落地发出声响。   “是军火还是别的东西?”云柏舟问。   “还用得着问么?”泽风拓从木箱中拿出一颗子弹丢给云柏舟,“与那个倒霉的财务大臣心脏里取出来的一模一样,真凶看来找到了。”   云柏舟摩挲着手中的子弹,眼中并无喜悦,他幽幽地说:“老太太对云暮归失望透顶了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泽风拓嗤了一声,他对云柏舟这个问题没什么意见可以发表。 第20章 狙击   云柏舟把子弹握在手中,手指又按在箱子刻有记号的地方。“北J”是一个代号,指的是祖洲北疆,百年前称之为北漠。自百年前世乐帝国与北漠重新以荒莽原为界,世乐与北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云暮归把军火走私给北疆,等于是直接与帝国对立,而且这座军工厂里的军人们穿的是灰色军装,世乐四军天临、天羽军配白色军装,影月军装为深蓝色,风骑军为墨色,而灰色的军服只出现在百年前帝国未建立之时的军阀割据年代,占据睢阳的墨氏以古国炎崆皇族血脉为由组建政权,军队军服即为灰色。不曾想,在帝国一统祖洲之后,炎崆墨氏的军队还会出现在帝国之上,而且还由一位帝国顺位继承人掌控。   “走私、勾结北疆、暗中扶持炎崆残余势力,这三项罪名一旦揭露,云暮归不仅会失去继承人的身份,还会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指甲划过木箱上的刻痕,云柏舟手指颤抖,他以为云暮归只是不满云老太太的安排,却错估了云暮归心底的恨意已经完全侵蚀了他的理智,乃至对帝国的忠心。   泽风拓又打开了一个木箱,里面整齐地码放数百枚子弹,这间仓库中存放有几百个箱子,而这仅仅是军工厂的一隅。按照设计图上的标识,这座军工厂应该有近三十间如此大的仓库,恐怕别的仓库里存放的军火比这里的要更多更不可告人。   “不得了啊,云暮归掌握了这座军工厂不停地制造武器,又培养了那么多炎崆的士兵,一旦时机成熟,他突然在沧落发难,恐怕你们会被打得焦头烂额吧,”泽风拓掂着手里的子弹,伸头看了一眼被云柏舟刚打开的箱子,“何况他还有天临军在手,以及北疆的支持。”   “我知道。”云柏舟把箱子合上,黑夜里他看不清泽风拓脸上有没有戏谑的表情,但是他能从泽风拓那轻飘飘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丁点幸灾乐祸,“老太太应该早就察觉到了。”   “云芷兰是个精明的女人。”泽风拓咂舌,自古以来世乐的继承人们都争得头破血流,不论他们姓天,还是帝国建立后改姓为云,作为祖洲的统治者,出生在这个家族的人注定不会平稳地登上王位。似乎从七千年前天昶帝起,这个宿命永远都未离开过任何一位帝位继承人。   “你打算怎么办?”泽风拓问,从云柏舟将子弹抛给自己的时候,泽风拓就已经完成了他自己的任务。那个倒霉的财务大臣死在了一枚细长的子弹之下,在这座云暮归的心腹苍凛控制的军工厂里出现了大量一模一样的子弹,物证已在,人证就是泽风拓面前这位亲身与那名暗杀者交手过的帝国少帅,这位帝国少帅亲口说过那个杀手不是沉沧之人,到此为止,泽风拓要为沉沧洗清嫌疑的目的达到,他可以功成身退。可泽风拓却不愿在此时离开云柏舟。   黑暗中,云柏舟的眼神暗了暗,沉稳的帝国少帅竟然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了茫然的神色:“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泽风拓一愣,他握紧了手中的子弹,弹头磕着手生疼,“这不就是你帝国少帅应该做的事情么?”   “泽风拓,你能不能闭嘴。”温文尔雅的少帅终于忍不住啐了一声,云柏舟最不愿让沉沧的人看见帝国内部的争斗,尤其是在泽风拓面前。云柏舟不想让泽风拓看见云家内里肮脏的一面,他顾忌着泽风拓,泽风拓是一直站在黑暗中的人,他的手上有鲜血,洗不掉,云柏舟害怕走进泽风拓的黑暗里。   泽风拓果然闭嘴不再说话,他转过头去看离他们很远的苍玡与小周,刚才还表现得一脸恐惧的苍氏家主把整个人都贴在了小周身上,脑袋压着小周的肩膀,正在黑暗中光明正大地揩小周的油。被苍玡圈在怀里的人仍旧是那张冷峻的面孔,小周将面前几个垒起的箱子伸手摸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异常后,又转去查看其它箱子。苍玡八爪鱼一般地挂在小周身上,丝毫不在意小周是黑市的人,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正在眉飞色舞地对小周说着什么,小周偶尔会应一声。显然比起自己这边,那边那对的画面虽然诡异,但在黑暗里看上去十分和谐。泽风拓把手中的那枚子弹放回木箱里,往云柏舟的另一边走。   几不可闻的“咔嚓”声在泽风拓抬脚的瞬间传来,泽风拓下意识地要往云柏舟那边挡,却听见身旁的人低呼一声“小心”,接着泽风拓被一股力道推到了一边。   “嘭”的一声巨响紧接而来,木屑飞扬,有一片擦着泽风拓的脸颊飞过,泽风拓感觉到脸颊上一阵刺痛。身边原本完整的木箱上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弹孔,泽风拓心中一紧,忙压低了身,银刃在暗中划出一道浅蓝色的光芒,接着熄灭的灯火在一瞬间亮起,仓库的墙壁上凿开了一排空洞,每一个空洞上都露出一柄黑色的手臂粗壮的枪管,枪口对准了仓库中的四人。   “□□?”云柏舟与泽风拓同时挑眉,他们落入了对方的陷阱里,而这个陷阱他们早已料到,只是没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的大礼来迎接他们。   “铎声!我们要死在这里了!”仓库内炸起了苍玡的惊叫声,小周一把捂住了苍玡的嘴,冷冷地瞪了一眼苍玡。苍玡识趣地闭嘴,眼里却溢满了恐惧。   架起□□的墙壁上方悬挂着一台挂壁电视,漆黑的屏幕上闪烁着一层雪花,随后显出了一张苍老又桀骜的面容。苍凛穿着青色军装,头戴军帽,双手交叉放于办公桌前,他的眉眼里藏着杀意,透过电视机屏幕可以清楚地传到这边仓库的诸人眼中。苍凛的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躲在小周身后只露出了半个脑袋的苍氏家主身上,苍凛唇角带着一抹残酷的笑意,他抬手点着苍玡,声音冷硬:“我的侄子,你满意我给你准备的坟墓么?”   “满意你大爷!”苍玡躲在小周身后骂了一句。   这句话传到了屏幕对面苍凛的耳中,屏幕里的苍凛一怔,旋即笑了起来,像是长辈教导晚辈一般对苍玡道:“我大爷是你爷爷,苍玡你骂人之前记得算一下辈分。”   “去你……”苍玡把后一个字咬住咽了下去,把露在小周肩膀后的半个脑袋一齐给藏在小周身后。   小周叹了口气,替苍玡骂了出来:“去你妈的!”   “铎声,你……把我姑奶奶给骂了。”苍玡把头埋在小周背后闷声说。   泽风拓和云柏舟一齐挑眉,前方那个人简直不忍直视。 第21章 突围   冷峻的人面容一遍,斜飞的眉梢高高挑起,小周“啧”了一声,屏幕里的人刚要开口“纠正”小周,小周抬枪拉开保险,对着屏幕连开数枪,直到屏幕上漆黑一片,小周停下射击。   苍凛的冷笑声从头顶传来:“年轻人不要冲动吗,话听完了再动手不是很好?”仓库的四角上安装有扩音器,小周再次抬手,四声枪响过后,封闭的仓库终于安静了下来。   泽风拓和云柏舟相互看了一眼,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直接吐槽小周。重新给枪上好子弹的人眼中戾气越来越大,小周把苍玡护在身后,看了一眼泽风拓和云柏舟:“有办法出去么?”   泽风拓四下看了眼,被小周击碎的屏幕斜挂在墙上,屏幕下方一排□□枪口对准了仓库中的四人。“小周你开枪前能不能先考虑下这里的情况?”泽风拓看着手腕粗的枪口对上自己,嗓子有点堵。   “听他废话说完还是要打,早动手晚动手都一样。”小周不在乎地说。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先下手为强么?”泽风拓咬了下后牙槽,他早就应该看出来小周是个执行者,而非分析者。   “我们来的时候计划是什么?”躲在小周身后瑟瑟发抖地苍玡终于敢露出了半个脑袋,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墙壁上被小周打烂的屏幕上,生怕苍凛从那半块屏幕里爬出来。   “炸掉它。”苍玡话音刚落,云柏舟立刻接口。墙壁上安架的一排□□口恫吓着四人,云柏舟手中握着长剑,将剑锋对准了那一排□□:“可我们好像都没带炸弹。”   “……”其他三人一片沉默。他们的确没带炸弹,但是军工厂里的火药足够炸掉方圆十里,所以他们的计划是找到弹药库直接引爆军工厂内的弹药,然而他们才刚刚进入军工厂就被困在了这里,还被一排□□给威胁得不敢乱动。   “说废话有意思么?”苍玡把头重新缩到了小周的肩膀后,他现在很后悔跟着泽风拓和云柏舟一起来。   一声尖锐的射击声传来,接着第二、第三……嵌入墙壁内的□□孔里射出一排子弹,仓库内的四人不敢再过松懈,小周一手带着苍玡躲开弹道,一边四下寻觅藏身之地。云柏舟和泽风拓一人持剑,一人拿匕首,长剑上白色光芒闪耀,匕首上浅蓝色光芒围绕,所有的子弹经过两人周身时被两道光芒一分为二,两人身形矫捷,没有一颗子弹能贴近二人身侧半米。   云柏舟长剑宛若游龙疾走,湛蓝色眼眸沉如深海,他一边挥剑抵挡贴近身侧的子弹,一边往门边挪动。泽风拓比云柏舟先一步贴近封死的仓库大门,只有一公分长的银刃在他手中发挥出至极威力,泽风拓见云柏舟也与他一样靠近仓库大门,嘴角微翘,银刃削掉一枚子弹,在另一枚子弹擦近身边之时,泽风拓把云柏舟拉到了仓库铁门边。两人互看一眼,一白一蓝两道光芒分为上一齐击向铁门,同时二人高高跃起,跳过了子弹的射击高度,只听一连串轰隆巨响,铁门上追着两人落下两排弹孔,与泽风拓和云柏舟割出的两道刀缝组成一块方形。落地之前,云柏舟一剑挑掉那块方形铁板,门后待命的士兵们猝不及防地被门内扫来的狙击弹集中,哀嚎声从仓库门外传来,编排整齐的军队被突然打出一道缺口,云柏舟与泽风拓两人一边继续削砍身后追来的狙击弹,一边趁机跃出了仓库铁门。   挡在门前的一波狙击手被打散,另一波狙击手刚把枪上好子弹,泽风拓与云柏舟早已跃至那一波狙击手身边,刀锋同一时间横出,两人一左一右,在狙击手面前擦着枪口闪过,蓝白光芒瞬间交结,随后一排枪口整齐地落在地上。尚未扣动扳机的狙击手们额间冷汗滑落,他们从没见过出手如此之快的人,不,那两个人刚才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时候的眼神,分明是降世的神!高傲得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军工厂内的哀嚎声消失了,取代的是低沉压抑的吸气声以及金属管落地时候发出的整齐地响声,云柏舟与泽风拓从仓库跃出后一直杀向军工厂中央。最后一波狙击手被击退,云柏舟与泽风拓两人手中兵刃上的光芒逐渐淡去。   云柏舟胸口剧烈起伏,长时间的作战,帝国少帅体力耗尽,剑锋上的光芒消散之时,云柏舟拄剑跪地,脸色惨白。泽风拓比云柏舟好些,但是刚才连番出手他的体能剧烈消耗,虽然他的灵力不比云柏舟,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泽风拓驱动灵力消耗的内力并没有云柏舟的多。泽风拓还能站直身体,但是接下来恐怕还要面对一场恶战。   “弹药库在南边的仓库里,一共有两间,我们把他们引到那里去。”云柏舟咬牙,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然不多,只要支撑到弹药库,引爆弹药库内的炸药,那一切就解决了。   泽风拓点头,他随意地抹了一下额间的汗珠,找准了弹药库的方向,伸手就要拉起跪在地上的人。云柏舟扫了一眼泽风拓伸到面前的手,嘴角微勾,自己站起了身来。“快走!”云柏舟当先往弹药库飞奔。泽风拓咋舌,此时此刻这位帝国少帅居然还记得害羞,当真是有趣。   墨隽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眼睛定在茶几的棋盘上,挠了挠后脑勺。棋盘上黑子和白子的阵势分明,然而仔细看来,黑子颓势已显,白子渐露锋芒。   云老太太接过齐曼泡好的红茶,喝了一口,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窝在沙发里愁眉不展的人:“小隽你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墨隽努嘴笑了笑:“老夫人您怎么不让让我,我刚跟曼曼学围棋还没一天。”   “这才一天你就在棋局未明前看出了走势,不容易了。”云老太太仍旧是笑呵呵地,她看了一眼低眉垂目坐在自己旁边的齐曼,把手中的白子丢在棋盒里,她与墨隽的这一局棋已经下完了。   “老夫人您不下了啊?”见老太太把棋子丢回棋盒里,还在苦思冥想想要破局的人一脸不舍得地问,还一边向齐曼使眼色。   云老太太抬手挡住了齐曼的双眼,对墨隽摇了摇头:“想找帮手?”   墨隽苦着脸:“总要一试嘛。”   云老太太眯了眯眼:“你是替自己试,还是替柏舟试?或者,你是在替另一个人试?”   墨隽一怔:“墨隽不懂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笑微微地又喝了口茶,过了许久才幽幽地说:“墨家虽然管着情报局,可终究是为帝国做事的,就算把秘密带进了棺材里,我也能给起出来。”   墨隽握紧了手中的棋子,心头突突直跳,他正直了身子,向云老太太恭敬地鞠了一躬:“墨隽不敢造次。”   “沉沧到底想要什么呢?”云老太太望着杯中深红色的茶水,叹了口气。 第22章 爆炸   擦过身侧的子弹被削成两半,另一枚子弹立刻追来,泽风拓另一边的人手中长剑挥出,可这一次云柏舟失手了,剑锋贴着子弹擦过,云柏舟骇然,自进入军校开始他就从未在任何一个训练项目上丢过一分,他是帝国军校历史上唯一一个三年获得全优并无任何扣分的人。然而现在,云柏舟失手了!这次并非在军校训练,并非有补救的机会!   沉静的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子弹已在眼前,云柏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躲开这枚狙击弹。被狙击弹打中的人最轻也会丢掉一条手臂,何况这枚狙击弹是直接射向他的心脏!   这就要死了么?帝国少帅居然会死在这座破旧的军工厂里,这里就是他云柏舟的坟墓么?云柏舟勾了下嘴角,他的胳膊被一股力量拽着,云柏舟想起他的身边还有个人。   “云柏舟!”熟悉的声音在耳畔炸开,瞬间传遍云柏舟全身。恍惚中,云柏舟感觉到自己被人紧紧地箍在了怀中,他的肩膀上好像落了什么液体,云柏舟头埋在对方的怀里,眼前一片黑暗,下一秒他只觉得自己被那人带着往前冲,直到两人一齐倒地。   “没事吧?”泽风拓的声音贴在云柏舟身边传来,云柏舟把头从泽风拓的怀中钻出,瞬间瞪大了双眼!   泽风拓歪倒在地上,他的左胸上嵌入了一枚弹片,鲜血从伤口里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泽风拓的衬衫。右手握着的银刃刀刃上浅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倒在血泊中的人还有精神对云柏舟笑一笑,骂道:“啧,真他妈疼!”   “泽风拓?!”云柏舟慌忙要扶起泽风拓却被泽风拓一把按住。   “别动!”泽风拓顾不得肩膀上的伤口,一脚踹在仓库门角,把打开的半扇铁门给关上。   子弹被铁门隔绝,云柏舟趁着间隙把泽风拓架在身上挪到了仓库门旁,就在两人刚抵达仓库门旁之时,一枚子弹打透铁门射在了刚才泽风拓趴着的地上。   “好险,幸好你动作快。”泽风拓半躺在门边,一手按住胸口,喘了口气对云柏舟说。   云柏舟眉头紧敛,他感觉到自己握着淇奥的手不停地颤抖。又一枚子弹射穿仓库门落在地上,水泥地面被击起一个拳头大小的坑,碎石飞溅又一些直接落在了云柏舟和泽风拓脸上。淇奥上的白色光芒快要消失,耳畔砸在仓库铁门上的子弹声此起彼伏,云柏舟感觉到自己的心从未如此慌乱过,就连当年他被云芷兰从母亲的身边带走,他都没有这么惊怕。云柏舟的眼眸一直定在泽风拓的伤口上,鲜血从泽风拓的指缝间流出,浸湿了泽风拓大半边西装。恐惧不断地放大,云柏舟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眼前触目惊心的画面让云柏舟无法镇定,他张口想要对泽风拓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不会死的,不会死。”泽风拓伸手握住了云柏舟的手,他发现云柏舟身子在颤抖,手心冰凉,湛蓝色的眼眸里沉不见底,“喂,你再走神我们就真出不去了。”泽风拓边说,边在云柏舟手上用力捏了一下。   云柏舟一怔,而后恢复了清醒。泽风拓说得不错,现在还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云柏舟握着银刃的手紧了一紧,他把手从泽风拓的手里抽出,缓缓站起了身。镜片后的湛蓝色眼眸恢复了沉澈,云柏舟举起淇奥,沉喝一声,长剑上淡去的光芒瞬间溢出,亮如白昼,照亮了整间仓库。   泽风拓吐出一口气,仰头望着白色光芒中高举长剑的男人,虽然眼镜遮挡住了他的锐利锋芒,但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的气度。“别搞出太大动静,只要炸掉这座军火库就行了。”泽风拓感觉到云柏舟的怒气越来越大,不由得出声提醒,然而他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乍起一片白芒。“云!柏!舟!”泽风拓的声音被接连的爆炸声掩盖住,再无声响。   泽风拓感觉自己被云柏舟直接摔在了车后座上,淇奥也被云柏舟给直接丢到了他的身上。泽风拓挣扎着要起身,一件风衣落到了身上。车门关上的时候,泽风拓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山坡下被炸为平地的军工厂,呼了一口气:还好他是在“风暴之眼”中的人,不然肯定跟这座军工厂一样被夷为平地。   “车钥匙给我。”已经坐上驾驶室的人向泽风拓伸出手,同样是灰头土脸,云柏舟却依然温文尔雅,泽风拓翻了个白眼一边掏车钥匙,一边暗骂老天不公。   云柏舟熟练地发动引擎,黑色跑车在山道上发出一声嘶吼,扬尘而去。山路颠簸,开车的人舍弃了平日的温雅,车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两百码,泽风拓躺在车后座上颠得难受,他感觉到自己得胸口上插入的那块弹片经过这几阵颠簸又被震进去了一点。泽风拓咬牙,艰难地攀住驾驶座的椅背撑起了身子,从后视镜里,泽风拓能清楚地看见胸口嵌入的弹片又深入了半截手指的长度。   “少帅……你能开慢点吗?”泽风拓脸色惨白,他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是因为看见了转速表上的速度。如果转速表上可以显示五百码的速度,那此时此刻云柏舟一定能够开到五百码。   云柏舟手握方向盘直视前方,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我们炸了苍凛的军工厂,断了他的财脉。”   “咳咳……何止是财脉,你可能连他的命脉都断了。”泽风拓眉头拧起,刚才又传来一阵颠簸,弹片又往胸口里推进了几毫米,泽风拓不知道等云柏舟开下山还能不能活下来。   “那就更不能减速,这辆车的最大车速是多少?”油门已经踩到最大档,云柏舟还觉得不够。   “喂……我们身后并没有人追来,你可以放慢点速度。”泽风拓不得不指着自己的伤口,“弹片快划到我心脏了,还有……按照导航走,我先前就设置好了。”泽风拓说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23章 叶姨   泽风拓龇牙咧嘴地翻了个身,胸口上的剧痛即便让他躺在柔软床上也无法缓解。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受了伤的人却不懂得安分,紧紧是翻一个身,泽风拓就用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让你躺着别动你折腾个什么劲!”头顶上传来女人的斥责声,接着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泽风拓的肩膀上,疼得泽风拓倒吸冷气。   “叶姨……疼疼疼……”泽风拓眉梢挤在了一起,他用尽力气稍稍抬起头,一个年近四十的妖娆女人直接把一个玻璃杯和一板药囊丢到了泽风拓的脑袋边。   叶晨晨挨着泽风拓的脑袋边坐下,翘起修长的腿,摸出一根细长的香烟点燃,叼在嘴里,吸了一口:“知道疼就乖乖听话,叫你这几天别乱动的呢?”叶晨晨黛眉高挑,睨了一眼泽风拓。   “你又没说不能翻身。”泽风拓嘟囔了一句,塞了两颗胶囊进嘴,就着白水吞了下去。   叶晨晨拿过泽风拓递来的玻璃杯扬手就要把玻璃杯里剩下的半杯水倒在泽风拓头上,泽风拓见状不妙,刚要挪头,又带动到了伤口,疼得整张脸都扭在了一起。叶晨晨“噗嗤”笑出声来,把玻璃杯丢在床头柜上,摇头说:“你啊,自小就不听任何人的话,叶姨是为你好,你这伤就只有靠你自己养,现在外面封锁戒严,请医生都别想。”   “这么快?”泽风拓心中一凛,军工厂被炸才过了不到一天,苍凛的速度居然这么快,能够从沧落直接赶来坐镇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叶晨晨吐出一口烟,泽风拓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泽风拓想什么叶晨晨都能直接看出来,何况她本就是沉沧安排在睢阳的暗桩,知道的自然也比泽风拓多,“苍氏家主被人暗杀受了伤,正在全城戒严抓人,有消息说是分家人干的,现在我们进出不方便。”   泽风拓点了下头,没想到苍玡居然还活着,他在被云柏舟送上车前询问过云柏舟有没有看见苍玡和小周,云柏舟摇头说不知道,泽风拓想苍玡和小周十有八九已经随着军工厂消失了,没想到他们居然逃了出来。   “云……送我来的人呢?”泽风拓不确定叶姨知不知道云柏舟的身份,下意识地隐藏了云柏舟的身份。   叶晨晨弹了下烟蒂,又吸了一口烟,眼睛里有亮光:“你说的是那个帝国少帅?”   泽风拓愣了下:“叶姨您知道啊?”   “哼,你以为不向上报我就不知道?”叶晨晨轻轻戳了下泽风拓的脑袋,像是教训孩子的母亲,无奈又心疼,“你啊,总是这么自作主张。谁让你去沧落了?谁又让你跟帝国少帅扯上关系了?”   泽风拓闷头不语,他自小是孤儿,叶晨晨一直像母亲一样照顾着他,泽风拓也早把叶晨晨当母亲看,叶晨晨责备他,他从不还口。   叶晨晨叹了口气:“叶姨不会说,叶姨也不会把他给交给沉沧,你放心吧。”   “谢谢,叶姨。”泽风拓抬头看着叶晨晨,一脸诚恳。   “别谢我,要是换成其他主事也跟我一样。”叶晨晨抽完了一根烟,屈指把烟头弹在了烟灰缸里,她又摸出了一根烟抽了起来,氤氲雾气缭绕,把妖娆的女人浅蓝色的眼眸遮挡,也遮挡住了女人眼底藏着的一抹伤感。   泽风拓看见了叶晨晨眼底隐藏的感情,他没有好奇,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没经历过,经历过的人又通通将它埋葬,既然已经被经历过的人掩埋了,又何必残忍地掘开?   “柏舟现在在哪里?”泽风拓记得在他昏倒前,云柏舟拼命地踩着油门,驾驶着墨隽的黑色跑车在崎岖颠簸的山路上狂奔,醒来后他就没看见过云柏舟。   叶晨晨眯了眯眼,挑起唇角:“在隔壁。果然是拥有云氏和泽氏灵魂的人啊,比你还要虚弱,居然还能把你扛到了我家门前。”   泽风拓神色陡变,他伸手握住了叶晨晨纤细的胳膊,紧张地问道:“他有没有事?”   叶晨晨一手打在了泽风拓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上,嗔道:“死小子你找打啊,也不看看是谁从小把你带大的,为了帝国少帅你是要叶姨的一条胳膊?”   “对不起,叶姨。”泽风拓赶紧放手,一脸歉然地向叶晨晨道歉。   叶晨晨摆摆手:“罢了罢了,我见到那小子的时候就知道我是这辈子欠了他父母的。”叶晨晨从床边站起身,阳光在她脚边劈下一道光线,叶晨晨把抽了一半的烟塞到了泽风拓的嘴里,“他现在跟你一样需要睡觉,等你能下床走动的时候,他差不多也醒了。”   “叶姨你没骗我吧?”泽风拓叼着烟吸了一口,却被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伤口被扯着疼,泽风拓刚松开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叶晨晨气得大骂:“我还是欠了你的!”   苍玡□□着上半身趴在床上,小周坐在床边正在给苍玡上药。他们刚与云柏舟和泽风拓分开的时候就发现了仓库地下的一个暗道,等他们想要叫云柏舟和泽风拓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冲进了狙击手的包围圈里,想要再冲进来那是绝无可能的了。小周问苍玡要不要去救那两个人,已经钻到暗道里的人坚决地摇了摇头,并且一把拽下了小周,盖上了暗道的盖子。两人在暗道里躲了许久,直到外头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过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小周确定四周再无人声才掀开了暗道的盖子,结果两人皆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原本一座隐藏在山坳中的军工厂凭空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苍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冷峻的小周面上的表情虽没有苍玡那样夸张,但眼中也满是诧异。   “如果我没受伤我或许会觉得是在做梦,可我受伤了,就是说我真的去过那里!见到过那座军工厂!对不对?”苍玡扭头问小周,一不小心扭到了筋,疼得他直哆嗦。   小周点头:“我们都见过,它只是消失了而已。”   “到底怎么消失的呢?”苍玡左右动了动头,确定自己的脖子还能动弹。   小周想了一下:“只有找到少帅和泽先生才知道了。”   “他们难道不是跟着那座军工厂一起消失了?”   “也许吧。”小周不置可否。 第24章 雪霁   一缕阳光破开氤氲的云层,穿过窗帘铺洒在躺在床上熟睡的人脸上,躺在床上的人羽睫浓密细长,冬日的阳光漏过羽睫中的缝隙,徘徊在睡着人的鼻梁上。泽风拓端着一杯牛奶,低头凑在云柏舟面前,熟睡的人卸去了全身戒备,身体陷在柔软的床内,呼吸平稳温和,像一只高贵优雅的猫。泽风拓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睡着的人,却被推门而入的人给打断了。   “让你端杯牛奶去喝,你倒喝到别人房间里来了。”叶晨晨半个身子倚在门边,逆光看着把伸出的手收回来的人。   泽风拓挠了挠后脑勺,对叶晨晨讨好地笑了笑:“叶姨你不是从小就教我要对救命恩人涌泉相报么,”泽风拓晃了晃手上的牛奶,“我这不是来报恩了。”   “臭小子!”叶晨晨走到泽风拓身边,给泽风拓脑袋上送了一记爆栗,“我怎么跟你说的啊?他现在需要的就是睡觉,你不把他吵醒了就是报恩了!”叶晨晨拧着泽风拓的耳朵,恶狠狠地瞪着不安分的人,直接把泽风拓给拖出了门外,然后用钥匙把云柏舟的房门反锁,当着泽风拓的面把钥匙塞进了自己内衣特制的暗袋里。   泽风拓皱眉把目光给挪开,心说叶姨用得着这么防着他么,他又不会吃了云柏舟。   “臭小子你给我老实一点呆着。”叶晨晨转身就要走,快走至二楼楼梯口了,叶晨晨转过头见泽风拓还站在原地,叶晨晨一手叉腰嗔道,“还不快点!”   “叶姨你这样就不怕吵着他?”泽风拓不情不愿地跟上了叶晨晨的步子,一边喝着玻璃杯里的牛奶。   叶晨晨又瞪了一眼泽风拓,这小子从小就不会安分。   “你给我老实一点。”叶晨晨把泽风拓喝空的玻璃杯拿走,把刚做好的早餐端到茶几上。   泽风拓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阳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铺洒进来,照得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叶晨晨不仅长得漂亮,治伤手法也是一流,这才两日,泽风拓就感觉不到疼痛。从新年夜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虽然这栋屋子外面仍旧警铃不断,但是这间屋子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喧嚣。   叶晨晨住的是带院子的二层别墅小楼,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小院子里积了一层雪,从叶晨晨正好坐在落地窗对面看,入眼一片雪白。   “当初遇见他的时候也是在雪后初晴的日子,那天的阳光也像今天这么干净空明,就像钻石一样。”叶晨晨给咖啡里注入炼乳,一边说。   泽风拓听叶晨晨这么说,从沙发上直起身,转头看了眼落地窗外的雪,阳光落在雪面上,铺了一层淡橘色的轻纱,天空碧蓝如水洗,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叶姨,柏舟长得像他父亲?”泽风拓自小就听叶晨晨提到云柏舟的父母,叶晨晨也是沉沧内唯一见过云柏舟父母的人。   “一半一半吧。”叶晨晨喝了一口咖啡,眉头轻轻拧了下,她忘记放糖了。   泽风拓拿了块方糖丢在叶晨晨的咖啡里,捏着咖啡匙替叶晨晨搅拌咖啡。叶晨晨见泽风拓讨好自己,弯起嘴角,等着泽风拓先开口。   果然,泽风拓没忍住:“一半一半?”   “笨!”叶晨晨没忍住笑,手指点了下泽风拓靠过来的脑袋,“一半像他父亲,一半像他母亲。”   “……”泽风拓把咖啡匙一丢,把身体靠回沙发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摸不透叶晨晨的脾气。   叶晨晨见泽风拓意兴阑珊地倒回了沙发上,也不再打趣泽风拓,叶晨晨喝了一口加了糖的咖啡,甜度适中。“他长得像他的母亲,但是脾气随他父亲。”叶晨晨看了一眼泽风拓。   “他不是从出生就没见过他父亲么?”泽风拓问。   “那只是云芷兰那个女人对外的说辞,他父亲那样的脾气云芷兰拦得住么?”叶晨晨嗤了一声,她是在嗤笑云芷兰。   泽风拓眼珠转了几圈,他不了解云柏舟的父亲云宽绰,只能听叶晨晨说给他听。   叶晨晨也知道泽风拓不明白:“作为帝国第五顺位继承人,云宽绰跟其他人都不同,他出身于云家,不过……”叶晨晨抿唇一笑,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脸上,年近四十的女人忽然像是穿越了时光回到了二十多年之前,叶晨晨的眼眸灿若星辰,“不过他却喜欢音乐和演戏,哦,还有烹饪。”   泽风拓一愣,对于前两个爱好,泽风拓还能接受,毕竟那些都算是高雅艺术,出身于云家的人不爱弄权喜欢艺术倒也说得过去,至于烹饪……泽风拓想像了一下云柏舟站在炉灶前拿着锅铲翻炒的模样,虽然样子滑稽,不过对他来说还真是别有风情。   “喂,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叶晨晨用咖啡匙敲了敲咖啡杯,提醒想入非非的人回神。在自己回忆往事的时候,唯一的聆听者居然走神,这是对曾经的当红艺人叶晨晨的大不敬!   “叶姨您继续。”泽风拓回过神,替叶晨晨把喝空了的咖啡杯里又加了一杯咖啡,还不忘再放一块方糖。   叶晨晨满意地点点头,泽风拓这小子虽然不太听话,但是懂得对她察言观色,虽然沉沧的主事者们对泽风拓的评价是“不谙权术”,不过想想泽风拓这小子是最适合过市井生活的。   “他的梦想不是艺人就是大厨,这是他自己亲口说的,我是在陈述给你听。”叶晨晨板起脸说道。   “嗯,每个男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泽风拓“深刻”认同。   叶晨晨撇了下嘴,平时的泽风拓和执行任务时的泽风拓完全是两个人,一个冷酷如刃,一个不羁如风。   “我们相遇是片场,他背着家里人偷偷跑进了片场,可谁都知道,一个帝国第五顺位继承人就算长得再普通,在媒体上只要露过脸,谁人都能立刻认出来。所以穿着龙套衣服的顺位第五继承人立刻被我们认出来,而他则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只说了一句话。”叶晨晨看着泽风拓,意思是让泽风拓猜一猜云宽绰说了什么。   泽风拓翻了个白眼,他哪里能猜到云宽绰说了什么,何况云宽绰都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   叶晨晨有些扫兴:“他说,如果他来演男主角,这片子一定能够大卖。”   “噗……”泽风拓没憋住笑,云宽绰也是一个不能用寻常思维来理解的人。   叶晨晨瞥了眼泽风拓,脸上的表情是“我就知道你会是这反应”,她搁下咖啡杯,正色道:“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跟你的反应一样,一个帝国继承人,就算再烂的剧本拍出的片子也能大卖。不过他第二句却让我们吃了一惊。”   “他说什么了?”泽风拓也好奇。   “他说他的演技一定能够让导演选他。”   “真臭屁。”泽风拓说。 第25章 当年   叶晨晨一脸好奇地看着一身褴褛衣衫打扮的云宽绰,笑得花枝乱颤。虽然脸没有被修饰过,但那一双漆黑的瞳仁亮如星辰,叶晨晨觉得云宽绰的眼里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浩瀚宇宙。   “云少,这……”导演站在云宽绰身后,云宽绰的要求实在为难,在沧落,谁都知道云家的老太太一手遮天,云宽绰更是老太太最心疼的小儿子。从云宽绰出生,云芷兰一直把云宽绰带在身边,教习各种礼仪,然而这位温润的小公子居然会出现在拍摄现场,并且说自己能演男主角。导演不敢忤逆这位小公子,更不敢忤逆云老夫人,正一筹莫展之时,云宽绰倒是给了导演一颗定心丸。   “你放心好了,母亲已经答应我可以在沧落随便活动半年,给你们拍一部戏不成问题。”云宽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没在尘世中打拼过,脸上洋溢的是探寻的光彩,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导演想了下,只得说:“云少,我们可以让您试镜,如果我们认为不行……”   “男主角非我莫属。”云宽绰信心十足。   “后来怎么样?”泽风拓把脑袋往沙发背上挪了挪,他见叶晨晨两眼放光,一副花痴模样,泽风拓想都想得出能让面前这位红极一时的女明星露出这种表情的男人是何等的优秀。   “他的表现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如果非要说,就只有四个字。”   “完美无瑕?”泽风拓说。   “臭小子你就不能给叶姨一点回忆往事的机会?!”叶晨晨“哐当”一声把咖啡匙丢在咖啡杯里,抬眼怒瞪泽风拓。   泽风拓举手投降,他叶姨的脾气向来就是这样,不然媒体也不会用“刁钻”这个词来形容当年整个帝国最红的艺人叶晨晨了。即便是在叶晨晨离开演艺圈十年后的今天,人们一旦提起她,回想起的不仅仅是全民追星的狂潮,还有叶晨晨谁都不搭理的清高。也许只有云宽绰会让叶晨晨另眼相看,但是云宽绰除了在演戏时的目光和感情会投入在叶晨晨扮演的角色身上外,其他时候云宽绰的目光只留给了一个人。   “导演无法拒绝他,顺理成章,那部戏的男主角是他,帝国的第五顺位继承人。”叶晨晨的咖啡已经喝完了,她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香烟,抛了一根给泽风拓。在外人看,叶晨晨是个自律、清高的人,但在泽风拓眼里,叶晨晨会为一个人展现真实的自己。   “与云家的小公子一起演戏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叶晨晨吸了一口烟,幽幽地说,然而叶晨晨在此处却戛然而止了。   “然后呢?”泽风拓以为叶晨晨是故意不继续往下说,他表现出了一个听众该有的素养,在叙事人不再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出声询问,激起叙事人继续诉说的兴趣。   叶晨晨微微抬起眼皮,仍是什么都没说。她的眼眸里的光彩淡了许多,除了演戏外,她与云宽绰的交集只有那么一丁点。   “叶姨?”见叶晨晨半天不说话,泽风拓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   叶晨晨回过神,既已成事实,她何必自寻苦恼?何况,像云宽绰那样的人眼里从来不会有她的存在。   试完镜后,导演要送云宽绰回去被云宽绰拒绝了。云宽绰把戏服换下就要离开,导演见叶晨晨还在,连忙嘱咐叶晨晨送一送云宽绰。叶晨晨落落大方地向云宽绰行个礼,伸手邀云宽绰一齐离开。   云宽绰见当红女艺人出面送自己,不好婉拒,与叶晨晨一齐走出了片场。昨夜下的雪已经停了,路面积了一层素白,一辆宝蓝色跑车停在门口,与蔚蓝的天空相映,所有人都觉得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走到车门边,云宽绰伸手邀叶晨晨先上车,叶晨晨受宠若惊地抿唇笑了一笑,跟在两人身边的一众人见一直冷若冰霜的叶大明星头一次对着镜头以外的人露出笑容,人们也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叶大明星也不是谁都看不上。   叶晨晨坐进车后座的时候,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就递到了手里,车后座上已经坐了一个穿着白色大衣,乌黑发丝及腰的少女,少女的头发上别着一个晶莹剔透的蝴蝶水钻,她没有叶晨晨那般靓丽,面容也很普通,唯一不同的是她与生俱来的不染烟尘的气息。以往叶晨晨都会立刻接过热牛奶并向少女道谢,这一次叶晨晨的目光一直落在车门外,少女侧头往车门外望了一眼,正巧与要跨进车门内的云宽绰目光相接。   在车外的人愣住,在车内的少女则歪着头眨了眨灵动清澈的蓝色眼眸,随后抿唇笑着对云宽绰点了点头。   大概过了半分钟云宽绰才回过神来,他把已经钻进车厢内的脑袋挪了回来,站在车门外,彬彬有礼地温声说:“抱歉,是我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你坐进来呗,我坐副驾驶座好了。”少女早已意识到了叶晨晨今日为何会走神,她笑嘻嘻地打开车门跳下了车,在云宽绰追随的目光中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等她系好安全带,少女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对还站在车门外的人说:“先生请上车吧。”   云宽绰笑微微地点了下头,既然少女邀他入座,那他就却之不恭了。   “晨晨是回家还是去哪里?这位先生呢?”少女转头问车后座的两个人,顺便观察车后座的一男一女的表情。   叶晨晨想了下,摇了摇头,然后问云宽绰:“云少想去哪里?”   “我有点饿了。”云宽绰对着少女歉然地笑了笑。   少女打了个响指,对司机说:“我想吃火锅,晨晨和云少想去么?”   “嗯。”   “可以。”   “吃……火锅?”泽风拓瞠目结舌,没想到云柏舟喜欢吃路边摊的习惯是打从娘胎里就带出的来的。   叶晨晨点头:“一个厨子一个吃货,天生一对不是?”   泽风拓不想点头,如果他点头就是承认了叶大明星是被火锅给打败的,如果不点头可事实摆在面前。   “叶姨,你没拒绝?”泽风拓小心翼翼地问。   “拒绝?”叶晨晨苦笑摇头,“在表面上看泽迦是我的经纪人,但其实她是我要保护的人,她才是我的上司,她想吃什么,我拦得住?”   “的确是天生一对。”泽风拓想泽迦和云宽绰不都是一样么,就是泽迦比云宽绰先被家族里给放出来一段时间而已。   “你小子就不会安慰下我?”叶晨晨再次怒视泽风拓。   泽风拓立刻噤声,对着叶晨晨伸出手,意思是让叶晨晨继续说。 第26章 往事   三人做好决定,泽迦立刻打电话联系酒店,酒店经理一听是叶晨晨要来吃火锅,激动地连连应声,在电话里就安排好了包间。泽迦在电话另一头忍笑忍得辛苦,她一边感谢酒店经理的热情好客,一边对着车后座的两人不停地挤眼。   冷艳高贵的叶大明星第一次在经纪人泽迦以外的人面前露出羞涩的笑容,云宽绰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笑微微地对着泽迦点了点头。泽迦合上手机莞尔一笑:“云先生你是做什么的呀?”   “演员。”云宽绰温和地回泽迦,从他见到泽迦的第一眼就被少女明亮的笑容吸引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干净清爽的笑容,在云家他见到的笑容都是装饰出来的,完美却做作,多看几眼就令人生厌,而坐在他前方副驾驶座上的少女笑容未经修饰,她是真正地从心里笑出来。   “演员?”泽迦看了一眼叶晨晨,见叶晨晨对自己点了点头,泽迦兴致更浓,“新入行的么?以前从来没见……不对,看着你还是有些眼熟的,敢问云先生是不是曾经拍过什么剧啊?”   叶晨晨一怔,她赶忙要替云宽绰打圆场,云宽绰却先开了口:“从未拍过剧,偶尔会接受一些访谈。”   “哦?什么访谈?”泽迦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叶晨晨在外人面前鲜少会与泽迦谈天说地,因为泽迦的身份特殊,她怕泽迦“口无遮拦”,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现在泽迦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交谈者,而且看叶晨晨的样子对这位云少爷颇有好感,泽迦不介意多帮叶晨晨问些对方的基本情况。   “小迦……”叶晨晨忽然意识到云宽绰说的访谈是什么,她对泽迦默默地摇了摇头,示意泽迦别再问。   云宽绰笑微微地对叶晨晨摇头,然后转过头对泽迦说:“不妨事,我还要与叶小姐合作一段日子,身份相瞒也瞒不住。”   泽迦把下巴压在车椅上,笑眯眯地等云宽绰自揭身份。   云宽绰向着泽迦伸手:“您好,我叫云宽绰。”   泽迦眼睛眨了几下,然后长大了嘴,惊讶地只记得用手点着云宽绰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云宽绰看着少女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他抓住泽迦乱晃的手,算是与泽迦握了手,见了面。   “泽……泽迦!我叫……泽迦!”泽迦太过激动,连话都快说不清楚。   “你姓泽啊?”云宽绰笑微微地收回手。   “嗯!”泽迦早已把叶晨晨的叮嘱抛到了脑后,直接告诉帝国第五顺位继承人自己来自沉沧,并且姓泽。   若不是云宽绰在身边,叶晨晨早就扶额了。两个一起翘家的男女遇到了一起,还准备组队去吃火锅,叶晨晨只能静静地看着两个翘家的人靠得越来越近。   火锅店的经理专门为叶晨晨辟了一条隐蔽的通道,三个人走进包间的时候铜炉火锅已经在冒热气。泽迦扫了一眼菜单觉得好些喜欢的普通菜肴都没被端上来,泽迦噘嘴扫了一眼面前玲琅满目的高端菜肴,把菜单一丢,凑到目不转睛盯着铜炉火锅的云宽绰面前,推了推云宽绰的肩膀,小声说:“云少,下面的选菜篮里还有好多好吃的,要不要一起去选啊?”   “小迦,不太方便吧。”叶晨晨可以让泽迦单独出去半小时,但云宽绰的身份实在特殊,刚才他们一路进来的时候,迎宾的服务生们早已认出了云宽绰,纷纷交头接耳,如果让云宽绰和泽迦一齐去下面的大堂里选菜,他们火锅还没吃一口,就该撤了。   泽迦瞟了一眼一脸期待的云宽绰,坐在云宽绰旁边的叶晨晨不停地摇头,泽迦把菜单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有些扫兴。   “要不这样,我们让人把楼下选菜栏里的菜每样拿一些上来让三位选如何?”酒店经理不愧是见过各种食客的人,立刻就想到了办法。   “鱼虾什么的也能搬上来么?”泽迦立刻问。   “完全没问题。”经理笑呵呵地退了出去。   泽风拓把烟嘴丢在烟灰缸里,他借机偷偷瞄了一眼叶晨晨的表情,然而正在诉说的人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他们吃了多少?”泽风拓想直接跳过这个回忆比较好,作为艺人,叶晨晨对食量的摄取是有要求的。经过叶晨晨的诉说,泽风拓的脑海里泽迦的形象就是一个胖妹,然而有些人却是吃不胖的。   叶晨晨想了下:“一千多左右吧。”   “也不是很多。”泽风拓想。   “那是二十多年前。”叶晨晨挑眉,现在的物价比二十年前翻了四五倍。   “那可真多啊……”泽风拓不得不“感慨”。   叶晨晨瞪了眼对面的人,继续说了下去。   一个微缩型选菜栏摆在了包间里,旁边还有隔了好几隔的鱼缸,每个格子里都放了几种不同的水产,经理说一时半会找不到更大的鱼缸,只能先用这种小型的替代,每一格里放几种供三位贵客选。   叶晨晨端坐在桌前,挑着铜炉火锅里已经煮熟的菜小口小口地吃着,泽迦带着云宽绰扒在鱼缸前,指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说:“你看,这是一只母螃蟹,现在已经到了冬天,母螃蟹的就不如公螃蟹好吃了,所以要吃就得吃公螃蟹。”   叶晨晨喝了一口白菊茶,挑选火锅里的食物,正好挑了一枚鹌鹑蛋,叶晨晨把鹌鹑蛋放在了泽迦的碗里,继续翻拣火锅里的食物。   “这只明霞个头饱满,肉质一定不错。哎,这是草鲫鱼,不是家养的,虽然个头不大,但是肉质鲜美。啊!居然还有泥鳅……”泽迦兴冲冲地向云宽绰介绍鱼缸里的水产,云宽绰跟在泽迦后头挨个认。云宽绰从未吃过这些奇怪的食物,更别说见到活的,身边又有一个活泼的少女在逐一介绍,云宽绰对火锅的好奇心早就被这些鲜活的水产给冲到了九霄云外。   等泽迦把水产介绍完,开始介绍选菜栏里的蔬菜时,叶晨晨已经吃完了火锅。泽迦的碗里被叶晨晨放了一堆泽迦喜欢吃的东西,叶晨晨又喝了一口白菊茶,看着桌子前方两个兴高采烈探讨食材的人。叶晨晨理解泽迦,所以也能理解云宽绰,两个被束缚的人离开了樊笼,万千世界展现在眼前,他们就收不住了好奇心,既然沉沧的主事者们都让泽迦出来看看,叶晨晨就没必要止住泽迦的脚步。 第27章 午后   雪后初霁的小院中,一道道耀眼的弧光闪过,持匕首的人□□上身,汗水滑过筋肉虬结的身体,滴落在雪中。银刃上镌刻的六瓣霜棠花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泽风拓持刃的右手聚力于虚空中砸下,带起脚边的积雪,簌簌雪幕扬起,将泽风拓飞扬的眼眸给遮挡住。突、刺、砍、削,一套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丝拖沓,作为沉沧的绝顶杀手,泽风拓的每一招每一势力求一击必中,如果一击失手,那泽风拓就不会再把刀刃对准敌人,第二式他的刀刃会刺入自己的心脏。   叶晨晨坐在院廊下,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细细的薄荷味的香烟,她身边的笔记本电脑里放着一手歌曲,碟片是泽风拓给叶晨晨的,泽风拓说这张CD是替云柏舟买下一直忘记给他的,叶晨晨接过CD的时候看了一眼包装,随即给了泽风拓一颗暴栗:“臭小子居然买盗版!”泽风拓冤枉地抱着头回道:“叶姨这不是我买的,是云柏舟买的!”叶晨晨一口烟直接喷到了泽风拓脸上:“看见你叶姨的CD居然也不买,好小子翅膀硬了啊!”泽风拓连忙跳开,他自信叶姨的身手是追不上他的,但是叶姨想找他的茬,他任何借口都无法躲。   “长剑匣中久空鸣,素笔落笺意迟迟。此去江山千万里,人情暖凉两自知。路漫漫匹马难行,何时思君故地归?越鸟若惧北风寒,日日穿云东南飞。衣宽渐减闻君来,含笑举箸说鱼脍。”笔记本里传出凄婉的曲调,这是叶晨晨息影前的最后一首歌,用大诗人顾逸之的诗改的,重新编曲而成,名叫《故人归》。这首曲子的选词还有些插曲,当年编曲人用了另一位诗人的诗来配词,叶晨晨看了一眼说这也太腻歪了,编曲人苦着脸解释调子就是根据这词来谱的,换词就得重新编曲,怕来不及。叶晨晨微微笑笑说:“你来不及就换人,多的是人给我谱曲。”编曲人无奈,同意给叶晨晨编曲,至于歌词他希望叶晨晨定夺。“就用顾逸之的《故人归》吧。”叶晨晨手指摩挲着面前的一个信封说。   叶晨晨这辈子的最后一首歌并没掀起什么热潮,叶晨晨也早已料到。就像她在云宽绰和泽迦的爱情中只是一个催化剂,两人产生了爱情后她就淡然退场。两个吃货相爱,作为一个对食物厌倦的人来说,是没有她的菜单的。然而云宽绰和泽迦的爱情就像泽风拓说的那样,王子爱上了敌国的公主,家长反对,两人私奔,在私奔的途中王子被母亲派来追捕的人杀死,公主带着王子的遗腹子隐姓埋名,十年后还是被王子的母亲找到,并把遗腹子带回了家,而公主郁郁而终。泽风拓说这两个人真是够傻的,祖洲七千年的历史里这种对立阵营相爱的戏码从来就没有过好结局的,这两人偏偏还要去尝试。   叶晨晨坐在冬日的阳光里,听着《故人归》的前奏,小拇指点着泽风拓的鼻尖,她说:“傻子就不要说别人是傻子了,你对云柏舟难道就不傻?”   泽风拓嘿嘿地笑了起来:“我怎么会傻呢?我相信我和他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叶晨晨屈指又给了泽风拓一记暴栗:“别把自己赔进去,你不傻。”   泽风拓捂着在此被叶晨晨袭击的脑袋点头。   门铃声响起,送甜点来的佣人一边给叶晨晨空了的瓷碟里放上新做好的蛋糕,一边对叶晨晨说门外有一队十人的军人按门铃,说是要挨家挨户搜索可疑人员。   泽风拓的手中的剑势不减,他一跃而起,剑刃带起的劲风将几步外堆积的积雪一分为二,有些积雪被手风带起,形成一片雪幕。佣人是个妙龄少女,她退下的时候偷偷拿眼打量院中这位风姿洒脱的青年,脸颊飞起了红晕。   “是苍凛的人还是苍玡的人?”雪亮的刀光一闪而没,泽风拓把挂在椅背上的衬衣拿起穿在身上,扣上纽扣。   叶晨晨正巧也把最后一口烟抽完,她盈盈地站起身,把笔记本上的共放声开到最大,而后把一直盖在腿上保暖的泽风拓的黑色大衣递给了他。“不管是谁,我去应对,你把这杯茶喝了,然后给云少帅送杯牛奶去,他差不多要醒了。”叶晨晨说完,趿着一双棉拖鞋就往前厅走。   泽风拓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的还冒着热气的茶,听着笔记本里循环播放的《故人归》,撇撇嘴,一口气把滚烫的茶喝光,然后向厨房走去,给云柏舟热了杯牛奶自顾自地上楼。叶大明星的宅邸,一般人可不敢直接闯。   叶晨晨打了个哈气,对面的军官年纪不大,但是对于这位息影十年的叶大明星,他还是眼熟的。   “帝国军纪严明,搜索民宅需要出示证件,你们有文件么?”叶晨晨半倚在门边,眼波流转,这些军官年岁都不大,有些人的眼里还满是生涩,应该不是苍凛那个老家伙安插在睢阳的眼线。   为首的军官向叶晨晨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文书来:“叶小姐,这是苍将军发的军令,请您过目。”   叶晨晨接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请吧。”说着,叶晨晨让开了身,打算让军人们进去。   为首的军官向叶晨晨点了下头,刚要抬脚进屋,就被身后传来的一阵汽车洪亮的喇叭声止住了脚步。   士兵们齐齐转身,一辆白色的老爷车停在他们面前不到一米处,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拄着拐杖走下了车来。男人一脸的祥和,他弯起嘴角笑着,乐呵呵的,若不是他胸口挂着展翅翱翔的鸟纹军徽,人人都会将他当做一个寻常的中年男人。   为首的士兵立刻挺直腰板,向走下车来的中年男人行礼,其他士兵也一样:“见过云翊将军!”   云翊眯了眯眼,笑呵呵地伸手拍了拍士兵的肩膀:“苍玡的虎贲二师师长?连你们也被调来了啊,苍玡没事吧?”   虎贲二师师长再行了个军礼回道:“将军无碍,但袭击将军的凶手一定要捉住!”   云翊点点头,他走到叶晨晨身边,抓了抓脑袋:“晨晨,我来得有点不巧啊。”   叶晨晨抿唇给云翊一个微笑:“挺巧的吧,”她看了一眼云翊身后站着的一队军人,“一个小时的时间而已,你进来坐坐好了,正好我还没换衣服。”   “好吧,那我就进去坐坐。”   虎贲二师师长虽然年轻,却听出了云翊与叶晨晨话里的意思。在云家人面前搜索房屋,就连苍玡也担不起这个责。虎贲二师师长再次向云翊行礼:“这里有云将军的人把守,凶手也不敢闯进屋内,我们这便去搜寻下一处。”   叶晨晨望着那一队军人消失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云翊站在叶晨晨的身边,与叶晨晨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叶晨晨问。   云翊摇了摇头:“不了。”   “你来这里不就是想看看他,到门外却不进去了?”叶晨晨挑眉,虽然都是出自云家,云翊这人却总是顾忌这顾忌那。   云翊讪讪地笑了笑:“被他知道我一直和沉沧有来往不好,只要他不做出出格的事情,我就不会见他。”   “你又不是他爸。”   “他爸死前托我照顾好他和他母亲,我没做到啊。”云翊叹了口气,“何况,我如果出现在他面前,难保秘密不会被发现。不见你安全,沉沧安全,或许对他来说也安全。”   “那随你吧。”叶晨晨径直走进了院子里,她没关院门,只要云翊愿意自己走进来,她不会拒绝。   然而云翊终究只是在院门外站了一会,然后离开了。 第28章 阳光   泽风拓推开门的时候云柏舟已经醒了。云柏舟端坐在床上,绒被整齐地盖在腿上,阳光从落地窗外折射进来,洒在室内,落在云柏舟微白的脸上。云柏舟半垂下脑袋,细长浓密的羽睫半遮住他的湛蓝瞳仁。泽风拓歪在门边,见云柏舟的半遮的瞳仁里显出一抹迷茫神色,过了几分钟才抬脚往云柏舟那边走去。   云柏舟听见脚步声,转过头看着端着一杯牛奶走进屋子里的男人,对泽风拓轻轻点了下头。   “你醒了啊,”泽风拓顺手要将门关上,“喝杯热牛奶。”   “别关门。”半垂下脑袋的人忽然抬头,湛蓝色的眼眸里划过一抹惶急,舒朗的眉头微蹙,云柏舟甚至伸出一只手来要提醒泽风拓。   泽风拓一把捏住快要合上的门,手中的牛奶晃了一下,差点溢出杯口。泽风拓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门外,以为有什么人,看了半天却没见门后出现任何人。   “怎么了?”泽风拓转头问。   云柏舟收回手,歉然地摇了摇头:“没事,我想听那首歌。”   泽风拓恍然大悟,楼下廊院外的笔记本里还循环着云柏舟在夜市里买来的CD,叶晨晨婉转的歌声娓娓唱着凄婉的曲调,引人入胜。这首歌叶晨晨只在舞台上唱过一次,在万千目光的期盼下,叶晨晨站在台上下台上和屏幕外的观众人鞠躬,就此宣布息影,不再涉足演艺圈。一代巨星叶晨晨在韶华之时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最光辉的舞台,无数人都在猜测为何叶晨晨会在最当红的时候息影,最后有一家小报社的记者在新闻稿里写到:“叶晨晨的离开的确是因为情伤。在叶晨晨与帝国继承人云宽绰合作之时,两人就已传出绯闻。然而帝国继承人终归不会选择艺人为妻,叶晨晨黯然离开云宽绰后专心演艺,却未想到帝国继承人英年早逝,叶晨晨就此息影。”所有人都认为叶晨晨是因为云宽绰的死而心灰意冷,泽风拓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云宽绰死在云柏舟出生的四年后,叶晨晨息影是在泽迦去世之时,那时候云柏舟已经十岁。叶晨晨真正离开影坛的原因是云柏舟已经不在她的视线之下,云老太太已经注意到了叶晨晨,如果云柏舟还能在叶晨晨的保护范围,叶晨晨至今不会息影,不会离开沧落。   “唱来唱去都是伤春悲秋,没意思。”泽风拓把牛奶递到云柏舟面前。   云柏舟坐在阳光里,干净的刘海遮落在额前,少了眼镜遮挡,云柏舟显现出一丝锐利与清冷,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少帅有些不同。云柏舟接过泽风拓递来的牛奶道了声谢,指节修长的双手稳稳地端着牛奶杯,他的眼神望向落地窗外,积雪未消,窗外雪白一片。云柏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偶尔眨一下眼睛,好像世界所有的纷扰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泽风拓见过云柏舟笑,却从来没见过云柏舟不染纤尘的笑容。   泽风拓被面前的人深深地吸引住了,他抬起手,指尖顺着云柏舟的耳侧贴过插入发丝中,泽风拓的手轻轻用力将云柏舟的脸搬回来,让云柏舟看着自己,他缓缓地贴上云柏舟的唇,舌头挑开云柏舟的唇,勾起对方的舌尖,却不敢去挑逗云柏舟。泽风拓能感觉得到云柏舟在回应他,于是他吻得更加深入,更加虔诚。   直到一声旖旎的□□声从嘴角溢出,两人这才恍然分开。云柏舟抹去了嘴角边的留下的暧昧银丝,微白的脸颊浮现一抹绯色,湛蓝色的眼眸不再澄澈,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疑惑。楼下的笔记本里那首凄婉的曲调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云柏舟缓了缓神,过了一会儿,他的神色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我刚才听见楼下有一队整齐的脚步声,还有一声汽车尖锐的鸣笛声,是苍凛的人,还是苍玡的人?”云柏舟喝了一口牛奶,声音凉了几分。   泽风拓皱眉,云柏舟又变成了帝国谦谦有礼的少帅,刚才那一刻的沉溺仿佛是泽风拓的梦境。梦再好,也该醒了,云柏舟终归是帝国少帅。   “应该是苍玡的人。”云柏舟自己开口回答。他一口气把杯中牛奶喝光,将空杯放在床头柜上,戴上眼镜,翻身下床,一边穿西装一边说,“苍凛的人即便埋伏在睢阳,他也不敢随意地在主家人的地方把安插的探子派出,何况还是这么大张旗鼓地派出来。”   泽风拓走到云柏舟的身边,拿起衣挂上的领带替云柏舟系:“苍凛没想到苍玡命大,能够活下来吧。”   “不是他命大,而是他本就不是陪我们去送死的。”云柏舟看了一眼镜子里西装笔挺的人,伸手把额前垂下的刘海撩到脑后,“那座军工厂里本来就有许多发生爆炸时躲藏的密道,苍玡给的那份设计图他自己早就记了下来,他陪我们去,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遏制苍凛。苍氏的这位家主押得很大。”   “连他自己的命都可以利用。”泽风拓想起苍玡时而冷峻时而懒散的眼神,这两种眼神都不是苍玡真正的眼神,隐藏在深处的苍玡到底是什么的人?   “连自己的命都可以利用么?”云柏舟微微笑了笑,“苍氏的主家黔驴技穷了吧。”   墨隽把递来的文件合上,点开电脑屏幕上暂停的视频,播放了一半的视频继续,轰然一声爆炸声响起,接着屏幕上火光冲天,山坳内所有的一切瞬间被夷为平地,视频也随之一暗,这段视频戛然而止,后面还有什么,除非是活着从爆炸里走出来的人,就只有死人才知道了。   “完美的爆破力啊……”墨隽把视频关掉,望着窗外的冬日暖阳,他搁在办公桌上的右手微微颤抖。墨隽笑了起来,在只有他一人的办公室里放声大笑:所谓的顺位继承人真是天大的笑话,拥有与核爆差不多破坏力的人只要愿意就能轻易地将所有的反对者炸飞,什么世乐四军都抵不过云柏舟一人。难怪这位帝国少帅对□□总是不屑一顾,他自己就是一枚炸弹,还需要其他的□□么?云芷兰纵然手握联盟军力又如何?她真以为控制住了云柏舟么?   笑声突然停下,墨隽忽然睁大了双眼,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觉得这一切合乎常理。 第29章 惊闻   将近黄昏的时候,夕阳的余光还未收起,停歇的雪花又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叶晨晨趿着棉鞋冲进院廊里,抱起笔记本刚转身,差点一头撞到跟在她身后的人。叶晨晨柳眉倒竖,泽风拓无声无影惯了,但是这里是叶晨晨的私人住宅,出个声又不会如何。   “臭小子你吱一声会死啊!”叶晨晨怀里抱着笔记本,抬脚欲踹。   泽风拓往左一闪,立刻避开了叶晨晨的偷袭,叶晨晨一脚没收住,站在泽风拓身后的人刚要停下步子,见一双粉色棉拖直朝自己飞来,云柏舟也跟着泽风拓一样侧过身,一只手在半空中抓住了飞来的棉拖。   叶晨晨尴尬地扯了下嘴角,不仅泽风拓走路没声,就连云柏舟走路也悄无声息的。“抱歉啊抱歉,少帅对不起啊,我没注意到你跟在臭小子身后。”叶晨晨将怀中抱着的笔记本丢给泽风拓,疾步走到云柏舟身边,悻悻地想要从云柏舟手里把“暗器”取回来,手刚伸出去,云柏舟却把叶晨晨的棉拖收到了身后。   叶晨晨愣了下,云柏舟这是要做什么?   云柏舟带着重伤的泽风拓按照导航抵达此处,看见大半夜里撑着一把伞靠在门外,点了一根烟抽着的也趁车的时候就认出了眼前这位是息影了十多年的叶晨晨。泽风拓曾经还说漏过口,叶晨晨也是沉沧的杀手,按照泽风拓设置的导航开到叶晨晨的住宅倒也没什么。可是,这处宅院的主人并非叶晨晨,这里对云柏舟来说太过熟悉,或者说云柏舟十岁前的记忆在这间屋子里可以全部找到。   “为什么你会住在这里?”云柏舟皱眉,他记得他被带离这间屋子的时候,云芷兰下令让人封了这栋宅院,叶晨晨不可能拥有居住权,甚至不可以住在这里。   叶晨晨回过神,她轻轻地“啧”了一声,她从来没告诉过泽风拓这间宅邸其实是云宽绰买给泽迦的,在泽迦死后云芷兰封了这处宅院,是云翊从云芷兰那里买下来的,转而让叶晨晨住了进去。   “叶姨住这里十年了。”泽风拓抱着笔记本往叶晨晨和云柏舟中间走了过去,他很好奇为什么云柏舟会这么问叶晨晨,难道云柏舟来过这里?   云柏舟看了一眼泽风拓,摇了摇头:“不,她不是这栋宅子的主人,这栋宅子的主人是……”   “云芷兰。”叶晨晨没穿棉拖的脚有点冷,她见云柏舟拿着自己的棉拖一直不还给她,索性坐在沙发上,用沙发上的大抱枕把自己的脚给盖住,“不过云芷兰在你母亲死后就把这栋宅院出售了。”   “购买人是你?”云柏舟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正从茶几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细长香烟抽了起来的女人。   “不是我,”叶晨晨吐出烟圈,“是云翊。”   “小伯父?”云柏舟讶然,在他的记忆力,云翊是一个随和的男人,他是云芷兰的弟弟所生,在云翊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便去世了。云芷兰把云翊带在身边抚养,直到云翊从军校毕业继承了父亲的爵位,这位不爱争权夺利的云氏子弟向云芷兰提出要去睢阳安静地过自己的下半生,云芷兰同意了。没想到云芷兰把这间宅院给了云翊。云柏舟呆住了,过了很久他才说:“你难道是小伯父的情人?”云翊一生未娶,所以叶晨晨自然不会是云柏舟的小伯母。   “不是说帝国少帅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么?你这用词不太妥当吧,”叶晨晨弹掉烟蒂,纠正云柏舟,“应该叫女朋友。”   “噗……”泽风拓没忍住笑,虽然叶晨晨才过三十岁,但是“女朋友”这三个字用在当年对追求者们不屑一顾的叶晨晨身上,十分违和。   叶晨晨瞪了一眼泽风拓:“笑什么笑,你叶姨就不能有男朋友,就不能风花雪月?只许你们年轻人卿卿我我?”   “叶姨我不是这个意思,”泽风拓连忙摆手,“叶姨你不是说不会再对任何男人动心了么?”   叶晨晨微微一笑,但这笑容落在泽风拓眼中莫名地觉得可怕,叶晨晨说:“灵魂伴侣不可以么?”   “……”泽风拓无言以对。   云柏舟没把叶晨晨和泽风拓相互戏谑听进去,他只是觉得这件不太对。云翊是云氏的人,也是帝国的将军。而叶晨晨是沉沧的杀手,叶晨晨依附于云翊难道是另有打算不成?   叶晨晨抬头见云柏舟神色变换,把烟尾丢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叶晨晨收起脸上的笑容,又抽出了一根细长的薄荷烟,吸了一口才道:“少帅是担心我对云翊另有企图?”   云柏舟点点头,叶晨晨是一个精明的女人,他从第一眼就看了出来。   叶晨晨对云柏舟地直接没什么表示,她轻轻地笑了下:“也是,我是沉沧的人,云翊是你们云家最单纯的人,你们怀疑也正常。但是少帅,有时候感情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很单纯,看对眼了,觉得能过下去了,也不会计较各自的身份。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不是也一样?”   “你认识他们?”云柏舟望着叶晨晨,目光灼灼。云芷兰说过知道云宽绰和泽迦事情的外人都死了,留下来的只是云家里地位崇高绝对不会泄密的云氏子弟。叶晨晨又是如何知道的?   叶晨晨又是一笑:“知道,如果不是云翊,我这个最后一个知道他们事情的外人恐怕早死在了十年前。”   云柏舟听出了云芷兰话里的意思,是云翊保护了叶晨晨。但叶晨晨到底与他的父亲和母亲有何关系?   “泽迦比我想的还要坚强啊,”叶晨晨看着云柏舟,忽然感叹道,“她居然没告诉你,她认识我,我和她认识了二十多年,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   “什么?!”   漆黑的夜幕降临,廊外灯光照耀下,雪幕簌簌而落,凄风冷雪重新侵袭了大地。站在屋子里的人觉得全身寒意遍布,云柏舟张了张口,不敢相信叶晨晨刚刚说的话。   沉沧,泽迦,他的母亲,也是出身于沉沧的人! 第30章 故人   廊院上的灯光落在院外,一缕灯光将漆黑的夜色劈开,簌簌而落的雪花被玻璃门隔绝在外,冷气也无法渗入。   叶晨晨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几上的烟盒里丢了七八根细长的烟嘴,空气里弥漫着薄荷清淡的香气。   茶几上的玻璃壶散出清甜的香气,晶莹雪白的梨肉漂浮在玻璃壶里,泽风拓给云柏舟茶几上放着的镶花蓝瓷杯里倒了一壶热茶,又给自己面前的瓷杯里倒了杯茶。   云柏舟向泽风拓点了下头算是谢过。装修变了,但是格局没变,云柏舟还是能回忆起在这里生活的十年。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泽迦是一个温婉坚强的女人,母亲总是带着微笑。每日母亲都会早起为他做最精致的早餐,从他记事起,母亲就在不停地变化花样给他做最丰盛的早餐,然后送他去上学。云柏舟瞟了一眼喝着奶茶的叶晨晨,刚才他跟叶晨晨说到泽迦的时候,叶晨晨惊讶地喷了一口奶茶,她说她认识的泽迦只会吃,从来不记得怎么做。   云翊五分钟前刚接到叶晨晨的电话赶过来,他除了一进门向云柏舟行了个军礼后,就没机会与云柏舟说上什么话。云柏舟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他目光穿过叶晨晨和云翊的中间,落在了窗外在灯光下簌簌飞舞的雪花。他好像是在出神,但偶尔眨动的眼睛又像只是在欣赏飞扬的雪花,只要有人开口,他就立刻能跟上对方的话语。   屋子里唯一的声响来自泽风拓捣鼓笔记本的声音,其他三个人可以坐得住,但是他坐不住。屋内的三个人喝茶的喝茶,看雪的看雪,泽风拓茶喝够了,雪也看腻了,于是他就上网搜搜最近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顺便看一看关于军工厂的事情沧落那方有没有什么官方消息。然而除了一篇犄角旮旯里几句简明的豆腐块信息外,再也没有其他关于军工厂爆炸的消息。泽风拓撇嘴,转头看着身边正在淡定喝茶的男人,云柏舟是真的踩到了云暮归和苍凛的痛脚,不过这也给苍玡留了一个与云柏舟合作的机会。泽风拓心中浮起一抹异样感,他觉得事事都被云柏舟掌握着,云暮归的反应、苍玡的机会,可能还有云老太太那边的态度都被云柏舟算到了。   云翊瑟瑟地看着对面端坐着饮茶的小侄子,云柏舟的茶已经喝了两杯,除了刚才云翊进门时,云柏舟向他点头并打了声招呼外,云翊从坐在沙发上开始就一直没见云柏舟说话。云翊只得看向叶晨晨,希望叶晨晨能帮他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但是叶晨晨显然也不太想说话,只是抱着印着卡通兔的茶杯喝刚泡好的奶茶。泽风拓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一下,显然想要找泽风拓搭话也不妥当。   “柏舟,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云翊觉得干坐着气氛实在尴尬,他鼓足了勇气,说话的声音却低得几乎让人听不到。   泽风拓听见云翊的声音,停下敲击键盘,他看了一眼撑着笑的云翊,搞不懂曾经冷艳高傲的叶晨晨会看上云翊,即便云翊是云家子弟,可怎么看也与云柏舟或者说云宽绰差了许多。难道真如叶晨晨说的那样,叶大明星对云翊看对眼了?   云柏舟笑笑:“也没什么事情,这间宅院是父亲买给我母亲的,听说小伯父现在是这座宅院的主人,所以约小伯父过来坐坐。”   泽风拓合上电脑的时候差点没忍住笑,对面云翊正在偷偷抹冷汗,听见云柏舟的话,差点没打翻了面前的茶杯。   “抱歉抱歉,人老了手抖。”云翊抽出桌上的面巾纸把溢出的茶水擦干净,连声向众人道歉。   叶晨晨也抽了张纸巾替云翊收拾:“在你侄子面前还这么小心谨慎的。”   云翊干笑一声,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太久没见过帝都的人了。”   “小伯父不用拘礼,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云柏舟轻笑,从盘托上重新拿了一个新的蓝瓷杯给云翊斟满茶。云翊忙摆手一边说不用,又一边不停地道谢。   “小伯父知道这家宅邸原来是属于谁的么?”云柏舟一边给云翊倒茶,一边问。   云翊点头:“知道,老夫人跟我说过。”   云柏舟把茶壶放回桌子上,他直视着云翊,嘴角边的弧度越来越平,温润的笑容变冷,云翊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可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云柏舟淡淡地说:“为什么不问我?”   云柏舟话音刚落,云翊就立刻明白了云柏舟为何而怒。这家宅邸是云柏舟和他母亲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就算他的父母去世,这间屋子的归属者应该是云柏舟。云芷兰把云柏舟接回云家之后,这间房子便空置了,直到云翊要回睢阳居住云芷兰才把这间屋子卖给了云翊。云家一直由云老太太做主,云柏舟这句问话里的意思太过明显,云翊看着云柏舟的眼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我以为……”云翊想说以为不需过问,可那是十多年前,那时候云柏舟才十岁,可现在云柏舟成为了帝国少帅,过问一下这间宅院的归属权并无不妥。   “小伯父,我不是故意为难你,这间宅院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云柏舟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不妥,毕竟云翊是他的长辈,这间宅院是云翊正大光明买的,就算这间宅院当年属于他,现在的归属人却是云翊。   云翊忙点头:“我知道,是我考虑不周,我该向您说一声的。”   云柏舟抬起一只手打住了云翊:“这件事就不谈了,小伯父,您和叶……叶晨晨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翊心中一突,他和叶晨晨的关系看上去普通,实则并不能对云家的人说出口。   “我不都说了,我和他就是看对眼在一起了。”叶晨晨感觉到云翊心绪不定,忙开口替云翊解释。   云柏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云翊,笑微微地说:“真的?”   云翊举手发誓:“真的。”   泽风拓斜眼看着对面坐着的一男一女,苦笑着摇了摇头,叶晨晨和云翊这是要联起手来一起欺骗帝国少帅么?那他要不要也加入进去? 第31章 忠言   云柏舟站在二楼屋子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保持了半臂宽距离,肩并肩走着的两人身上。小楼廊院上悬挂的电灯照亮了两人的背脊,云翊年近五十,佝偻着背,泽风拓跟着云翊的步伐放慢了脚步,但他始终没有伸出手去扶云翊。雪地上落下了四排脚印,两排之间留了比较宽的距离,云柏舟皱眉,他总觉得云翊与泽风拓是在故意保持着距离,那落在雪地中一臂宽的间隔显得生疏又微妙。   云翊只呆了一个小时,叶晨晨习惯早睡,八点刚过,叶晨晨就把云翊赶出门,顺便让泽风拓替自己送一送云翊。云翊一直拒绝让泽风拓送,叶晨晨坐在沙发上瞪着云翊,云翊看着叶晨晨的眼神,立刻点头让泽风拓送他走。   等云翊和泽风拓走出门,叶晨晨把喝了一半的奶茶丢在茶几上,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气对云柏舟说她要去洗澡,冰箱里有三明治、芝士蛋糕还有牛奶,云柏舟想吃什么自己拿,顺便给泽风拓热一份。然后丢下云柏舟一边左右晃着脖子走进了浴室,“嘭”的一声把浴室门关上,把她和云柏舟给隔绝了。   云柏舟没有去冰箱里拿吃的,他不喜欢晚上吃这些,他直接上楼,准备回去拿件外套跟泽风拓出去吃,拿外套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楼下刚走出廊院的两人,这两人隔开的距离让云柏舟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去哪里奇怪。   车灯劈开了漆黑的夜幕,盈盈雪花在车灯前飞舞,渐渐地落在地面上,转瞬消失不见。   云翊走得很慢,在这样的年纪按道理走路的速度应该与泽风拓差不多,但是他迈开步子却十分艰难。   泽风拓比他落后小半步,看上去是在云翊的身后护卫着他。可泽风拓心里清楚,别看云翊胖乎乎的,但云翊的身手绝对快得过他泽风拓。   “云叔是不是有话和我说?”泽风拓一脚踩在雪里,在云翊身后低声地说,虽然知道云柏舟一定听不到他和云翊说什么,但做杀手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随时提防任何人。   云翊走路的速度没变,依然是慢悠悠地,此刻他脸上收起了和顺的笑容,俨然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决策者,可二楼落地窗看去,云翊佝偻的背显出这个人提早步入了老年。   云翊低头看着被车灯照亮的积雪:“你出来多久了?我给你批的假快到期了吧。”   泽风拓悄悄地吐了吐舌,他就知道云翊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这不是还有十天么,而且我在叶姨这里,您还不放心么?”   “我就是太放心你叶姨宠着你了。”云翊哼了一声,泽风拓从小到大一闯祸就会搬出叶晨晨,云翊虽然不想再吃泽风拓这一套,但叶晨晨宠着泽风拓,他也拿泽风拓没办法。   泽风拓听出了云翊语气里的无奈,他索性涎皮赖脸到底:“而且现在计划有变,我也回不去啊。”   “计划有变?”云翊挑眉,“我让你出来前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让云柏舟知道新年夜刺杀案与沉沧无关。”   “你们能到睢阳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和沉沧毫无关系,其实在沧落的时候就已经撇清了关系,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现在,算是给你最大的宽限了。”云翊叹了口气,这次让泽风拓出来办这件事是他估计错误。   “可现在不是‘节外生枝’了么?”泽风拓辩解。   云翊用眼角瞥了眼泽风拓,他们距离云翊的车子还有三四米的距离,足够云翊把话说完:“那也不是你该管的。风拓,你是暗部的首领,还有许多事要做,这里有你叶姨还有我,更何况沧落还有墨……那小子,你不必再插手。”   听见“墨”字,泽风拓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虽然云翊在隐藏沧落的那个人,但泽风拓猜到云翊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墨隽。难怪墨隽说自己是个“投机者”,身为沉沧的人,怎么会随便站队呢。   “云叔你是说墨隽吧。”泽风拓笑笑。   云翊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不过他相信泽风拓嘴很严:“云暮归和苍凛安插暗桩的手段在我眼里就是个新手。”   泽风拓“肃然起敬”,云翊都把自己当暗桩安插在云氏家族里了,云暮归和苍凛只会利用别人当暗桩,他俩又怎能和云翊比呢。   “是是是,云叔您是鼻祖。”此时此刻泽风拓必须要把云翊捧得高高的才能避免自己不会再次被云翊训斥。   然而泽风拓的心思又怎能逃得过云翊的眼:“风拓,你能猜得到云柏舟在思量什么么?”   泽风拓皱眉,表面上看,云柏舟一路追查凶手至此是为了维护帝国安稳,消除破坏帝国稳定的人,但实则从云柏舟暗探军工厂开始,泽风拓就觉得云柏舟的心思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也意识到不对了?”云翊在车前站定,车灯扑在他的身上,他的面容却藏在了黑暗里。   泽风拓无话,他的确觉得蹊跷。   云翊见泽风拓不说话,忽然笑了一声:“我会在主事们面前替你多请几天假,但是我需要你保证,在必要的时候不要心软。”   “云叔你这是忠告么?”泽风拓希望云翊这句话只是忠告,而非命令。   云翊收起笑:“云芷兰的心思其实并不难猜,她只是需要一个称手的傀儡替她看管这个帝国而已。但是云柏舟的心思并非如此。”   “那云暮归呢?”泽风拓想云翊难道就不先把眼前的麻烦给解决么?   “他?”云翊不屑地说,“等你们养好了伤就回沧落吧,过几天我会让人把苍玡那里藏的关于云暮归和苍凛走私的证据拿给你们。”   “云叔,小周什么时候是我们的人了?”泽风拓默默叹气,想不到在睢阳还有一个云翊安插的暗桩。   云翊打开车门,背对着泽风拓说:“他一直是我们的人,你小子在许世昌那里就顾着跟人谈条件了?我教你的‘望闻问切’识人四则你全还给我了啊。”   “那不是中医断病四则么?”泽风拓送云翊上了车,“嘭”的一声把车门替云翊合上,对着坐在车内的人挥了挥手。   云翊抬手隔着车窗玻璃指了指泽风拓,收还没落下,老爷车就已经跑离了泽风拓身边。 第32章 小周   泽风拓一屁股坐在黑色跑车的车头,他穿着黑色风衣,嘴里叼着一根刚点燃的细长香烟,一缕雾气从烟头处缓缓地上升,逐渐被风稀释消融。泽风拓双手揣在风衣的口袋里,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只要一有风吹过,他就会习惯性地缩缩脖子。   远处净水浪涛拍击岸边,对面的群山一览无余,如果视力好还可以清楚地看见群山下的一座村落。红砖黑瓦的房子如同长在山脚下的蘑菇,有几处房子上袅袅升起了炊烟。好一副惬意的隆冬村景图,如果不是泽风拓拒绝不了现代化的诱惑,他说不定会在这件事结束后就在村落里盖一栋楼住了下来。   泽风拓寻思着可以在屋子里自己搭线拉网,再买些需要的电子设备,其实也可以做一个现代化的隐居人。就在泽风拓想着除了备车、笔记本外还需要准备哪些电子物件的时候,一阵急撒车刺耳传来,泽风拓掏了掏耳朵,心想驾驶员的技术还真是太一般了,飙车讲究的是起步快、行进快但是停车要稳,这位驾驶员显然没有掌握飙车的技能。   关车门声传来的时候,泽风拓把抽完的烟尾丢在地上,转过身对走下车来的人笑着点了点头。   小周比在苍家见的时候清瘦了些,泽风拓心道苍玡也太会折腾人了。“苍玡没发现你出来?”泽风拓想起在军火库的时候苍玡八爪鱼一样地挂在小周身上,时刻粘着小周的人怎么会让小周轻易地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呢?   小周也笑了笑:“既然是向少帅投诚,他必须显示出诚意。”   原来小周是拿了这个借口才跑出来的。泽风拓点点头:“看来我还得复印一份?”   小周把一叠文件递到了泽风拓手里:“我准备好了两份。”   泽风拓咋舌,没想到小周不管是在许世昌身边还是在苍玡身边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沉沧就是需要这样的人啊,他泽风拓也想要一个替自己整理家务的人。他想起了云柏舟,觉得还是请一个家政来打理比较妥当,一位帝国少帅不去伺候他就算不错了。   泽风拓一页页地翻看手里的文件,这是一份苍玡之前就调查好的军火库资料,从他接任苍氏开始,暗中监视军火库的行动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每一张图片上都标示清楚了日期和时间,甚至详细到了秒数。图片底部配有文字说明,事无巨细,没有遗漏。泽风拓翻了十多页就确定这份文件并没有造假。他把文件夹在胳膊下,问小周:“总部那里也给了一份?”   小周点头:“云老师已经向总部汇报过,总部让云老师先解决,如果情况有变,总部会再出面。”   站在泽风拓对面的人年岁与泽风拓相仿,但是看上去却比泽风拓要沉稳许多。黑色的西装将小周紧紧裹住,冬日薄利的阳光下,小周显得精干又清冷。   “他们放假过年,我们过节加班,还不发加班费。”泽风拓摇头笑了笑,从怀中摸出烟盒,抽了两根烟,一根给小周,一根自己抽。   小周接过香烟道了声谢,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吐出一口烟圈:“部首指明要我亲自来送这份文件,其实是另有打算吧。”   “云叔说你聪明,你还真是一点就透。”泽风拓吐了口烟。   小周并不否认地抿嘴微笑,今天凌晨接到云翊的电话他并未太过惊讶,虽然泽风拓不知道自己是沉沧的人,但他已经来到沉沧,并且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很多问题要问自己。   “你在苍玡那里到底为了什么?”   小周眼皮抬了下:“部首的意思是指什么?”   “刚说你是聪明人,你现在就跟我装糊涂了?”泽风拓挑眉,小周干练利索,但是有时候却太会用脑子,“换个说法,你对苍玡真心假意各占几分?”   小周抽烟的速度不比泽风拓慢,从某些方面来说,小周与泽风拓的思维和动作有一致性,可以说小周有些行事准备在向泽风拓靠拢。   小周笑说:“我可不可以问部首一个问题?”   “你说。”泽风拓点头答应。   “部首对少帅真心假意各占几分?”小周吸了一口烟后才问。   泽风拓一愣,没想到他给小周挖了一个坑,小周就立刻回敬了一个坑给他。云翊光说小周能干,怎么就不提醒他小周还会给上司挑刺?   泽风拓尴尬地扯了下嘴角:“你这算是给我开检讨会?如果我现在说你无权这么问我,你是不是要如实的向总部报告?”   小周却摇了摇头:“部首,我只会向云老师报告,他是我的上司。至于云老师会不会向总部反应情况,那就不该是我考虑的事情。”   “这些是许世昌教你的?”泽风拓问。   “有一点是,其他是自学。”小周诚恳地看着泽风拓。   泽风拓避开了小周诚恳的目光,幸好小周不归泽风拓管,不然泽风拓总觉得有双眼睛会一直在他身后盯啊盯的,想想就不寒而栗。   “好好好,”泽风拓抬起双手向小周表示投降,“真心六分,假意四分,四舍五入一下。”   听到泽风拓的答案,小周皱眉:“那我也跟部首一样。”   泽风拓一口烟卡在喉咙里,小周这算哪门子的答案,直接粘贴复制了他泽风拓的答案,作为评分人泽风拓还必须给小周打满分,不然他等于否定了自己的答案。小周也太会投机取巧了罢。   “咳咳咳咳咳……”泽风拓被烟呛得直咳嗽,眼里全是被烟呛出的泪水,不过他此刻是真的想哭。也不知道苍玡到底是怎么应付小周的,虽然帝国少帅心思难测,起码云柏舟不会像小周这样借力打力并让泽风拓哑口无言。   “部首,时间差不多了,资料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小周丢掉烟头,对着还在咳嗽的人点了下头,算是完成了任务。   泽风拓胳膊蹭了下夹着的资料,点点头,算算时间苍玡也要醒了,该放小周回去了,不然那位苍氏家主还能再做出什么泽风拓也不敢保证。 第33章 证据   眼前一片尘土飞扬,山坳下被炸平的近千坪的土地上四辆挖掘机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每辆车占据一个方向,四个巨大的铲子一齐砸在泥土地里,然后把挖到的泥土倾倒在一旁。   山坳上并排支着两顶彩虹色的太阳伞,左边的一把伞下面还撑了一个躺椅,伤愈的苍玡戴了一副能遮挡半个脸的太阳眼镜,手里端着一杯新榨的橙汁,偶尔会惬意地啜一口。如果不是他穿了一身墨绿色的军装,还以为是在晒太阳浴。   小周负手站在苍玡身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山坳中忙碌的施工队员,风卷来的灰尘落在他的身上,他伸手把视线范围内的灰尘掸掉,然后继续负手而立。   相比左边的悠闲,右边的两人反倒显得有些沉闷。泽风拓的双手一直在鼻前挥动,在这里站着不到一分钟身上就能落满灰尘,他刚也掸了一次灰,但是灰尘又不停地飞来,他索性直接用手在自己鼻前扇灰。云柏舟则淡定得多,除了他嘴角边挂着的温润笑容外,他与小周的动作几乎一样。   “我早就想把这里改造成CBD,睢阳不管怎么说都曾经是炎崆最繁华的大都市,一座琉璃厂就能带来巨大的利润,以后这间CBD里不仅要卖高端商品,从一层至四层我都要建成琉璃制品厂,一边产出一边贩卖。”苍玡啜了一口橙汁悠然地说,几天前他对这里敬而远之,几天后这里被夷为平地了,他倒是迫不及待地要把这块地变成自己的所有物,而且连如何营收保值都想到了。   泽风拓“呵呵”笑了声,苍玡早就觊觎这块土地,所以前几天才会跟着一起来。   云柏舟今天换了一身叶晨晨给他准备的白色西装,她还给云柏舟打了一个精致的黑色领结,云柏舟人温润有礼,举止谦和有度,这身白西装将他衬托的更加俊逸非凡。然而,再出尘的人在飞扬尘土下站半小时后还是会显得狼狈。云柏舟手指捻掉指尖的灰尘,望着山下挥铲的挖掘机,说道:“证据难道不够,还是你遗漏了什么?”小周早晨交给泽风拓的资料里还夹了一封苍玡写给云柏舟的信,苍玡邀请云柏舟和泽风拓如果下午有时间可以来军工厂一趟。云柏舟和泽风拓吃完中饭就出了门。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苍玡正躺在太阳伞下睡午觉,小周背着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山坳下。   小周见云柏舟和泽风拓走过来,却没叫醒苍玡。苍玡的起床气很大,就算是小周也只能等苍玡自己醒过来。   “他还要找证据?”云柏舟看了一眼躺在躺椅上的人,苍玡的呼吸声绵长,应该是睡着了。   小周点头:“物证。”   “那叠资料难道不算物证?”泽风拓指了指被苍玡拿着当被子用的资料。   小周说:“两位就没怀疑这是可能是假的?”   泽风拓和云柏舟皆是一愣,云柏舟先摇头:“他除了贪财外,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喂喂喂!贪财对我来说不是优点么?如果不是贪财的话我可能把睢阳这个破地方搞得这么繁华么?如果不是我贪财,知道开源节流,帝国能有雄厚的财力么?如果不是我贪财,我现在早就被家里那些老混账从家主的位置上给踹下来了!”睡着的人忽然坐直了身子,把盖在身上的资料“啪”的一声丢在地上,苍玡抬头怒视云柏舟,就差咬牙切齿。   云柏舟被苍玡给吓了一跳,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泽风拓站在他身后及时扶住了他。   小周俯身替苍玡捡起地上的资料,顺手把灰给拍了拍:“弄脏了。”小周把资料又丢回了苍玡的怀里。苍玡眉头一皱,却不敢再次把资料给丢在地上,他已经惹小周一次不高兴了,可不敢再惹第二次。   “那你找到了什么没有?”泽风拓站在云柏舟身后问。   “这不是正在挖吗?”苍玡伸了个懒腰说。   云柏舟和泽风拓看了一眼尘土飞扬的工地,挖是在挖,但好像到现在什么都没挖出来。   “人证、物证都齐全才能把苍凛给拉下来,而比起我想把苍凛给拉下来,少帅你的任务更加艰巨啊。”苍玡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伸出手遮挡在额前,他往下看了一眼,撇嘴道。   “我从来不想把云暮归给拉下来。”云柏舟淡淡地说。   苍玡嗤了声,一手拍在额头上,干干地笑道:“是我忘了,少帅是想维护帝国平衡,但要维护帝国平衡,云暮归和苍凛必须要将他们打得无还手之力不是?”苍玡声音轻飘飘的,听起来又带着嘲讽。   云柏舟无所谓地点头:“听你这么说的确要做足了准备一击必中才好。”   苍玡摆了摆手指:“不仅仅是一击必中,”他又在半空中劈下一掌,“不能让他们‘春风吹又生’。”   轰隆隆的挖掘机声响在耳畔,四个人站在山坡上一齐望着山下的情状。夕阳的余晖落满了山头,在最后一缕阳光将要被黑暗掩藏的时候,苍家的一个士兵风急火燎地从山下跑了上来,将手里的一枚军徽交到了苍玡的手里。   云遮月的军徽在初升的月光下泛出泠泠白光,军徽触手冰凉是由白色的玛瑙石打制而成,雕工细腻质朴,月头上留了一个极小的弧度,这是影月军的军徽。苍玡撇了下嘴,把手里冰凉的军徽递到云柏舟面前:“这算不算意外之喜?”   云柏舟不动声色地接过那枚熟悉的军徽,这枚军徽的所有者是云芷兰,看来事情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特制的影月军军徽不论怎样都不会消失,尤其是影月军的名誉元帅啊。”苍玡没有去看云柏舟的表情,物证有了,但是不能直接呈报给最高法庭。   “其实你也可以把这个当证据拿出去,就看这枚军徽的拥有者是将谁给推出去了。”苍玡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他是在提醒云柏舟,这枚军徽还有很大的用途。   “一定会是云暮归吧。”泽风拓已经知道了苍玡的打算。   苍玡只是抿唇而笑,盗取影月军最高统帅的军徽这可是一项大罪。只要云芷兰出庭作证,云暮归东山难再起,投靠云暮归的苍凛也随之倒台。苍玡是支持云柏舟的,但是云柏舟到底如何取舍,他无权干预。 第34章 少帅   云芷兰会把谁推出去?所有人肯定认为会是云暮归,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儿子,一个与苍凛联手意欲□□试图破坏帝国平衡的人,一生为帝国而活的云芷兰肯定会把云暮归推上最高法庭。可事情真会跟所有人想的那样发展么?云柏舟揣在西装口袋里握着云遮月军徽的手缓缓攥紧,军徽磕着手心生疼,云柏舟毫无感觉。   “云柏舟!回神了!”额上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云柏舟眨了下眼,镜片后静如秋水的湛蓝眸子里冷厉的光芒瞬间散去,泽风拓一张俊脸贴了上来。   见云柏舟愣愣地望着自己,泽风拓双手齐上,扒住云柏舟的脸颊,食指推开云柏舟的眼角,好让面前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再清醒一些。“还没醒?”泽风拓挑眉。暖洋洋的太阳下山了,工地四周支起了电灯,把山坳里照得亮如白昼。可灯光毕竟不是太阳光,晚风从山林里吹来,怕冷的泽风拓已经准备带着云柏舟打道回府,他在云柏舟耳边说了许多次,云柏舟却在走神,什么也没听进去。   眼皮被泽风拓撑到最大,云柏舟脸往后撤,挣开了泽风拓的钳制。“泽风拓,注意下你的举止。”云柏舟习惯性地正了正领结。   泽风拓咂嘴:“人都走光了你怕什么?”   泽风拓不说云柏舟还没发现,苍玡和小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退,他们所在之地现在只有他和泽风拓两人,泽风拓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嘴里叼了根细长的烟正在对着月光吞云吐雾。苍玡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呆太久,所以也没给这片地上支什么灯泡照明,现在他和泽风拓两人站在月色里,确实没人在意他们。   “抱歉,想事情走神了。”   “回去再想吧,再不回去叶姨要开骂了。”泽风拓拉住云柏舟的胳膊,把人带着往停了跑车的地方走,他手中的车钥匙扣上挂着一个银质的铃铛,清脆的铃音回荡在山中,好像有一股力量能够涤清心头的烦闷。   泽风拓熟练地点火发动跑车,红色的车灯在夜幕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弧线。云柏舟从车台摆放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薄荷香烟,他没有立即点火,而是一手捏着香烟的一头,把烟摆在鼻子前嗅了嗅,等泽风拓把车开上平坦的马路,云柏舟才说:“从沉沧的角度看,你觉得这个锅会给云暮归背么?”   泽风拓把方向盘往左打,开了上左边的马路:“锅给你们云家的谁背对沉沧来说都是好事,不是么?”泽风拓勾唇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他的意思是云柏舟问错了人。   云柏舟转头看向泽风拓,开车的人直视前方,嘴角边的那一抹邪笑还留在脸上。云柏舟把烟嘴塞进口中,倒头靠在身后的座椅背上,淡淡地笑了笑,喃喃道:“我为什么要问你……”   泽风拓听见了云柏舟的喃喃自语,踩在油门上的脚又往下压了压,车速表上的指针迅速打着弧度往右偏移。刚躺在座椅背上的人猛地直起了身子,一手按在了泽风拓的方向盘上,咆哮:“你他妈就不能慢点!”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刚落,一阵急促地刹车冲力带着还没有来得及收住表情的人猛地往前直冲。就在云柏舟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砸上车玻璃的时候,他被人紧紧地扣住,一头栽进了泽风拓的怀里。   泽风拓死死地箍住云柏舟,看着车窗里显出自己露出邪笑的自己,对自己现在的表情颇为满意。“帝国少帅,你装这么多年到底累不累啊?”泽风拓捡起云柏舟掉落在车椅上还没熄灭的烟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吸了一口烟,把怀里的男人头捧起来,狠狠地咬上了云柏舟的嘴唇,把烟全部吐进云柏舟的嘴里,云柏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口烟呛得连连咳嗽,泽风拓替云柏舟缓缓地替云柏舟顺着背。做云氏子弟真是难呐,做一个不想争权夺利的云氏子弟也难,做一个想登临王座睥睨天下的云氏子弟难上加难,泽风拓想。   叶晨晨给自己的玻璃杯里倒了一杯热奶茶,桌上的菜快要冷了,她秀眉高高挑起,一边暗骂两个小兔崽子这一疯出去就没完没了了,明明答应了晚上回来吃晚饭的,都快八点了还不回来!   “泽少和云少回来啦!”开门声里夹着佣人欢喜的呼声。叶晨晨眉梢挑得更高,当初选佣人的时候她怎么就没发现那个小女仆是个花痴呢。   泽风拓走在前面,云柏舟走在泽风拓身后,两人走到客厅的时候同时停下了步子。叶晨晨的目光在泽风拓身上扫了一眼就落到了站在泽风拓身后的云柏舟身上,出门时她特意给云柏舟打理过西装,现在云柏舟的西装皱得挂在身上,头发虽然重新整饬过但还是能看出整理前有多糟糕,再加上云柏舟微红的眼角和略肿的双唇,叶晨晨当即明白前面站着一脸春风得意的人做了什么。   “你!给我滚过来!”叶晨晨“嘭”的一声把奶茶掼在桌上,纤纤素手指着泽风拓,然后又指了指云柏舟,刚要开口,却见云柏舟向自己微微俯身,一句话不说地就上了二楼。   “少帅,你不去洗个澡?”叶晨晨腾地推开椅子站起身,却被泽风拓拦住了。   “臭小子你敢拦我了?”叶晨晨怒火中烧,她是万万没料到自己养了一只狼。   泽风拓堆起谄媚的笑容,一边给叶晨晨捶背,一边低声下气地说:“叶姨叶姨,您别生气。”   “我不生气?”叶晨晨差点跳起来,如果她现在穿的是高跟鞋,肯定用鞋跟狠狠地踩泽风拓,“他是泽迦的孩子,现在被你……被你这小混蛋给……给上了!你叫我不生气?”   “叶姨您真是独具慧眼,一眼就看出是谁上谁下啊。”泽风拓好死不死地继续涎皮赖脸。   “你是要气死我啊!”叶晨晨抬手扇了泽风拓一巴掌,可她刚打完就后悔了,看云柏舟那淡定的模样跟泽风拓应该也不是一两次了,难不成?   “叶姨,木已成舟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啊?”泽风拓继续卖乖。   叶晨晨跺脚摇头:“算了算了,随便你们了!但是你得记住了,他姓云,是影月军少帅,你和他如若没可能,就立即放手。”   “影月军少帅?”泽风拓嗤地笑了一声,“徒有虚名罢了。”   “你说什么?”叶晨晨听泽风拓口气不对。 第35章 抉择   泽风拓走到餐桌边,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叶姨,你说一个做祖母的人到底坑自己的儿孙们到底是图什么啊?”泽风拓捡起餐盘里凉透了的基围虾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感慨,云芷兰实实在在地坑儿坑孙。   叶晨晨挑了下眼皮,一胳膊压在了泽风拓的椅背上,打掉泽风拓已经悬在青椒牛肉餐盘上的手:“你手洗了么?!”然后把泽风拓面前的筷子给递到了缩回手的人手里,“云芷兰坑儿子不是早出名了么?”见泽风拓安分了,叶晨晨转了个身绕着桌边走了几步,坐在了泽风拓对面。   泽风拓给自己面前的高脚杯里倒了一杯白葡萄酒,抿了一口:“当年她想扶植温顺的云宽绰为帝国统帅,可是最让她放心的小儿子却比大儿子还叛逆,不仅拒绝了她安排的婚姻,连云芷兰给他铺的路都不要。”泽风拓伸出一个手指在半空中点了点,又说,“大儿子呢其实是最合她脾气的,她偏偏就看不上。云叔不也说过,他觉得云暮归比云宽绰还要适合当帝国统帅?真不知道这个云家老太太到底在想什么!”   “她想什么?”叶晨晨冷笑,“你们是不是认为她想维持云家对帝国的统治,让云氏一直是这个帝国的主人?”   泽风拓伸出来的手指曲了起来,在今天之前或者说在见到那枚影月军徽之前他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亲眼所见再加上叶晨晨鄙夷的口气,泽风拓更加确定云芷兰并不是他之前认为的那样。   “叶姨,听你现在的口气我敢拍胸脯保证她不是那样的。”泽风拓说。   叶晨晨瞟了一眼对面一本正经的人,泽风拓自小是她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训练泽风拓刻苦用心,能够迅速出色地完成任务从无差错,再加上泽风拓在沉沧中的血统,他能够在三十未及之时就成为沉沧四大修罗之一。然而泽风拓的脾性并不简单,在沉沧的时候为了树立威严,泽风拓时常不苟言笑,而离开了沉沧回到叶晨晨这里他倒是显出孩子心性。叶晨晨喜欢泽风拓的孩子气,却不希望泽风拓年近三十还不知道收敛心性。   “风拓,我和你云叔的意见一样,到此为止吧。”叶晨晨沉下脸,她是泽风拓的长辈,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她和云翊的估计。   “哐当”一声,泽风拓丢下手中的筷子,直视叶晨晨。良久后,泽风拓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稀薄的笑容,声音低了几分:“或许我能让事情向着相反的方向走。”   “你不要玩火自焚!”叶晨晨一巴掌拍在桌上,她面前的餐盘受力跳了一下,而后落回了原处。叶晨晨眼中带着怒火,从前她虽泽风拓怎么乱来都可以,但是今次她绝对不许泽风拓再胡来!   “叶姨,您消消气嘛,我是有把握才这么说的。”泽风拓还是缩了下脖子,他头一次见叶晨晨发这么大的火气。原来大明星发火是这样的?如果偷偷录下这段视频他会不会收到更多粉丝?   “臭小子!叶姨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吧,是谁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的啊?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被云翊罚跪面壁三天不许给饭吃的时候是谁翻墙给你送吃的啊?是谁……”   叶晨晨挑着秀眉,曲起手指重重地扣在桌面细数当年。每次泽风拓一惹恼叶晨晨,叶晨晨就会搬出这些事情来,泽风拓早已听得耳朵生茧。   “臭小子!认真听我说话!”见对面的人眼光迷离,叶晨晨又要一掌拍在桌上,幸好泽风拓反应快,把叶晨晨面前的刀叉碗碟一股脑地给捧到了手里。   “叶姨,饭菜无辜啊。”泽风拓居然还认真地向叶晨晨摇了摇头。   叶晨晨抬起的手掌曲成了爪,恨不得一爪抓在泽风拓的脸上:“我劝不动你了?”   泽风拓见叶晨晨火气下去了,把手里的碗碟摆回了叶晨晨的面前,还给叶晨晨的杯子里倒了一杯奶茶,泽风拓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叹了口气:“叶姨,我问您一句,如果主事们知道这件事会恶化下去,他们会如何做?”   “他们?”叶晨晨被泽风拓问愣住了。   “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派人出去阻止,继而是大量的牺牲。”泽风拓又抿了一口酒,晃动了下酒杯,杯中透明的液体表面荡起了弧度,泽风拓接着说,“既然我取得了帝国少帅的信任,那阻止这件事非我莫属,况且这不是‘减员增效’嘛。”   “你给我严肃点!”叶晨晨皱眉,泽风拓说得不错,但如果一旦陷进去,泽风拓很有可能会丢了命。“你确定已经取得了云柏舟的信任?”叶晨晨对云柏舟实在没有任何把握。   泽风拓点头:“起码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   “云氏……”后面的话泽风拓没有说出来,他一掌横在自己的脖子前划了一刀。   手里的军徽边缘磕得手掌生疼,云柏舟望着落地窗下被灯光照亮的夜幕,一丝凉薄的笑容渐渐浮在嘴边。   曾经云芷兰把这枚军徽放在他的眼前给他看过,那时候他刚被云芷兰接到云家,云柏舟瑟瑟地抱着母亲给他买的棕色小熊布偶,小眼睛四下不停地观察着这间恢弘的屋子。   云芷兰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见到被仆人带进来的孩子,她对着云柏舟露出慈爱的笑容,并向云柏舟招了招手:“柏舟到奶奶这里来。”   云柏舟瑟缩地躲在了仆人的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云芷兰坐在阳光下,手里拿着一块明晃晃的白色物件:“柏舟喜不喜欢这个?”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站在云芷兰身后的云暮归见云芷兰拿出影月军徽,立刻变了脸色。   云芷兰收起慈爱的笑容,转头瞪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大儿子:“怎么,舍不得了?柏舟也是云家的孩子,影月军徽给他又如何了?”见儿子紧紧咬着下唇,云芷兰冷笑,“知道柏舟要回来,也不记得带点玩具回来,我现在只有这么小物件,逗他玩你紧张个什么劲。”   “我……”云暮归刚要解释,就见云芷兰已经转过身走到云柏舟身边把云柏舟抱在了怀里。   云柏舟知道眼前人是这间大屋子里的主人,所以很抵触被母亲以外的人抱着,云柏舟也只能怯怯地缩着脑袋,不敢看云芷兰。   云芷兰把影月军徽在云柏舟眼前晃了晃:“柏舟要是乖乖听奶奶的话,这么影月军徽就是柏舟的了,好不好?”   从此之后云柏舟再也没有见过影月军徽,云芷兰答应过等云柏舟成人会将影月军徽给他,然而在泽风拓成人的前一天,云柏舟搬出了云氏宅邸。云芷兰要给云柏舟当生日礼物的影月军徽被云芷兰收了起来。   云柏舟把影月军徽揣回怀里,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准备明日一早就会沧落。 第36章 回都   出睢阳上了往沧落去的高架后,突然下了大雾,前方灰蒙蒙一片,泽风拓猜测能见度不到50米。泽风拓把雾灯和双跳都打开也无济于事,习惯开快车的人只得放了比平时慢一倍的速度。   云柏舟还没睡醒,他半睁开眼,侧头往右边缩了缩脖子,调整了下睡姿。昨夜他很晚才睡,泽风拓睡了一觉起来发现云柏舟房间内的灯还亮着。泽风拓敲了敲门,也不知道云柏舟听见没有,他接连敲了三四下,屋里才传来脚步声。云柏舟打开门一脸不解地看着泽风拓,泽风拓挠了挠头想他应该先去热一杯牛奶再来找云柏舟这样看上去就顺理成章多了。可转念一想,他敲云柏舟的门为什么要顾忌这顾忌那?   “有事?”云柏舟还穿着今天出门时候的白色西装,领带已经摘了下来,他的手揣在怀里,泽风拓瞟见右手边的口袋有棱角凸出来,那里应该放了一枚影月军徽。   云柏舟眼底藏了一抹锋利的光芒,泽风拓心头跳了一下:“这么晚还不睡?”   “刚准备睡。”云柏舟笔直地站在门边,没有让泽风拓进去的意思。   泽风拓“哦”了一声,点了下头:“要不要喝杯热牛奶再睡?”   云柏舟刚想拒绝,泽风拓转身就走下楼,没过多久楼下就传来一声微波炉加热的声音,一分钟后,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传来,云柏舟打了哈气后,一杯牛奶递到了面前。   “谢谢。”云柏舟接过牛奶,牛奶温度正好,可以立刻入口。   “喝完就赶紧睡了,明天还要早起。”泽风拓背对着云柏舟摆了摆手。身后的关门声传来,泽风拓转过身,走道里的光线并不明朗,但泽风拓的脑海里总是不断地浮现云柏舟开门刹那的眼神。   云翊那日的叮嘱不停地在泽风拓耳边回荡——“我需要你保证,在必要的时候不要心软”,这是云翊给他的忠告。   “哎……”路况越来越不好,泽风拓拐入左边车道,能见度已经不到20米,前方打了双跳的汽车尾灯若隐若现。这场雾来得突然,好像是要故意阻止他们赶回去一般。   云柏舟眼皮抬了抬,见窗外一片迷蒙,还未睡醒的人撑起精神完全把眼皮打开了:“起雾了?”   “你昨晚到底几点睡的啊?”因为这场雾,泽风拓的速度比平时要慢上许多,从叶晨晨的屋子里出来到现在,他已经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按照平日里他的速度已经快到沧落郊外,如今他估算连一半的路都没开到。开了太久车泽风拓也乏了,他从车台上抽了一根薄荷烟点燃,借薄荷的清凉味道缓缓神。   云柏舟想了下:“睡不着,五点才睡了一小会。”   “看不出来你也是那种一有心事就睡不着的人。”泽风拓睨了一眼云柏舟,揶揄道。   云柏舟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也从车台上摸出一根细长的香烟,点燃吸了一口才说:“你的任务不是到此为止了么,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回去?”   路况越来越复杂,往前又开了一百米后,道路彻底拥堵。泽风拓打开车门走下车去前面探情况,云柏舟百无聊奈地坐在车里,目光扫过车上的播放器,云柏舟打开了播放器,熟悉的曲调传来,是叶晨晨宣布息影时的唱的《故人归》。“衣宽渐减闻君来,含笑举箸说鱼脍。”顾逸之的词向来凉薄,又谱上的古拙的调子,听起来虽不让人觉得腻歪,又不失凌冽。世人皆认为这首曲子是叶晨晨唱给云宽绰的,在那日泽风拓前往净水的早晨,云柏舟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着《故人归》,叶晨晨坐在他对面给面包抹果酱,对云柏舟说:“你母亲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曲子的词是她选的,是她要我唱的?”   云柏舟点头,他从记事起就知道这曲子的来历,只是泽迦隐去了她认识叶晨晨的事情,她直说云宽绰喜欢顾逸之的词,最喜欢这首,可泽迦觉得这词太悲凉了,每次读都感觉寒意满身。可当云宽绰被云芷兰带走后,泽迦把云宽绰写的这首词挂在床头,每日每夜都会念一遍。   “原来你都知道啊。”叶晨晨把面包递给云柏舟。   “我不知道我的母亲认识您。”云柏舟说。   约莫过了十分钟后,前去探路的泽风拓回到了车上。播放器里早换了三首歌,云柏舟见泽风拓回来,把播放器的声音调小了些。   “三车追尾,一时半会走不掉了。”外面冷风欺骨,泽风拓把空调温度调高,一边对云柏舟说。   “现在能回答我问题了?”云柏舟抱着膀子,把头对准了泽风拓,泽风拓下车前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的任务到此为止了,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回沧落?”眼镜片后的湛蓝色双眸越来越澄澈,云柏舟直视着泽风拓,等泽风拓给他解释。   叶晨晨、云翊和小周都问过泽风拓类似的问题,泽风拓给他们的答案如出一辙。泽风拓对上了云柏舟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半天,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良久后还是泽风拓先败下阵来,泽风拓轻轻笑了笑:“因为我爱你啊。”   云柏舟勾了下唇,对泽风拓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你不肯说?”   泽风拓一愣:“我是说真的。”   云柏舟笑,伸出了三个手指。   泽风拓不太明白云柏舟的意思:“你什么意思?”   云柏舟推了下眼镜:“我们就做了三次而已。”最后两个字云柏舟加重了力道,泽风拓听出的云柏舟的意思。   泽风拓皱眉:“三次难道还不够?”   “可我……还没爱上你。”云柏舟转过头不去看泽风拓。他能够爱上谁呢?从被云芷兰接回云家他就注定了只能娶云芷兰替他安排的女人。   泽风拓一手按在了云柏舟的肩膀上,不在意地说:“无所谓,我爱你就可以了。”   “喂!别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云柏舟挣开了泽风拓的手,背对着泽风拓说。 第37章 墨隽   高速路堵了近两个小时后,泽风拓开着黑色跑车好不容易才拐入了沧落的主要路段,进入这条路段后车流量明显增大,但是却比高架上的路况要好上许多,毕竟这条路的最前方是帝国中心——重华宫。这座从元始帝时代就建成的宫殿历经几千年战火数次重修依然屹立于沧落最中心。   以重华宫为中心,各世乐政要宅邸围绕在四周,重华宫五百米外的一栋白色宅院恢宏壮丽,这是世乐帝国唯一的继承家族云家的宅邸。   黑色跑车沿着沧落城的中轴线一路向前,快抵达白色宅院前,泽风拓往左手边打了个方向盘,拐上了中轴线岔出的另一条辅道上。   白色宅院前站着的一排佣人满脸愕然,他们是按照云芷兰的嘱咐来接云柏舟的,然而黑色跑车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时候打了一个弯,随后加速把宅院前迎接云柏舟的佣人们抛到了后面。   “这……柏舟少爷不进来么?”有个年轻的女佣人小声地问身边另一位佣人。   站在这一排人最前方的中年男人皱了下眉,吩咐身后的佣人们都赶紧回到宅院里去,他直接去向这栋宅院的主人汇报。   云芷兰悠然地端着红茶站在落地窗前,刚才的那一幕她也看见了,这位头发花白的贵妇人只是弯了下嘴角,冬日薄薄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却好像将她嘴角边的笑容渐渐冷了下去。   “齐曼啊,你觉得他会恨我么?”云芷兰转头问站在她身后的齐曼。   齐曼的目光落在宅院门前岔道上留下的车轮划痕上,良久后她向云芷兰欠了欠身:“齐曼先回少帅府邸了,齐曼告退。”   云芷兰点头应允,齐曼是负责照顾云柏舟的人,云柏舟既然回了自己的家,齐曼留在这里也没任何用处。   齐曼快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步子,她转过身看着站在阳光下的云芷兰,思量了一小会儿,对云芷兰说:“老夫人,齐曼觉得少帅对您还留着一份敬重。”说完,齐曼关上了门。   云芷兰捧着茶杯的手缓缓地握紧,忽然冷笑一声:“只剩下一份了,我要的是全部。”   墨隽揣着手歪在院门边,平日里他很少会像云柏舟那样穿着军服,今天他穿了一件灰色的翻领大衣,里面是黑色的西装,却没系领带,额前的刘海耷拉着,显得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   黑色跑车的引擎声很远传来,墨隽伸出手掏了掏耳朵,泽风拓喜欢开快车这毛病到底谁教的,而且墨隽肯定泽风拓已经改装了他的车。   车快要停下来的时候,歪在门边懒散的人突然敏捷地跳到了一旁,躲过了泽风拓的这计杀招。   墨隽一把拉开了跑车车门,伸手抓住了泽风拓的衣服,如果不是泽风拓还系着安全带,恐怕泽风拓早被墨隽给摔下车了。“在主城区开快车,还在情报局的人面前开,你就不怕我喊交通警察么!”墨隽咆哮,他一点也受不了泽风拓。   泽风拓低头看了一眼被墨隽抓着的衣领,抬头对着墨隽挑了挑眉:“把车借出去的车主也要负连带责任吧?”   墨隽一愣,接着把泽风拓摔回了驾驶座:“你就没学过好好开车?”   “有啊,”泽风拓掏出一本驾驶证在墨隽面前晃了晃,“这本驾驶证任何车都可以开。”   眼前晃着一本墨绿色的驾驶证,上面的泽风拓还是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墨隽估摸泽风拓应该是一满18岁就去考了一本“万事通”驾照。墨隽悻悻地撇嘴,泽风拓这是□□裸的挑衅!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已经走下车,云柏舟无视了身边争吵的两人,推了下眼镜框走进了大门内。等墨隽和泽风拓发现云柏舟不在的时候,云柏舟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泽风拓把车钥匙抛回给了墨隽,转身钻进了云柏舟的办公室,把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搬到了云柏舟的对面,挨着云柏舟坐了下来。   佣人们立刻端上了准备好的茶点,刚准备给自家主人倒茶,就被泽风拓抢了过来,泽风拓给云柏舟倒了杯茶送过去,墨隽则坐在云柏舟的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   云柏舟喝了口茶:“齐曼人不在这里?”   提到齐曼,墨隽人忽然愣了一下,懒散的人眼底的犹疑一闪而过:“老太太以为你会直接回去,把她唤过去了。”   “你好像知道我会回这里。”云柏舟眼角余光在泽风拓身上落了一瞥。这是对墨隽的试探。   墨隽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云柏舟回沧落的日期只有他自己、泽风拓、叶晨晨和云翊知道,苍玡和小周并不知道。云柏舟只和云芷兰说要回来,就连云芷兰都认为云柏舟是要直接回她那里,连齐曼都去了云芷兰那边,而墨隽却不早不晚地出现在了云柏舟自己的院子里,这也未免太巧了。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去老太太那里。”墨隽露出一抹精明的笑容。   “说下去。”看墨隽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云柏舟知道墨隽还有话说。   “你发的那个视频我看了。”墨隽抿了口茶说。   “结果如何?”说这句的是泽风拓。   墨隽歪头看着泽风拓,嘴里嚼着核桃,过了许久又转过脑袋,勾头去看云柏舟点开的电脑。电脑显示屏上正播放着苍凛军工厂爆炸的视频,墨隽忽然伸手点在了视频的某一点上,另一只手按下了停止键:“就这里。”   云柏舟看着墨隽指着的一点没说话,泽风拓凑头过去。墨隽指着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这妖娆曼妙的身姿云柏舟和泽风拓都熟悉。   “是她?”云柏舟低呼。   墨隽点头:“是她,没想到吧,她跟了你们一路。”   “她想炸死我们?”泽风拓问。   “这个她你是指那位,还是这位?”墨隽眼睛往上抬了抬,手指又在黑影上点了几下。   云柏舟说:“她只是个打手,真正做主的是上面那位。” 第38章 苍凛   最高法庭。   天还没亮,最高法庭内灯火通明,四面白色墙壁上口衔天平展翅翱翔的极乐鸟被灯光照得清晰耀眼,它们黑曜石般得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最高法庭中央的证人席。   刚从温暖的被窝里挣扎着爬起来的法官们一边打着哈气,一边整理着桌子上刚呈上来的文件。   最高法官是一位秃了顶的瘦削老头,打完最后一个哈气,瘦削的老头突然直起了佝偻的背,衰老的目光变得活力十足,他不停地翻看着面前刚送过来的一叠卷宗,稀疏的眉头越皱越紧,看到最后一页,精明能干的最高法官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书记官说:“按照少帅提请的时间开庭,齐冀将军现在首都么?”   书记官手指在平板电脑上点了几下,然后回道:“齐冀将军现在在云公馆。”   最高法官深敛的眉梢跳了一下,脸上愕然神色转瞬即逝:“看来我得写一份报告给重华宫了。”   书记官深以为是地点了点头。   太阳升至了半空中,阳光肆无忌惮地从最高法庭的两面的落地窗上穿透进来,落在旁听席上数十名帝国政要身上。穿着深蓝色军服的帝国少帅拿着一块雪白的绢丝手帕优雅地擦着眼镜,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擦拭的镜片上,人显得温雅而淡漠。云柏舟的旁边坐着一年前刚上任的年轻的情报局局长,墨隽打了个大大地哈气,上眼皮都快与下眼皮重合在了一起。泽风拓作为云柏舟的随从坐在旁听席的最后一排,他按照云柏舟的要求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西装,坐在漏了一缕阳光的角落里,目光则落在坐在对面目眦欲裂的苍凛身上。   早上九点,最高法庭准时开庭。   云柏舟把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整理了下西装,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站起了身,向着最高法庭中央的证人桌前走去。   云柏舟在证人桌前站定,向最高法官鞠躬行礼。最高法官端坐在上,神情严肃。等云柏舟直起身,最高法官目视云柏舟:“您呈上的证据我们已经全部看过,您指出除夕夜的那场暗杀是有计划的,并且是在一个月以前就计划好的。”最高法官低头看了一眼让书记官整理的文件,接着说,“证据上显示这场暗杀针对的人并不是财务大臣,而是您?”   最高法官话音刚落,旁听席上的帝国政要们发出一片哗然之声。在这场暗杀发生后,调查局就通过杀手的方位推演出了子弹通过的路径,并且证明了杀手的目标的确是舞池中的人。暗杀发生的时候,云柏舟所在的位置是杀手站立的二楼走廊之下,杀手无法狙杀云柏舟。调查局在第三天就公布了调查结果,现在最高法官说云柏舟提交的证据上说这场暗杀是针对云柏舟的,如果云柏舟的证据是真的,那么调查局的结果就是错的。   调查局负责人安彤现在满头的冷汗,他可以确定他们出具的报告千真万确,但是帝国少帅既然拿出了证据而且呈报给了最高法庭,帝国少帅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和信誉来开这种玩笑。   最高法官敲了敲法槌,示意众人安静。“传唤调查局的负责人。”最高法官声音落在了阒静的法院内。   安彤额间的冷汗已经被他用手帕擦干,他走上证人桌前,向最高法官鞠躬。最高法官问道:“调查局对此有无解释?”   安彤定了定神,说道:“法官阁下,调查局的报告昨日已提交予最高法院,调查局保证报告所列证据全为事实。”   最高法官点点头,等安彤走回旁听席后,云柏舟走上证人席继续说:“法官阁下,我并非是说调查局证据有错。杀手要杀的人的确是财务大臣,但杀手是要引导我去追查这件案子。”   最高法官看着云柏舟,并没有打断云柏舟的意思。世乐的律法里,凡是涉及到帝国继承人或由帝国继承人提请开庭的案件都需要最高法官亲自审理,而且在这件案子上,云柏舟并未指出被告,最高法庭只得按照他的提请报告上写明的人员名单,要求名单上的人员参与庭审。   云柏舟昂首而立,不卑不亢,正如在帝国政要中的传言一般,这位帝国第七顺位继承人比前六位继承人要强上许多,也难怪云老太太会把云柏舟作为唯一的云家继承人全新栽培。“暗杀财务大臣所用的子弹是一枚3厘米左右的细长子弹,这枚子弹在沧落甚至在整个祖洲上都不常见。杀手要杀的是财务大臣,用何种子弹都行,却偏偏用了这种引人注目的子弹。这就说明杀手是在留下暗示,暗示去我去查这枚子弹的来源。”   “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最高法官隐隐感觉接下来云柏舟每说的一句话都会掀起滔天巨浪。   云柏舟仰头望着最高法官身后墙壁上衔着天平的白色极乐鸟,极乐鸟双翅平展,与它口中衔的天秤成一条平行线。传说中极乐鸟不仅是世乐的神鸟,而且能够分辨是非对错,它在审判之时会平展双翅,若有一方是凶手它便会将对向凶手那方的翅膀下垂。在守护世乐的神祗消失之后,这位曾经帮助神祗的神鸟仍旧替它的主人守护着世乐。云柏舟微微勾了下嘴角,不知道今天守护世乐的神鸟会不会准确地做下审判。   “杀手背后的指使者如果让我去,我又不可拒绝,就只能顺着他给我设下的局走向他的陷阱里。”云柏舟缓缓将目光转向坐在旁听席上闭着眼的苍老男人,云暮归比云柏舟上次见的时候又苍老了几分。   旁听席上再次炸起一片喧哗,最高法官的法槌连连砸下却是徒劳无功。让云柏舟去追查这件案子的是云暮归,也就是说云暮归即为云柏舟所说的幕后支使者。但是那位财务大臣这些在坐的政要们都清楚他是云暮归的人,云暮归不惜断掉一条胳膊也要把云柏舟置于死地么?   众人的目光随着云柏舟一齐转向了坐在旁听席上的云暮归,云暮归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只是闭着眼。众人的喧哗声越来越响,几乎都要掀翻最高法庭的屋顶。云柏舟笑微微地看着云暮归,日暮穷途这四个字用在现在的云暮归身上当真适合。   泽风拓打了个哈气,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他已经料到。果然,在他哈气打了一半的时候,坐在云暮归身边穿着墨绿色军装的中年男人站起了身。苍凛从旁听席上走出,来到云柏舟身边,忽然跪在地上,大声地道:“是我,是我建议云帅让少帅去调查这件案子,也是我派人杀了财务大臣。”   喧闹的最高法庭忽然静了下来,只有歪在最后排的泽风拓把打了一半的哈气打完。云暮归把苍凛推了出去,那云芷兰会把谁推出去呢? 第39章 风暴   仿佛所有的人声都被一柄利刃削断,只有最高法官手中的法槌发出孤零零地声响,却无法将旁听席上所有人的视线给唤回。   他们的目光全部落在跪在云柏舟脚边的苍老将军身上,墨绿色的军装在素白的最高法庭上显得那么的刺眼。口衔天平,横展双翅的极乐鸟漆黑的瞳仁紧紧地定在苍凛身上,好似真的认定了苍凛是凶手一般。   “这可真是不得了了,四家姓的人直接参与继承人争斗,不就是把家族作为筹码全部给押进去了么?”大概过了半分钟后,低低的议论声又再次传来,接着更多的议论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逐渐地淹没了法槌的敲击声。   苍家,四家姓之首,苍凛跪在云柏舟面前,承认自己是整件事的指使者。然而,并没有多少人会相信这位跟随在云暮归的身边连实权都没有的人居然会设下这个圈套,并且诱杀帝国少帅,这对苍凛,对沧落苍氏并无任何好处。   质疑声越来越大,人们纷纷将目光又转向坐在旁听席上闭着眼睛的云暮归。任凭声响再大,云暮归始终都不睁开眼去看一下一直忠心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人。帝国内的争斗坐在旁听席上的诸人见过太多太多,对云暮归的置身事外,诸人也只是替苍凛叹息了一声,接着又将目光对向了这场庭审的主导者——云柏舟。   旁听者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议论,他们齐齐看着云柏舟,等着云柏舟替他们问出他们想要问的话。   刚才的议论声云柏舟全部听在了耳中,所以他知道坐在旁听席上的帝国政要们急切地想要知道什么情况。可云柏舟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人,接着转过身将目光对向了坐在旁听席最前面的老妇人身上。云芷兰带着白绸手套的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她笑微微地看着昂首站在最高法庭中央的孙子,见云柏舟看向自己,云芷兰对着云柏舟点了点头。   云柏舟亦颔首回礼,他向云芷兰那边走了过去,在众人的目光下向云芷兰行了个军礼,而后对云芷兰说:“云老夫人觉得幕后真正的指使者是苍将军么?”   最高法庭上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旁听席上的帝国政要们讶然地瞪大了双眼,他们没想到云柏舟居然会在最高法庭上去询问云老太太的意思。有人猜测云柏舟是在间接地试探云老太太对云暮归的态度,也有人猜测云柏舟此问明是问真凶,实则是在询问云老太太是否会将他推向继承人的宝座。云暮归的生死权决定在云老太太的手中。   云芷兰眼底划过一抹诧异,她显然也没料到云柏舟会当着帝国政要的面询问自己的意思。平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加重了力道,云芷兰嘴角边的笑意渐浓,在齐曼的搀扶下,云芷兰缓缓站直了身子,目光直视云柏舟,她道:“柏舟,这里是最高法庭,讲的是证据,问我这个快入棺材的老太婆,你是问错人了。”   “是吗?”云柏舟反问,继而点头道,“祖母说得是。”   旁听席上的诸人一时摸不清头脑,不知云柏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云柏舟又开始继续陈述自己提交最高法庭的证据。   “苍凛将军的确是指使杀手刺杀财政大臣的人,他与财政大臣也的确结仇。”云柏舟看了一眼仍旧合着双眼的云暮归,心中冷笑,不知云暮归还能撑到几时。   最高法官之前就看过云柏舟呈上的证据,证据里直接指出苍凛与财政大臣结仇是因为睢阳军工厂走私所得分配不公,财政大臣曾扬言要与苍凛鱼死网破。   “苍凛在睢阳有一间军工厂,专门向北疆走私军火,财政大臣也是这间军工厂的合伙人之一。但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财政大臣威胁苍凛,如果不按照他的要求分配钱款,他就将军工厂的账本全部交给最高法庭。可倒霉的财政大臣偏偏没想到,不论他提出何种要求,他的名字早就刻在了冥皇的名单上。”传说中冥皇是祖洲上掌管亡者世界的神祗,与地母、风神、水神、火神和漠神同为创世之神,然而冥皇念及亡灵无所归,遂建冥境之岸,接引亡者之魂。云柏舟言下之意即是指财政大臣本就是一枚弃子,苍凛早存了杀财政大臣之心。   哗然声再起,苍凛向北疆走私军火已是大罪,未想到苍凛居然会心狠到如此程度,连合伙的财政大臣也不放过。当即有人啧啧感叹,也有人道幸好苍凛非是睢阳苍氏主家之人,不然整个苍氏都会被苍凛颠覆。   跪在地上的人始终没有抬起头,也不知是惧怕,还是无颜再面对帝国的政要们。云柏舟半眯着眼看着坐在旁听席上已经睁开了眼的云暮归,弯起嘴角对着云暮归笑了笑。   接下来他要说的,必然会将云暮归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最高法官又翻看了一下调查局提醒的证据,他额间的皱纹拧在了一起:“您的意思是指苍凛将军故意制造财政大臣的死亡,以此为契机诱导你去查这件案子,从而杀掉您?”   “他并不想杀我。”云柏舟推了下眼镜,朗声道,“我何时说过苍凛将军要杀我?”   云柏舟的目光在旁听席上扫了一圈,最后又转回了云芷兰身上。云柏舟看着云芷兰说:“他是要我去查这座军工厂,想借我的手去查一个人,或者说,他想趁机挑拨我与那个人的关系。”   “您说的那个人是谁?”最高法官问。   云柏舟回问:“法官阁下说的‘谁’是指何人?”   “苍凛要你查的人。”最高法官说。   云柏舟没有立刻回答最高法官,他把手揣进口袋里,口袋里装着一枚冰冷的影月军徽,原本这将作为证物一并呈交给最高法庭,但是云柏舟还是取回了这枚影月军徽。   云柏舟偏过头,站在阳光下,问端坐在旁听席上的云暮归:“伯父,现在该轮到您出庭了。”   旁听席上又一次响起喧哗声。 第40章 三方   云暮归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站在云暮归身边的云柏舟摇了摇头:“白家和墨家可不是站在我这里。”云柏舟话里的意思众人都听得出来,作为四家姓的白家和墨家,他们的态度虽然明显偏向云柏舟,但也是因为云柏舟的身后还有一位云老太太。如果云芷兰不站在云柏舟身后,白启申也不会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云柏舟,墨隽会不会帮助云柏舟都不一定。   云柏舟的话音刚落,站在旁听席上的云芷兰脸色沉了几分。云柏舟没有和云暮归结盟,当然云柏舟从提请开庭起就与云芷兰站在了另一方,现在庭上的情况是云暮归、云柏舟、云芷兰各属一方,这次的最高庭审是他们三人的三方辩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让个座。”   庭审已经开始两个多小时了,□□的前奏才刚刚奏响,泽风拓的精神刚养好,正打算坐直了仔细听庭上的三方博弈,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个不轻不响的懒散声音。泽风拓也不抬头看是谁,歪着屁股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刚挪过去,那懒散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再挪个座。”   这下泽风拓不愿意了,这里是最佳的旁听座位,再往旁边挪一个他就会暴露在对面一众四家姓人的眼中。泽风拓可不想再往旁边挪了。   “你自己绕过去呗。”泽风拓不耐烦地抬头瞪了让他让位的人,能进入最高法庭旁听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但是他只选择坐在后排,那就说明这个人的身份不是四家姓最核心的成员。然而,泽风拓在看见那人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如果不是知道在这个场合不能随便发出声响,泽风拓一定会把怀中的银刃尖端对准那个一脸笑嘻嘻的人丢过去,不过他相信银刃还没触及到苍玡的时候,他身后跟着的人一定会先把银刃给接下来。   “才几天不见,干嘛这么见外。”苍玡抱着手歪在旁听席后的白色柱子边,这样正好可以遮挡住他的身体。小周已经坐在了泽风拓身边,作为沉沧的一员,小周也不能太过显眼。   泽风拓嫌弃地收回目光,把头撇向一旁,苍玡作为苍氏家主特意从睢阳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肯定是为了看这一场好戏。   “让让,快让让嘛,都是同一个阵营的,必须要统一战线。”抱着手的苍玡对泽风拓不停地挤眼,“所以我们必须得坐在一排。”   泽风拓抬手指了下旁边的座位,意思是让苍玡坐这里。   苍玡不愿地回道:“拆人情侣不好啊。我要是坐在你和云柏舟中间你愿意么?”   “我绝对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泽风拓弹了下藏在西装里的银刃,提醒苍玡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见泽风拓死活不挪位置,苍玡举手投降,在小周旁边坐下后,苍玡抹了抹鼻子,对泽风拓说:“现在进行到哪里了?”   “三方谈判。”泽风拓说完之后就把头往一旁偏。   “三方?”苍玡皱了下眉,“云柏舟就不先跟云老太太结个盟啊。”旁听席上,除了苍玡、云柏舟、周铎声和墨隽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云柏舟要和云芷兰一齐联手打压云暮归,然而就在刚才,众人才意识到云柏舟并非与云芷兰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甚至有可能与云芷兰为敌。   “未必不会与云芷兰结盟,只是在现在结盟还不妥。”虽然不愿意再理会苍玡,但是泽风拓还是觉得云柏舟并不会那么直接地与云芷兰为敌,至少现在不会。   小周也点头:“少帅是想暗中告诫云老太太不要轻举妄动,毕竟云暮归才是云老太太最想丢掉的棋子,何况云老太太若把少帅也舍弃,那她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棋子了。”   “有道理。”泽风拓赞赏地看了一眼小周,也不知小周敏锐的分析能力到底是苍玡教的,还是云翊教的。   法庭上,三方之间的辩论仍在继续,云芷兰刚沉下的脸色忽然又变得温和了些。云柏舟并没有借着刚才的话继续下去,他说完后就静默地站在一旁,等着云暮归的反驳。   云暮归冷笑一声:“我一直以为你和云宽绰很相像,但现在看来,你也只是骨子里的执拗像他,你并不如他大胆啊,我的侄子,影月军少帅。”最后五个字云暮归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云柏舟并没有和他结成联盟,也没有与云芷兰站在对立场上,这场庭审他注定只能孤军作战,可那又如何?云暮归争了几十年早就看不到希望了,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把那个操控了他一身的女人从云端给拉下来,至于他的侄子,既然他不想与自己站在一起,那他也会毫不吝惜地把云柏舟也给一齐拉下来。   云柏舟把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伯父,我给您辩驳的机会,我向最高法庭提交了证据,如果您有任何怀疑,就请您对我出示的证据一一辩驳。”   云暮归摆摆手道:“这些我都认,但是,有一样,我不能承认。”   云暮归的手掌压在证人席上,他往前伸了伸脖子,对最高法官说:“那座军工厂是苍凛的产业,但是其真正的主人并不是他,也不是我。”   最高法庭满座哗然,旁听者交头接耳都在猜测这座军工厂到底属于谁,但最后大家的结论都是一致的。   众人的目光再次转向云芷兰,云芷兰早已料到云暮归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出卖,云芷兰嘴角边的笑意更深,只听她缓缓说道:“没错,那座军工厂的最终所有者的确是我,可我从未让你与北疆进行军火交易,是也不是?”   “是,你是从未说过,但你会不知么?”云暮归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芷兰看。从始至终,云芷兰都掌握着云暮归的动向,如果不是云芷兰的放任,云暮归的军火走私不会到现在才被发现。   云芷兰笑了笑:“你是在怪我没有及时阻止你么?”   “什么?”云暮归睁大了眼。   云芷兰叹了口气:“暮归,你真以为我在默许你走私军火么?”云芷兰的目光转向了沉默的云柏舟。 第41章 结盟   初春。   阳光落在庭院内,放在桌上的笔记本里反复循环着《故人归》,凉薄的曲调与庭院内男人挥剑的声音交织成一片,破有种穿越回到古代的感觉。歌女唱着送别的歌谣为心爱送别心爱的侠客,只是这首曲子并不是叶晨晨要唱的,而侠客也不是现在在庭院里挥剑的微胖的中年男人。   叶晨晨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奶茶,人歪在移门边,蓝色的瞳仁并没有对准庭院内正在挥剑的人身上,她的目光飘飘忽忽的,有时候叶晨晨会往上看看天空,有时候会往下看看刚抽了芽的盆栽。   云翊的一套剑术已经演练完毕,他的剑术与泽风拓的不同,泽风拓的剑术偏向轻巧,云翊的剑术偏向稳重。云翊的剑是一柄普通的长剑,按照泽风拓的说法是随便在地摊上都能花一百来块钱买一把。云翊没有特别的佩剑,只要是剑,他皆可以顺手拿来用。   《故人归》的曲调又播了一遍,叶晨晨手中的奶茶已经凉透。云翊走上走廊,笑微微地看着叶晨晨,伸手在叶晨晨的面前打了个响指,示意叶晨晨回神。   清脆的声响过后,目光游离的人终于把视线对向了近在咫尺的中年男人。“练完了?”叶晨晨问。   “在担心风拓?”云翊接过叶晨晨递来的手帕,把额头上的汗珠擦干。   叶晨晨摇头,翘起了嘴角:“担心他?臭小子何时需要过我们俩担心了?既然他决定要去,你还能绑了他么?我担心的是云柏舟,那孩子……”叶晨晨欲言又止,云柏舟长得太像云宽绰了,可是脾性总让叶晨晨觉得捉摸不透。   “沧落那边传来了消息,今天是最高法庭庭审的日子,云柏舟应该已经开始反击了吧。”云翊拉开了走廊上的座椅,坐了下去。   “反击么?”叶晨晨轻轻笑了下,“你不会觉得那孩子从来都是挨打的份吧?”   “我不知道。”云翊脸色凝重,他的确不知道。云柏舟看似谦谦有礼,但是云翊觉得云柏舟浅蓝色的眼眸里藏着巨大的漩涡。“他是宽绰的孩子,虽说云芷兰教了他十多年,可我觉得他并未按照云芷兰的意思走每一步。”   “你也这么觉得啊。”叶晨晨绕过云翊身边,在他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笔记本里还循环着《故人归》,叶晨晨没什么心思再继续听,直接换了另一首歌。   云暮归张了张口,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又将目光对准了云柏舟,温雅的男人站在一缕阳光下,浅蓝色的瞳仁里也带着几分笑意,然而云暮归看得出来,云柏舟的眼中的笑意是嘲笑。   嘲笑,云柏舟在嘲笑云暮归的愚蠢,云芷兰既然已经舍弃了云暮归,怎么还会让云暮归抓到自己的把柄呢?   在沉寂了约半个小时候,最高法官的法槌终于又一次敲响,一声一声地回荡在最高法庭内,钉入了云暮归渐渐沉下去的心脏里。   “云暮归元帅,早在半个月之前,云老夫人向最高法庭出示了一份军工厂的调查报告,报告中明确指出您在五年内不间断地向北疆走私军火。在云柏舟少帅提交给最高法庭的报告里也指出您近些年在向北疆走私军火,两份报告数据吻合,能请您解释一下么?”   云暮归猛地一震,他早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可他没料到云柏舟还是和云芷兰结了盟。   “既然都有两份证据了,我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呢?”良久后,云暮归呼出了一口气。   最高法官点了点头:“在云柏舟少帅出示的证据里提到,云柏舟少帅在调查军工厂后,您企图炸死他销毁证据,此项如果成立,最高法庭还将控告您蓄意谋杀,请问您认罪么?”   云柏舟的眼底划过一抹寒光,而站在他身边的早已垂下头的人忽然抬起了头!云暮归看了一眼云柏舟,却未转身去看他的母亲。过了一会儿,云暮归忽然放声大笑,旁听席上的诸人不明所以,皆以为云暮归是因为放弃了辩驳,可当云暮归笑声落下之后,云暮归大声回道:“法官阁下,还有我亲爱的侄子,除了这一点,其他的罪名我都认!”   最高法官浓密的眉头紧紧地敛在了一起,他只得问提交了这份证据的云柏舟:“云柏舟少帅,您对此能进行一下解释么?”   云柏舟点了点头:“可以。”   墨隽注意到云芷兰和她身边的齐曼都变了脸色,坐在齐曼旁边的齐冀脸色煞白。最高法庭的投影设备被打开,画面随之一闪,出现了那日墨隽在电脑上看到的爆炸一幕。   爆炸紧紧发生几秒钟,冲天的火光炸起,屏幕被火光遮挡,随之是持续的大火,云柏舟示意播放者加快播放速度,直到视频播放结束。   在场的帝国政要们不明所以地盯着屏幕,除了冲天的大火外,他们什么也看不清,他们不知道云柏舟要播放这条视频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请再播放一遍。”视频播放完毕后,云柏舟又要求播放者再一次播放视频。   播放者又一次点开视频,这则视频的爆发发生在视频记录的一秒钟之后,一秒钟前军工厂还能在,一秒钟后军工厂被火光包围。就在播放者打开视频的一瞬间,云柏舟立刻出声:“请暂停!”   最高法庭的播放人员立刻按下停止键,画面停止在了爆炸将要发生的一瞬间。这一次,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了视频的左下角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曼妙人影,她手指间的戒指在暗中发出白色的光芒。旁听席上的所有人一齐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云芷兰身后的齐曼身上,齐曼右手的中指间戴着一枚白色的戒指,那是云柏舟准未婚妻才可以佩戴的戒指,白小蝶的那一枚还未打造出来,如今拥有这枚戒指的只有齐曼一人。   云芷兰皱眉,未想到云柏舟的最后一招会用在这里。   “齐曼小姐,这是您么?”云柏舟走向投影设备前,伸手指着幕布上的黑色人影,问脸色煞白的齐曼。 第42章 齐曼   齐曼缓缓地抬起头,她的右手握成了拳,但指节上那枚白色的戒指成为了诸人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这位自小就被云芷兰带入云家的女人一直跟在云柏舟身边,在云柏舟与白小蝶订婚前,诸人都以为齐曼才是云芷兰挑中的帝国少帅妻子。   云柏舟瞥了眼站在云芷兰身后的女人,见齐曼只是仅仅地抿唇不语,云柏舟轻笑了声:“这里是最高法庭,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还是从前在府邸时那温润略带宠溺的声音,在云柏舟身边那么多年,云柏舟从未对齐曼发过一次火。云柏舟处理公务的时候,齐曼会给他的办公桌上准备一壶沏好的热茶,她会估算着时间敲响云柏舟的办公室门,等云柏舟温和的允诺声传来,齐曼会走进云柏舟的办公室替他换一壶新茶。从云柏舟被云芷兰接回云家的时候,齐曼就跟着云柏舟了。齐曼是第一个见过云柏舟在进入云家以后露出笑容的女人,齐曼是第一个成为云柏舟朋友的女人,她也是唯一一个在云柏舟搬离云公馆的时候跟他一起去云柏舟自己宅邸的人。从她遇见云柏舟开始,她的眼里就只有了云柏舟。   齐曼柔婉的目光只在云柏舟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忽而又落在了最高法庭洁白的大理石砖面上。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云柏舟,但她也是齐家的女儿,他的父亲效忠的不是帝国少帅,而是云家的老夫人。大理石砖面上印着齐曼苍白的面容,齐曼眨了眨眼,云柏舟刚才对她说什么都可以说,云柏舟其实还是想保护她的,只是齐曼知道,就算云柏舟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云芷兰也不会让她说出来。   “我们齐家的一切都是云老夫人给的,就算是死也不能出卖老夫人!”在驱车前往最高法庭的时候,齐冀拦下了齐曼,把女儿单独带到了一旁,叮嘱道。一直在外领兵作战的人两鬓已白,齐冀不过四十多岁,但看起来比云芷兰还要老些。父亲的一生都在为云芷兰效命,齐家的一切都属于云芷兰的,齐曼却不属于她爱的男人。   齐曼走到了云芷兰面前,屈膝跪下,将头磕在了大理石砖上,她必须要装作声泪俱下,必须要违心地说出云柏舟不想听的话:“老夫人,齐曼做错了。”   云芷兰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下齐曼,她的声音里夹着一丝惊讶,云柏舟听来只觉得心寒。   “啊,又是这种戏码么?”坐在旁听席最后排的男人慵懒地挑了挑眉头,他把整个脑袋都歪在了小周的身上,贴着小周对坐在小周旁边的人说。   “这是免费的戏码,能演给你看你就该知足。”泽风拓撇了下嘴,苍玡想得也未免太简单了些,云芷兰怎么会凭今天这一场庭审就被打倒呢?   “我不该擅自做主去睢阳,也不该因爱成恨,怨恨少帅未与我订婚而想要报复少帅。老夫人,齐曼知错了。”苍玡压低了声音,几乎与最高法庭中央的齐曼说的话一模一样,甚至连节奏都把控的毫无偏差。   泽风拓把头往与苍玡相反的方向偏:“这种三流剧本难不成是你写的?”   “你不知道么?”苍玡抬起脑袋,往泽风拓那边靠近了些,“这是帝国涉及政权争斗的淑媛们必背台词啊。”苍玡收回脑袋的时候,不忘在小周的嘴角边偷偷揩油。   “如果这是现在播的偶像剧,我一定会在网路上给它打负分。”泽风拓嫌弃地说。   “谢谢你还肯为这个烂剧本打分。”苍玡笑微微地回。   坐在旁听席上的帝国政要们无一不是“原来如此”的表情,就连高高在上的云家人都用这样的说辞做推脱,他们若此时跳出来说不信,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么?   云芷兰没有叹息,没有摇头,她只是将齐曼扶了起来,把自己的素白手帕递给齐曼:“情之一字,又有几人能看得破呢?”云芷兰抬头看着站在远处屏幕上优雅俊逸的男人,问道,“齐曼给你解释你,你能原谅她么?”   云芷兰在给云柏舟一个台阶,也是在给她和齐曼一个台阶。如果云柏舟不再追求,那这件事就可以就此揭过。如果云柏舟不肯罢休,恐怕这场庭审还要继续下去。   云柏舟说:“这里是最高法庭,不是云家,我无权做决定。”   最高法官握着手中的法槌,见云柏舟转身看向自己,精瘦的最高法官眼中浮起一抹无奈,这是其实说白了是云家的家务事,但被云柏舟提请到最高法庭,最高法庭也不能拒绝。   “那就让最高法官来判决吧。”云芷兰看着最高法官说。   最高法官眼皮跳了一下,现在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表示着他的立场,是站在云芷兰那一边,还是站在云柏舟这一边,就看最高法官如何判了。   毕竟是在做了几十年法官的人,最高法官定了定神:“云柏舟少帅,您是否还要起诉齐曼意图谋杀?”   云柏舟微微抬了下眼皮,最高法官将球又抛了回来。然而,就算是齐曼,他也不会手下留情,何况他手里还有一份更加有力的证据。   “法官阁下,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齐曼都是蓄意谋杀,遵照律法,我仍要起诉她。不过,”云柏舟话锋收了一下,而后说,“不过作为她的主人,我私下可以原谅她。”   云柏舟这话不是说给最高法官听的,而是说给云芷兰和齐曼听的。他要告诉云芷兰,在最高法庭上他可以念及亲情和旧情,但是在原则问题上,他一步也不会退!   最高法官明白了云柏舟的意思,法槌轻落,让人将齐曼关押。被带走时,齐曼的目光一直落缓缓转过身被对着她的人身上。从此刻起,她与云柏舟再不会有任何接触。泪从眼角无声划过,齐曼转过头去,不再看站在法庭中央的人,就在她走出最高法庭的时候,一个身穿墨色军装的男人在她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墨隽与齐曼保持了一臂距离:“这又是何苦呢?”   齐曼看也没看墨隽,她从墨隽身边走过,走出三四步后,齐曼突然停下步子,她没有转头,用纤弱的背对着墨隽,齐曼问:“那天的你问我的事情,我有答案了。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齐曼对不起云柏舟的是她没有按照云柏舟的意思供出云芷兰;齐曼对不起墨隽的是她不会接受墨隽的爱。   “对不起……么?”墨隽喃喃自语,苦笑着转过了身。 第43章 齐冀   齐曼被押送离开后,最高法庭恢复了寂静。云暮归站在一旁,嘴边冷笑愈发肆无忌惮。云芷兰则缓缓地坐了下来,带着白绸手套的双手微微屈起,她的眼中不再有往日的波澜不惊,她的眼底带了一丝诧然之色。云暮归的挑拨离间计奏效了,云柏舟在最高法庭上向旁听的众人明说过云暮归是要挑拨自己与云芷兰之间的关系之后,齐曼还是被云柏舟轻易地除掉了。云芷兰不禁看向站在法庭中央的孙子,从何时起云柏舟与她之间生了芥蒂?或许,从她把云柏舟从他母亲身边带走的时候。   最高法官的法槌落了下来,他把刚翻完的文件放在一旁,打开最后一叠文件,不论是审讯云暮归还是齐曼,都只是云柏舟为最终这一步棋打的头阵而已。精明的最高法官此刻却是愁眉难舒,云柏舟的最后一步棋虽明面上虽不是针对云芷兰,其实云柏舟的最终目的昭然若揭。这份证据在最高法官面前成了一块烫手山芋,他不审问,那就是徇私舞弊;他若审问,接下来会掀起滔天巨浪。   云柏舟站在法庭最中央,等着最高法官再次敲下法槌,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大概过了五分钟,最高法庭的法槌还未落下,坐在席上的最高法官一筹莫展,他的脑内在高度运转,但委实还没寻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法官阁下,我还呈交一份证据。”云柏舟猜测到最高法官难以下抉择的原因是为何,若是换做他是最高法官,怕也不敢得罪云家。虽说最高法庭并不直接受帝国统治者的直接领导,但是这个帝国都属于云家,最高法庭怎能不顾及到帝国统治者的面子?云柏舟清楚最高法官担忧的是什么,最高法官不说,他就开口逼最高法官说。   最高法官等得就是云柏舟先开口,他停下飞速运转的大脑,抬眼看了下站在阳光中的帝国少帅。只见云柏舟面色和煦,他并没将目光对向最高法官,也没有看向别人,云柏舟的视线飘飘忽忽的,让人追逐不到目标。   云芷兰听见云柏舟的声音,面色又冷了些许,云柏舟的目的果然不仅仅如此,云芷兰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面色惨白的齐冀,她已经知道了云柏舟下一个目标是谁。云芷兰勾了下嘴角,云柏舟的确如帝国政要们中讨论的那样,一人就能抵得过前六位继承人。如果云柏舟肯乖乖听话,或许云芷兰不会防备他,但如果云柏舟真的乖乖听话,那他还会成为现在这样么?   云芷兰猜测应该不会。   最高法官装作找了几下证据,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对上云柏舟:“云柏舟少帅在另一份证据中表明,当您驾车前往睢阳的路途中,出现了一批暗杀者,经过信息比对,这批暗杀者们属于天羽军,也就是隶属于齐冀将军。”   “是的,当时苍玡将军及时出现控制住了这些暗杀者们,后来经过苍玡将军的询问,将这些暗杀者们的面部照片发送给了沧落情报局,进行比对后确定这些人属于天羽军,而且是直隶属于齐冀将军的部队。”云柏舟转身对向了坐在旁听席上垂着头的齐冀。   旁听席上再次响起一片议论声,最高法官落下了法槌:“在您提交的证据里也显示,这些人当时用的武器是专门给天临军配备的武器……”   云柏舟睨了一眼最高法官,不是军中出身的人自然不会了解如何去分辨世乐四军的不同。云柏舟不屑地笑了一声,然后说道:“的确,他们配备的武器和携带的军徽都属于天临军,但他们的作战风格与天临军大相近庭。天临军是护卫沧落的直接隶属于统治者的军队,他们从未跨出过沧落一步,格斗风格温和。相反,天羽军的作战风格勇猛,我与那些暗杀者们交过手,他们绝对不会出自天临军。”   旁听席上除了帝国的政治官员外,大多数都是军人出身的将领们,听到云柏舟的解释,将领们纷纷点头,云柏舟的分析并无错误。   最高法官只得请坐在旁听席上的齐冀做出解释。齐冀的解释与他女儿齐曼差不多,不过他是作为齐曼的父亲为齐曼报仇而已,多余的话齐冀并没有说,齐冀认罪。   云柏舟右手揣回到了西装的口袋里,那里一直放着磕手的影月军徽,世乐四军之一的天羽军最高主帅在最高法庭上被控蓄意谋杀,云柏舟并未向对齐曼那样对齐冀有任何的宽恕。天羽军的统治者到底会换成何人成了帝国政要们争论的焦点。但这些,都不是在最高法庭上可以做出的决定,也不是随便哪一个人都可以参与其中做决定的。   云芷兰进入最高法庭的时候有齐曼陪着,身后还有齐冀跟着,现在她的身边只剩下一名贴身管家。管家恭敬地站在云芷兰身边,却感觉到了云芷兰凌冽的气息。   “单独看这几场戏太无趣了,但是连起来看才叫刺激。”喧哗声中,坐在旁听席最后排的苍氏家主对隔了一个座的泽风拓说。   泽风拓皮笑肉不笑:“哪里刺激了?”   “帝国真正的控权者几小时之内失去了一个最得力的暗桩,还有一支军队,这还不刺激?”苍玡掰着指头说。   泽风拓不以为然地回道:“你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简单?”苍玡往小周那边靠了靠,不满意地说,“怎么简单了?哪里简单了?喂喂喂,你是不是不相信云柏舟啊?”   小周被苍玡压了半个肩膀有点受不住,他想往泽风拓那边靠一靠,躲开一直压过来趁机揩油的人,结果却被苍玡用手箍住了腰,往他的怀里一带,小周本想躲开苍玡,反被苍玡搂在了怀里。苍玡抱着小周,就像孩子抱着自己心爱的棕熊玩偶一样,怎么也不舍得松开。   泽风拓懒得理会苍玡,他把目光往旁边一转。他不是不相信云柏舟,而是不相信也得相信。 第44章 初春   云柏舟皱眉喝下了第二口咖啡,新来的小仆人战战兢兢地站在云柏舟的办公桌前,她已经来这座宅邸快半个月了,还是没拿捏得住云柏舟对咖啡和红茶的喜好。   泽风拓搬了个椅子坐在落地窗前晒太阳,他打开了一扇窗,初春料峭,风吹进来他还是要缩缩脖子。泽风拓怕冷,但是云柏舟把这间屋子里的空调打到了三十度,泽风拓受不了只能开一扇窗透气,为此还被云柏舟数落了一顿。   落下花园里的霜棠花已经谢了,霜棠是秋天才开的花,现在只剩下碧绿的□□,花圃里一片冥凝花幽蓝色的花骨朵在阳光下迎风摇曳,春天到了。从新年夜起帝国首都沧落就仿佛卷入了一场狂风暴雨之中,半个月前在最高法庭上的庭审让云暮归和齐冀一同失去了在帝国的权力,统治了帝国几十年的云芷兰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断了臂膀的无助。庭审结束后,云芷兰回到云公馆鲜少出现,就连天羽军换帅的大事,云芷兰也推病不出。   帝都的政要们都感觉到了风向的转变,来云柏舟宅邸的人愈发多了起来,然而云柏舟也非任何人都见,帝国少帅仍在尽职尽责地当好顺位继承人,只是次序往前提了一位罢了。   “你换了糖了?”云柏舟放下喝了一口的咖啡问站在面前双手紧紧攥住衣袖的小女仆。   小女仆怯生生地说:“我放了白糖,白糖比较细,管家说少帅应该喜欢。”   坐在窗边的泽风拓笑了一声,现在就连云柏舟的仆人们也开始抢着相互使绊,沧落那些会看风向的政要们应该已经算计着如何依附好云柏舟,不让对手优先抓住云柏舟这块浮木吧。   云柏舟瞟了一眼小女仆,小女仆不过十五六岁,长得普普通通,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云柏舟对着小女仆推了推手,示意让她出去。小女仆见主人摆手,以为是对自己不满意,眼泪都快溢出了眼眶。   此时墨隽刚巧进来,见到转过身来偷偷抹眼泪的小女仆,墨隽给小女仆递了块方巾,温声安慰道:“你啊,下次听人说话时长点心眼。”   小女仆进云家半个月最常见的除了泽风拓外,这位墨隽将军也是最常出入云柏舟办公室的人。墨隽与泽风拓不同,泽风拓对别人总是冷着脸,不苟言笑,而墨隽见谁都面带微笑,所以小女仆见到墨隽也安心些。小女仆脸颊微微浮起红晕,她羞怯地接过墨隽递来的手帕,轻轻道了声谢。   云柏舟看了眼连门都不敲就走进来的人,刚舒展的眉头又敛在了一起。在墨隽进来前,云柏舟正在写一封文件,墨隽一到,云柏舟就必须得等墨隽离开再继续写手里的这份文件,不然思路还不知道被墨隽给扰成什么样。   “还没定?”墨隽瞟了一眼云柏舟正在写的报告,题头的几个字瞬间落在了他的眼里。天羽军的统帅候选人必须要由帝国的统治者出面任命,然而云芷兰推病不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云清旬也就不愿出席,天羽军统帅一事就只得继续往后延期。   云柏舟修长的手指点在写了一半的文件上:“看来我的祖母不喜欢这位接任者。”   “是你选的人,又不是她选的人,她会喜欢才怪。”墨隽拉开了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转头看了眼坐在落地窗前在阳光下擦着银色匕首的男人,“要说动老太太可不容易啊,现在白家都站在你这边了,老太太没阻止你和白小蝶结婚就已经算是高抬贵手了。”   泽风拓把匕首的锋刃转了个方向,剑刃上的光芒扫在了墨隽的脸上,墨隽连忙闭嘴,不再继续。   “这可不是我选的人,”云柏舟强调,把面前的一叠文件推倒了泽风拓的面前,“这些是军部的意思,不是我一个人选的。”   “云柏舟,你现在觉得跟我说这些有意义么?”墨隽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脸,沉下了面容的人如剑一般冰冷。   云柏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今天有点‘不怀好意’。”   “我每天都不怀好意,难道少帅没看出来?”墨隽眼角瞄了一眼落地窗旁的男人,泽风拓已经擦完了一面剑刃,反过来继续擦另一面。   “你不满意军部在我的手中是不是?”云柏舟懒得再和墨隽打机锋,墨隽这几次来他的意思云柏舟清楚。墨隽毕竟是四家姓之一的墨家人,对于军部的管理权他一直支持几位元帅一统统领,他反对一人独大,尤其是在云柏舟手中。   “是,军部的事情不是一人就能决定,影月军在你手中,云暮归倒了,天临军的控制权也随之落在了你的手中,但是护卫边防的天羽军绝对不可以再在你的手里。”墨隽直言不讳。   云柏舟挑了下眉:“为什么不可以?”   “你问我为什么?”墨隽气极反笑,他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端正坐着的云柏舟,“云少帅,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就跟当初的老太太一模一样么?”   云柏舟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这一生最不会原谅的人就是云芷兰,如今墨隽说他跟云芷兰一模一样,云柏舟眼中黑色愈发浓厚,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墨隽!”   “好饿啊,我们出去吃饭吧。”一把银色的匕首横在了云柏舟和墨隽的中间,泽风拓挑了个最恰当的时机阻止了云柏舟和墨隽之间的争斗。   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把匕首止住了怒火。   云柏舟收起怒气,自从被泽风拓挑起压抑了多年的火气后,他发现自己动怒的时候越来越多。   墨隽则干干地扯了下嘴角,他差点就要得罪如今帝国最炙手可热的人。   “吃什么?”先问的人不是墨隽,也不是泽风拓,而是云柏舟。   “你想吃什么?”泽风拓问。   “火锅?”墨隽问。   刚冷下来的屋子里瞬间热了起来,云柏舟和泽风拓一起点头,墨隽的这个提议不错。 第45章 条件   初春虽料峭,却也开始回暖。   三人一顿火锅吃得大汗淋漓,出来的时候,泽风拓说不如开车去沧落城郊兜兜风,云柏舟和墨隽都同意了泽风拓的提议。   泽风拓从黑色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盒薄荷烟,丢给云柏舟和墨隽一人一根,他自己也拿了一根点燃,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跑车的车头盖上。这辆车是墨隽当初借给云柏舟的,泽风拓和云柏舟从睢阳回来一个多月了,他们两人也没提要把车还给墨隽。   “泽风拓,你能不能爱惜一下我的车,”墨隽不满意地站在泽风拓面前,弹了下烟蒂,虽然他也不准备把这辆车给收回了,但是这辆车现在的归属权还是在墨隽手中。要是哪天云柏舟和泽风拓不打算要这车了,墨隽还是会继续把这辆车接手的。   云柏舟站在一旁笑了笑:“墨将军也在乎一辆车?”   墨隽听见这话倒不乐意了,他撇撇嘴:“我在乎很多人很多事,就是太在乎了,所以总畏首畏尾的。”   “找了个好地方,你俩好好谈谈,别打扰我抽烟。”泽风拓手指着山边的一块平坦的岩石,岩石边人工竖起了一排防护栏,这里是沧落城郊的揽月台,据说很多情侣会在月圆之夜来这里许愿挂平安锁,岩石边的一棵葱郁的老树的树枝上挂满了同心锁,有些树枝已经不堪重负,歪向了地面。   泽风拓的意思很明显,他知道墨隽和云柏舟有很多事情要谈,所以他选择了出来透气,宁愿在这里让两个人动手,也好过在云柏舟的办公室里砸这砸那。   墨隽向云柏舟使了个眼色,他的确有很多事情要与云柏舟说清楚,而且云柏舟也一定有话要问他。   云柏舟把最后一口烟抽完,跟着墨隽往老树旁走去。   云柏舟站定,抬眼看了下墨隽,问道:“你想问什么全问了,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后,我就不会这么爽快了。”   墨隽挑了下眼皮,把抽完的烟嘴掐灭弹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墨隽笑笑:“少帅难得这么开诚布公啊。”   云柏舟听出了墨隽的揶揄之意。他十岁进入云家,第一个认识的人是齐曼,第二个就是经常来云公馆找齐曼的墨隽。那时候他还不懂得什么叫政治争斗,还不懂什么叫勾心斗角,云柏舟本能地疏远着云芷兰带来的女孩齐曼,却很喜欢跟不打招呼就跑来找齐曼的墨隽玩。在年幼的云柏舟眼里,墨隽并不像齐曼那样是云芷兰送来接近他的棋子。然而,随着年岁渐长,所有人都不再是当初那么简单。   墨隽到底是什么人?   “我开诚布公,也希望你也能开诚布公。”云柏舟不是没有条件的。   墨隽点头:“少帅学会算计人心了啊。”   “我一直在学。”云柏舟并未否认。   墨隽耸肩:“名师出高徒。”   云柏舟不悦地瞪了一眼墨隽,墨隽说的名师云柏舟清楚是指谁,云芷兰的确会算计人心,但是云柏舟最不愿别人说他像云芷兰。   见云柏舟不回话,墨隽又笑了笑:“你最不愿意人说你跟老太太像,但你应该也发现了,你和老太太越来越像,不是么?”   “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云柏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的声音已经沉了几分。   墨隽见云柏舟故意避开话题,终是叹了口气:“好,那就说我今天想说的。”墨隽调整了下面上的表情,地灯昏黄的灯光从脚下亮起,恍恍惚惚地只能勉强看清墨隽嘴角边的那一抹浅笑,“第一件事,齐曼你打算怎么对待她?”   “我以为你对她只是做做样子,”云柏舟皱眉,“没想到你真的爱上了她。”   “我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很滥情,其实我很专情的。不像某些人,不管是看上去,还是表现出来的,都一样薄情寡义。”   云柏舟脸色更沉:“你不过就是想救她,她已经定罪,墨将军是想娶一个罪犯为妻?”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走上这一步的你自己清楚,”墨隽趁云柏舟不被扯住了对方的领子,咬牙道,“云柏舟,你不要以为我会感激你在法庭上放过齐曼。”墨隽漆黑的眼眸里蕴满了怒火,他不过是让云柏舟放了一个对他不再有威胁的女人而已,云柏舟却不让。   坐在车头吞云吐雾的男人似乎早料到两人会发展成这样,泽风拓轻轻弹掉了烟蒂,又抽了一口烟。   泽风拓确定云柏舟对墨隽的身份起了疑,不然天羽军的最高统帅一职分明可以交给墨隽,而墨隽也是最适合的人,但云柏舟却将墨隽的名字当先排除在外。泽风拓不知道云柏舟到底猜测到了多少,是否已经知道墨隽的真实身份是沉沧的人。今夜的这个提议,泽风拓也是在赌,如果云柏舟知道了墨隽的身份,那他或许就不能再让帝国少帅轻易地离开这里了。泽风拓丢掉烟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划过藏在大衣中的匕首上。半个月来,他磨了多次这柄匕首,每次打磨的时候,他就感觉心脏忍不住要跳出去,他感觉到银刃已经不安分了,快到这柄匕首出鞘的时候了,但是泽风拓并不想把匕首的刀刃对准云柏舟。   “我要一个条件。”被人攥着领子并不舒服,云柏舟并不是无法挣脱墨隽的挟制,但是云柏舟不愿动用武力。他知道墨隽并非站在他这一边的人,但也不愿因此树敌。   “呵呵,条件?”墨隽冷笑,云柏舟的条件他知道是什么,“你让我离开沧落?”   “如果你想这么做,我同意。”云柏舟点头,“我只想你离开帝国的中心,你或许会求之不得。”   “我确实求之不得。”墨隽松开了云柏舟,他转过身,看着坐在车头又点燃了一根烟抽了起来的男人,比起泽风拓来,他的确要幸运得多,起码墨隽没有错爱上齐曼,而泽风拓比他容易抽身,却因为爱上了云柏舟而要陪云柏舟走这条崎岖的道路,而云柏舟可能连一丝怜悯都不会给他。   “半个月后我会安排,也希望你兑现诺言。”云柏舟整理了下被墨隽拉歪的领带,说道。 第46章 时局   阳光明晃晃地投射来,暖洋洋地将走出牢笼的人一身疲惫洗刷干净。齐曼抬头望着碧蓝天空上的太阳,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浊气。被最高法庭判刑的帝国贵胄鲜少能得到特赦,更鲜少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就走出这座坚不可破的囚牢。齐曼出狱前墨隽曾来找过她,隔着玻璃窗,墨隽头一次对齐曼露出真诚的笑容来,他轻声询问齐曼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沧落,不再卷入帝都的是非之中去,齐曼问如果心里没有墨隽,墨隽也不在乎么?墨隽说:“你的身边也不再有云柏舟了,所以我相信‘守得云开见月明’。”墨隽一直就是这么“厚颜无耻”,齐曼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点头答应了。   三天后,齐曼走出了这座专门关押帝国政治要犯的牢笼。头顶的天空蔚蓝得不真实,齐曼张开五指伸向天空中的太阳,她想确定这一切是真的,或者只是她的一场梦。   两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响起,齐曼的思绪被唤回,银白色的跑车在齐曼身前打了个弯然后稳稳停住,墨隽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把刘海放了下来,阳光下的男人显得清爽利落,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被他收起,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扮,白色皮鞋擦得锃亮,如果不是齐曼认识墨隽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恐怕还以为是哪一位富家公子哥开车遛弯遛错了地方。   “嗨,好久不见。”墨隽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额间轻轻一扬,向站在车边的齐曼打了个招呼。   齐曼嫣然一笑:“三天前不是刚见过么?”   墨隽眨了眨眼,也跟着笑了起来:“见的时间太短啦,跟没见一样。”说着,墨隽替齐曼拉开了车门,邀齐曼坐了进去。   齐曼欣然应允,出了这座监狱她就不再是齐家的人,也不是云家的人,她就是齐曼,一个没有身家背景,只有一个叫墨隽的男人爱着的女人。   “谢谢。”墨隽贴心地替齐曼系上了安全带,齐曼第一次与墨隽贴得如此近,近到齐曼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在刚才有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墨隽对着齐曼弯了弯嘴角,他认识齐曼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齐曼向他道谢。   墨隽坐回了驾驶座,发动汽车拐向来时的方向。今天的车里异常安静,墨隽目视前方开着车,好像没有想与齐曼搭话的意思。齐曼搭过几次墨隽的车,每一次墨隽的车载多媒体里都会固定地播放着帝国电台的节目,墨隽说他这一辈最值得他父亲夸赞的爱好恐怕就是开车听帝国电台的节目了。现在的年轻军官们已经鲜少会再听帝国电台,也只有墨隽还有这份爱好。   齐曼觉得车内太过安静,她按下了多媒体的按钮,正在开车的人刚要伸手阻止,却听见电台里女播音员的声音传了过来:“今日云柏舟少帅暂时接管天羽军军权,既接任影月军少帅三年后,云柏舟少帅成为天羽军最高统帅。同一天,云柏舟少帅宣布撤销墨隽将军情报局局长一职,改为……”   墨隽将多媒体播放器关掉,然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齐曼已经将一双带着不解的眼睛对准了墨隽。   “你能别这么看我么?”墨隽心头有些慌,齐曼这样的眼神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墨隽,你……”齐曼张了张口,可喊出墨隽名字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墨隽把车拐向了路边,停了下来。他虽然喜欢齐曼,可还没厉害到能一边开车一边安慰齐曼还给齐曼擦眼泪。   “我没事,真没事。”墨隽忙解释,见齐曼眼眶红了,墨隽只得叹了口气,“曼曼,我在沧落这些年有在意过除你之外的什么么?我老爸在继承墨家的时候就主动提出要回故地,我是因为情报局局长突然病故一时找不到接任的人才被迫留在这里的,现在我不过是回我自己的家去而已。”墨隽说话的时候,齐曼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墨隽只得一边解释,一边替齐曼擦眼泪。   齐曼拿过墨隽的手帕把头撇向一边,她心里闷得慌,她担心墨隽,但更怕的是云柏舟。   “现在赶紧远离这里比什么都好,”墨隽喟叹,“再不走,不知道三个月后还会发生什么。”   听见墨隽如此说,齐曼愣了一下:“难道少帅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墨隽冷笑,“他这十七年一直想做这件事。”   齐曼修眉蹙在了一起,她浑身不停地冒着冷汗,难怪她求墨隽也把她的父亲一起带出来的时候,墨隽对她说自己无能为力。不是墨隽不救齐冀,而是云柏舟必须拿齐冀杀一儆百。齐冀是云芷兰的人,云柏舟动不了云芷兰,他就必须拿齐冀来立威。   “少帅是想……”   “嘘……”墨隽竖起一根食指贴在齐曼的唇边示意齐曼噤声,就算这里只有他和齐曼两个人,齐曼也不能说出来,“曼曼,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好不好?”   齐曼对上墨隽深黑的眼眸,接下来的事情,她又怎么管得了?而眼前,她看着墨隽深邃又温柔的眼神,眼泪再次涌出了眼眶。十多年里,她一直注视着一个人的背影,而那个人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自己,甚至在把她当做打压云芷兰的棋子的时候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而眼前这个人,一直都在看着她,就像她看着云柏舟一样。只有付出的人,才是真正爱你的人,齐曼伸手抱住了墨隽,她要跟墨隽离开沧落,永远不要再回来。   云柏舟坐在办公桌前翻阅一叠叠文件,云芷兰一直推病不出,帝国的最高统帅也就不再出现,所以云柏舟力排众议,在一天前与白启申和苍氏家主苍玡一起召开了军方最高会议,并决定由自己暂代天羽军一职,直到云芷兰病好,推出新任人选为止。   泽风拓仍旧坐在落地窗前,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云柏舟身上,在墨隽临走时,墨隽把来自云翊的信交给了他,云翊信上叮嘱泽风拓必须一个月后赶回沉沧,如今已经过了半个月,帝国的风暴已经渐渐形成,泽风拓心知此时再不从云柏舟身边离开怕会万劫不复,可他只要目光一落在云柏舟的身上,他就不舍得离开这个人。   如今,却是他该做下决定的时候了。泽风拓没有墨隽那般潇洒随性,他做不到说走就走。 第47章 山雨   沧落风暴将至,身处帝都中央的帝国政要们皆惶惶不安,四家姓除了墨家彻底离开了沧落不再涉及纷争之外,白家家主白启申和苍家家主苍玡皆不约而同地站在了影月军少帅和天羽军元帅云柏舟那方,在苍、白两家纷纷站队后,其他观望的家族有的也开始转向云柏舟,但还有一部分家族仍在徘徊,他们在等,他们想看最神秘的四家姓之一的朱家会站在哪一方,毕竟掌管财政大权的朱家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最近云柏舟时常不在宅邸,泽风拓不方便跟着去,于是就留在了云宅。帝都沧落风起云涌,呆在云宅鲜少出去的泽风拓也能感觉到帝国将会有一场震动。最近云翊的电话打得愈发频繁,就在半小时前,泽风拓刚挂掉了电话。   云翊在电话里催促泽风拓快些回到沉沧,帝国的这一场巨变眼看就要发生,沉沧的主事们不愿在此时出现任何的意外。云翊没有向沉沧的主事们说明泽风拓的去向,如若主事们知道沉沧的四大修罗之一的暗部首领正在掀起这场风暴的人身边,沉沧的主事们怕会为了保全沉沧而舍弃泽风拓,这是云翊最不愿见到的。   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泽风拓不悦地咂嘴,还有三天就到了云翊给他的最后期限,云翊越发得着急起来,一天三四个电话已是寻常,半小时就来一个,云翊就不怕他关机么?   泽风拓把手中擦拭了一半的银刃收到大衣里,如今已经到了仲春,温度蹿升至十度以上,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泽风拓显得与这样的天气格格不入。云柏舟让用人给泽风拓买了几件衣服,泽风拓觉得最近不太出门也就没怎么穿,不过泽风拓之前看了几眼云柏舟给他准备的衣服,有几件他挺满意,准备那日出门就换上。泽风拓一边想着一边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熟悉的曲调传入耳中,泽风拓紧锁的眉梢松了松,这次打电话来的不是云翊,而是叶晨晨。   “叶姨?”叶晨晨还没开口,泽风拓就先唤了一声。   “臭小子还知道我是你叶姨!”叶晨晨一开口就忍不住想训泽风拓,泽风拓在沧落还未归的事情云翊跟她说过,刚才云翊是在没辙才又到了叶晨晨这里来,叶晨晨之前也给泽风拓打过电话,她是女人,也曾经爱过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所以她给了泽风拓一些时间,可到今天就只剩下最后的三天时间了,叶晨晨不想让泽风拓继续任性下去。   泽风拓把手机拿远了耳朵,叶晨晨虽然是演员,但她也是歌手,飙高音丝毫不逊于音乐学院那些专业的演唱家。“叶姨,还有三天不是么?”泽风拓挠了挠头,叶晨晨是真的生气了,他最怕叶晨晨生气,看来是非得回去不可了。   “三天?哪里还有三天?!明明只有两天半了!还有你从沧落回到睢阳再花上半天,那就是两天!怎么,泽少是真的准备压着死线回来?”电话那头的叶晨晨冷笑声好像透过了电话线传来过来,泽风拓一哆嗦,差点没抓稳手机。   “叶姨……”泽风拓想求叶晨晨再宽限点时间,可刚叶晨晨那口气,就怕他现在回去也消不了叶晨晨的气,“沧落也没那么危险。”   “泽风拓!你到底长不长脑子!你不知道什么叫‘山雨欲来风满楼’么?”叶晨晨恨铁不成钢,想起当年她爱上云宽绰的时候也没像泽风拓这样什么都不在乎,泽风拓这脾气到底是随了谁?   泽风拓低低地叹了口气:“叶姨,我离开睢阳的时候就说过,或许我可以阻止他,所以我希望您能再给我点时间。”   “阻止他?可你现在阻止了么?”叶晨晨冷笑,“沉沧的主事们都不敢说能阻止云柏舟,你就能阻止得了?你快点给我回来!”叶晨晨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惯在人前表现得慵懒的女人面对不听话的孩子总是会把心底潜藏的疼惜全数表现出来,叶晨晨也不例外。   泽风拓把手机合上,怔愣了几秒,叶晨晨说得没错,他的确没能力阻止云柏舟,他明知道云柏舟要干什么,却只能一个人呆在这间屋子里擦着他的银刃。离开睢阳的时候云翊让他下定决心,他夸下海口说自己是唯一能够阻止云柏舟的人,可现在呢?一切都按照云柏舟的安排走了下去,而他泽风拓甚至没拦住云柏舟的一小步。   泽风拓倒回放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望着楼下已经开放的冥凝花,眼中浮起一片颓然之色。或许,云翊和叶晨晨说得对,他应该及时抽身,对他,或者对云柏舟都好。可他就是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云柏舟,云柏舟太孤单了,从他遇见云柏舟时,他就看出了云柏舟压在心底的恐惧,因为孤单而产生的巨大的恐惧。   可是云柏舟却没有因为恐惧而后退,泽风拓欣赏这样的云柏舟,但不欣赏云柏舟的做法。   该如何是好呢?   泽风拓的手指在银刃上划过,云翊的话又在耳边徘徊,如果阻止不了云柏舟就真的要杀了他么?   云翊和叶晨晨劝他回去,或许是避开这一切的最好方法。   终究,是要做个逃兵。   泽风拓苦笑一声,从落地窗边站了起来。   墨隽留下的黑色跑车一直停在云宅的地下车库里,钥匙在泽风拓手上。泽风拓把他的黑色大衣脱了,换上了云柏舟让人替他买的西装,银刃巧薄,藏在西装内也看不出来。泽风拓把自己收拾了一下,走下楼,对云家的佣人说自己要出一趟们,如果云柏舟回来就跟他说一下,佣人问泽风拓要去哪里,泽风拓说回趟家,然后在佣人们的道别声中,泽风拓开着墨隽的跑车驶上了高速。   车还没开出沧落城郊,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黑压压地沉了下来,间或伴着闪电和雷鸣,泽风拓刚把车窗合上,那边暴雨从天而降,雨点落在车窗上砸地劈啪作响,泽风拓撇嘴,这场风暴来得还真应景。 第48章 军徽   雨水砸在车窗上,司机把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也只能勉强看清前方的道路。这是沧落城里的主干道,现在又逢下班高峰,车流量汇聚于此,执勤的交警们站在岔道口一边忙活着指挥这边,一会儿又转向那边指挥另一边的车子按他的手势走。   云柏舟坐在车里,车窗上雨水如瀑,他只看了一眼就悻悻地转回了头,温和的人脸上的微笑渐冷,嘴边笑容稀薄了不少。虽然这些时日沧落的大家族们已经开始表态站队,但以朱家为首的掌握着帝都财务大权的帝国财阀们还没向云柏舟投诚。朱家鲜少会涉及政治争斗之中,从几千年前开始,就算是世乐的皇室们争得头破血流,国破家亡,朱家的领导者们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亏得他们不涉及党争,在世乐几次濒临国破的时候,都是朱家用他们积累的财政挽救了世乐。所以在继承者们的眼中,军部是随时都可以拿下的,而朱家看似明哲保身,却是最难拿下的人。   朱家的现任家主朱紫阙是个深居简出的人,云暮归曾经拜访过朱紫阙多次,却不曾见过朱氏家主一面。朱紫阙也谨遵家族训言,一心做他的生意,祖洲上遍布朱家产业,但没有一个与朱家做生意的人见过朱紫阙。   朱紫阙,云芷兰都不会去故意与他攀交情,何况是他云柏舟。   轿车缓慢地行进,云柏舟伸手揣入怀中准备取出一根香烟点燃,在遇见泽风拓的时候,云柏舟从来不抽烟,遇见泽风拓后,云柏舟发现他的烟瘾被泽风拓带了起来。云柏舟不抽别的烟,只抽泽风拓给他的薄荷味细长香烟,每次在他脑袋飞速运转的时候,抽一根这种烟,可以让云柏舟放松一些。他出门前问泽风拓要了一包,泽风拓嘟囔着这个月云柏舟把他自己的内存都给消耗光了,云柏舟也只是笑笑,说要不自己出钱买,结果泽风拓两腿一翘,歪在沙发上说他泽少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然后泽风拓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盒香烟摆在茶几上,从众摸出一根点燃抽了起来。云柏舟好奇泽风拓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香烟的,泽风拓曾经和他说过这种香烟是泽风拓自己配的,但泽风拓天天在云柏舟身边晃悠,云柏舟一次也没见泽风拓配什么香烟,这烟应该只是泽风拓自己写了个秘方,拿去给别的厂家量产的。想到这里,云柏舟的眼底划过一道冷光,泽风拓是沉沧的人,如果泽风拓配的这根香烟真的是量产的,那么就是说——沉沧也有自己的财政来源。   云柏舟冷笑,朱紫阙的生意很大,大到祖洲遍布朱家的产业,不知道朱紫阙会不会也暗中跟一些不适于出现在明面上的组织做生意呢?   云柏舟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呼叫声只响了一声,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懒散的男声:“少帅有何吩咐?”   “帮我查一下朱家所有的产业,包括那些不在台面上的。”云柏舟说。   “少帅你是不是准备任命我为新任情报局局长了啊?”电话那头的男人借机准备为自己申请留在首都的机会,自从来到首都,苍玡就觉得睢阳实在是太小了,完全不够他大展身手。   “那就请苍将军把这件事当做你能否胜任情报局局长一职的考验,如果半个月内你能把朱紫阙在帝国内明里暗里的所有产业查得一清二楚,情报局局长之位拱手奉上。”云柏舟声音淡淡的。   “看来少帅你是有个准答案了啊。”苍玡笑声传了过来,“明面上的这个我不需要查了吧,暗里的少帅也不一定清楚,但是少帅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帮你查查,希望我查到的答案里能有你想要的。”苍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云柏舟把手机放回口袋,忽然一阵响声传入了云柏舟耳中。云柏舟下意识地把还未拿出口袋的手又伸了回去,在手机的下面还压着一个触手冰凉的物件。云柏舟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在睢阳军工厂里找到的影月军徽一直放在云柏舟手里。这不是属于云柏舟的东西,而是属于云芷兰的,但是云柏舟还不太想还回去。   “已经堵了二十多分钟了吧。”云柏舟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他打开了一点车窗往外瞄了眼,外头人来人往,喇叭声不绝于耳。   “往重华宫去的那条路出了车祸,恐怕还要等一阵子,清障车正在把车拉走。”司机说。   云柏舟从车窗缝里看去,不远处的白色宅邸在雨水中依然显得恢弘壮丽,只是也给人一种压抑感。云柏舟想起口袋里的影月军徽,他思索了一下,问司机要了把伞自己走下了车。   “我去一下老太太那里,你先把车开回去。”云柏舟打开车门对司机说,“明早再来接我。”   “少帅!少帅您一个人去么?少帅……”司机打开车门想要去拦云柏舟,却被云柏舟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   隔着雨幕,温雅谦和的帝国少帅眼底分明藏着慑人的冷光,司机不由得一哆嗦,不敢再阻拦云柏舟。司机只得坐回车中,一边想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宽阔的道路被来往的车辆堵得严严实实,在这条路上,现在速度最快的不是各种拉风的跑车,而是徒步小跑的行人。   云柏舟撑着伞慢步走着,偶尔会被路过的行人踩起的积水溅在裤腿上,云柏舟毫不在意。在很小的时候的下雨天里,他就喜欢踩着坑里的积水玩,回家后母亲会把他湿漉漉的裤子给脱下来换上新的,却从不责备他的顽皮,云柏舟也就更加肆无忌惮,更加喜欢这种游戏。但当他被云芷兰接回了云家后,他的身边围绕的都是些恭敬的仆人,还有严厉的老师。云柏舟记得有一年的下雨天,他在那栋白色的建筑的花园里踩水玩,才刚踩了一脚,就被老师发现,老师没有责备云柏舟,而是责备了跟在云柏舟身边的佣人们,云柏舟从此以后再也不喜欢踩水玩。他的老师,或者说在云芷兰授意下的老师,让云柏舟深刻地体会到了云芷兰的可怕。 第49章 祖孙   云柏舟来到云公馆的时候云芷兰刚巧在吃晚饭,仆人们通报说少帅来了,云芷兰放下碗筷,跟着仆人们来到了门口。云柏舟一身湿漉漉的,云芷兰当即就敛起了眉头,让佣人们赶紧带云柏舟去屋内洗个澡,再整理几件干净的衣服给云柏舟换上。   云柏舟就这么被佣人们带着往云公馆里走,连说个“不”字都没机会。等云柏舟被拾掇完了,又被佣人们簇拥着带到了饭桌前。桌上又添了几个菜,都是云柏舟爱吃的。云柏舟刚坐下,云芷兰就让佣人给云柏舟盛了一碗汤,然后才说:“刚从军部回来?听说去你家的那条路堵车了,没想到你倒是机灵,想起来我这里蹭饭了。”云芷兰笑微微地夹了一块肉片放到云柏舟的碗里,此时的云芷兰就像一个一直等着孙儿回来吃饭的老奶奶,眼中的慈和笑容都快溢了出来。   云柏舟拿起调羹搅动了下乳白色的鱼汤,脸上却没什么笑容:“想起来一件事,所以就过来了。”   云芷兰仍旧是笑微微地,就算孙儿没给她什么温润的笑容,能来她这里,她也心满意足了。“什么事?军部的事情不是已经定了么?”云芷兰眯了眯眼。   云柏舟抬眼看了下云芷兰:“您……同意了?”   “我现在不同意也得同意吧。”云芷兰对上云柏舟的眼睛,镜片后湛蓝色的眼眸不再有笑容,云芷兰心里叹气,当年初来云公馆的云柏舟虽然怯生生的,但是眼里藏着一股天真无邪,与他的父亲云宽绰一样,是个叛逆的孩子。   “您一直不出现,我也只得擅作主张。”云柏舟正襟危坐,向云芷兰躬了下身表示歉意。   云芷兰愣了下,而后摇摇头:“天羽军的人选就算要我定,我也定不出个合适的人。既然你想坐这个位置,那就你来。你若做不好,我再换人。”云芷兰的声音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却带着冰霜。   然而云柏舟听出了云芷兰的意思,云芷兰不是对云柏舟有何不满,而是给了云柏舟一些期望。世乐建国起就从未出现过云氏家族一人统领两军的情况,云柏舟越过了这条界线,打破了这个规矩,既然云柏舟有此魄力,云芷兰又为何要千方百计的阻拦呢?   “好了,这些事都过去了,你说有事来找我,是什么事?”云芷兰抿了口汤,问云柏舟。   云柏舟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影月军徽,顺着桌子推到了云芷兰的面前:“这是您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云芷兰看到这枚影月军徽的时候,眼中的笑意收敛了一些。这是当时她给齐曼带去调动影月军的信物,没想到却被云柏舟给捡到了。云芷兰身手摩挲着这枚影月军徽,笑了笑:“这枚军徽我本来是想给你父亲的,既然在你手上,那你就留着吧。”   这次换成云柏舟怔愣了,虽然他是影月军的少帅,但也只能调动沧落城范围内的影月军,出了沧落城外,他的影月军少帅身份对影月军并没有什么用。这枚影月军徽才能调动帝国内所有的影月军。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云柏舟并没有去接云芷兰递来的影月军徽,他看着云芷兰,想从对面的老人眼里看出一份慌张来,可他却失望了,云芷兰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慈爱,在云芷兰的眼中,云柏舟就是她的孙子,影月军少帅或者说天羽军元帅都与云柏舟无关。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派齐曼去杀你?”云芷兰见云柏舟不愿去接这枚影月军徽,直接把影月军徽推向了云柏舟,“我为什么要杀你呢?你是我的孙子,是宽绰唯一的孩子。”   “可您的确是让齐曼炸了那座军工厂。”云柏舟压制住了胸中的怒气,到了这个时候,云芷兰仍旧不肯承认。   “是我炸了那座军工厂么?”云芷兰摇头,“齐曼出现在那里的确是我授意,那五十人的军队也是我安排的,但我不是要杀了你。”   “那你要杀谁?”云柏舟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了云芷兰要杀谁,“泽风拓?”   云芷兰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泽风拓是沉沧的人,云芷兰对泽风拓下杀手理所该然,这一切听上去都顺理成章,可云柏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您知道他的身份?”云柏舟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乱。   “不止是他,墨隽、叶晨晨还有你的小伯父,他们都是沉沧的人。”云芷兰手指在影月军徽上点了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和沉沧的人走在一起,但是他们接近你的目的我却清楚。沉沧啊,几千年过去了还想着颠覆世乐,真是死而不僵啊。”   听到云芷兰将自己熟悉的人的名字一一报出来,每一个名字都叩击在云柏舟的心口,云柏舟的神色沉了一瞬,复又恢复了平日温和的面容,云柏舟笑道:“您是不是还想说我的母亲也是沉沧的人?”   “她的确是沉沧的人,而且还是沉沧要保护的泽氏一脉的人。”云芷兰并没有否认。   “那你还把我接回来?”云柏舟问。   “我本来也不打算把你接回来,可当我知道你的母亲一直把你保护得很好,从没告诉你她的身份,也没告诉你沉沧的一切我才打算把你接回来。”云芷兰得直言不讳让云柏舟一点也不好受,“宽绰是我的孩子,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人人都说暮归比宽绰优秀,但是我知道,宽绰只是没用心,他学什么都很快,就是他不懂得怎么去做好一个继承人。你和宽绰很像,又却不一样啊,柏舟。”   云柏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桌上躺着的那枚影月军徽,觉得实在可笑。他的母亲把他藏得那么好,终究还是被人找到,他的母亲不愿他涉及政坛,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如果母亲活着,是否会对他失望透顶呢?云柏舟想,不止他的母亲,就连他的父亲也会对他失望的吧。 第50章 理由   “那在最高法庭上您为什么不说?”云柏舟轻轻抚摸着那枚白色的影月军徽,问道。如果真想云芷兰说得那样,那在最高法庭上云芷兰明明可以把真正的原因指出来,为何在最严峻的时候云芷兰没说,反倒在现在云芷兰才说?   云芷兰从云柏舟的表情上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云芷兰吃饱了,她搁下筷子道:“沉沧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云柏舟蓦然抬头看向云芷兰,他还是不懂。他知道泽风拓接近他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洗刷沉沧在新年夜暗杀一事上的嫌疑,泽风拓接近他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可他到现在还没看出来。所以泽风拓现在仍旧徘徊在他身边,他索性就让泽风拓呆在自己身边,泽风拓总有一天会露出端倪。   “我刚说的那几个人你发现他们的身份有什么不一样?”云芷兰毕竟是纵横在帝国权力中心多年的人,看的、想的都比云柏舟多。   云芷兰刚说只说了四个人,叶晨晨和泽风拓是不属于帝国权力中心的人,而云芷兰说到云翊和墨隽的时候,云柏舟心中着实一突,他没想到云翊和墨隽也都与沉沧有关。   “小伯父和墨隽,他们为什么会和沉沧有关?”云柏舟疑惑,沉沧这个组织从古至今都想要颠覆世乐的统治,恢复水国即白泽的统治,可自从七千年前白泽国灭至今,这好像已经成为了虚无缥缈的神话一般。在世乐的统治者或者说世乐人的眼中,白泽已经是七千年前的国家了,比之南浔、炎崆和北漠的历史都要短。而这样一个绝望的国度,居然还留存着一个七千年来不断与世乐作对的组织,沉沧也可以说是近乎神话一般的存在了。   但是,为什么云翊和墨隽都会与沉沧有关?   云翊是世乐统治者的家族的一员,虽是远房偏枝,身上流的却是云家的血脉,云翊为什么会和沉沧的人走在一起?一个月前在睢阳云翊和泽风拓一起离开的画面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云柏舟那时就觉得云翊与泽风拓之间虽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又不像是两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难道云翊和泽风拓本来就相熟?是故意在自己的面前保持着这样一份距离感么?   云芷兰看了许久云柏舟的表情,过了会她才笑微微地点点头:“凭我的力量也只能调查到此为止,他们是沉沧的人,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在沉沧的地位如何,我也不清楚。”   “小伯父的地位应该不低。”云柏舟想起泽风拓跟在云翊身后亦步亦趋的模样。泽风拓在沉沧中是暗部之首,为四大修罗之一,云翊和叶晨晨之间看似情人,但细想之下,云翊应该地位比叶晨晨高些,而叶晨晨是隐部之首,与泽风拓平齐,那云翊或许地位比泽风拓要高。   “那墨隽呢?”云芷兰又问。   云柏舟一愣,墨隽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的人,从他认识墨隽开始,墨隽就一直玩世不恭的模样,云柏舟从未想过墨隽也是沉沧的人。   “墨隽?”云柏舟皱眉,从泽风拓第一次与墨隽见面时的模样看,墨隽与泽风拓应该并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感觉不到泽风拓认识他。”   “嗯,泽风拓或许不认识他,但是他应该认识泽风拓。”云芷兰缓缓站起了身,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当即有佣人将茶水端上,云芷兰对着云柏舟招了招手,说道,“吃完了再陪我坐一坐,这雨今晚上停不了,在这歇一晚吧。”   云柏舟没有拒绝,他来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一定走不了,他直接吩咐司机第二天早晨来门口接他。云柏舟的饭量不大,云芷兰吃完,他也刚好吃饱。云柏舟吃完后也坐到了沙发上,佣人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云家的少帅对茶水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不喜欢饭后喝茶。   “一位云家人,一位墨家人,沉沧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帝国的权力中心。”云芷兰看着云柏舟说。   云芷兰说的云柏舟自然早已想到,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会加入到沉沧中去?明明比起沉沧来,不论是在云家还是在墨家都比在沉沧要稳妥的多,为什么他们偏偏选择了一直与世乐作对的沉沧?   “墨隽已经离开沧落了是吧。”云芷兰最近虽然不常出现,但对沧落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云柏舟点头,这好像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与云芷兰深谈:“他把齐曼也带走了。”   听见齐曼的名字,云芷兰眉头稍稍敛起了一点,而后云芷兰笑了笑:“墨隽这孩子看上去虽然不太靠谱,但是对齐曼还真够用心的。只是,不知道离开了沧落去了扶风后,齐曼还会不会是一心向着帝国的齐曼了。”   云芷兰这一句感慨让云柏舟一怔,杯中的滚烫的水翻倒在云柏舟的手掌上,云柏舟不由得蹙起了眉,也不知是被水烫的,还是担心云芷兰那句话说的事情。   “沉沧,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云柏舟问。   云芷兰笑笑:“他们打的主意从来就没有人看得懂啊。”   泽风拓绷直了背,整个人像一根蓄势待发的箭。云翊站在泽风拓身边,看到泽风拓这样,笑呵呵的人嘴角咧得更开了。   “怎么,在最高法庭上看了一出庭审,把这里也当做是开庭审讯了不成?”云翊拍了下泽风拓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沉沧的主事们还没这么严厉。   泽风拓没有因为云翊的宽慰而收起紧张的神色。在沉沧之外,泽风拓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的感情,但是在沉沧内部,泽风拓不敢太过随意,毕竟沉沧有沉沧的规矩,而泽风拓也有泽风拓的做事准则。   “云首说得没错,难不成见了一回最高法庭的庭审,我们的泽少就想体验一把庭审的滋味?把哪里都当成庭审了?”一个曼妙的人影逆光走了进来,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举手投足间一片旖旎暧昧,那是沉沧的五大主事之一——风首,风缥缈。 第51章 五首   风缥缈贴近泽风拓,伸出一根手指戳在泽风拓的脸颊上,风缥缈的指甲上涂了水蓝色的指甲油,让人看了骨子里泛起一股寒意。泽风拓一直不喜欢风缥缈用的指甲油,把头往一旁侧了过去。   风缥缈见人把脖子往一旁躲,两边嘴角往下拉,她故意唉声叹气道:“许你叶姨捏,就不许我捏啊?瞧瞧你这小脸蛋,出去才一个多月就瘦了那么多,手感都没了。难不成帝国少帅没给你吃好的?”   泽风拓听见风缥缈这话,立刻转头对上风缥缈笑盈盈的目光:“风姨,您说什么?”   风缥缈见泽风拓又把脸往自己面前送,瞅准时机伸出双手捏住泽风拓脸颊两边的肉往外拉了拉:“臭小子我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许叫我姨,得叫我姐!”   “风姐多难听。”泽风拓被风缥缈扯得肉疼,却不敢挣扎,因为被风缥缈扣住的人想逃走,非得留一层皮不可。   “风姨就好听啦?”风缥缈手中使劲。   泽风拓疼得龇牙咧嘴,委屈地说:“那您的姓就这样的啊……”   “怪我咯?”风缥缈用力捏了下泽风拓的脸,松开了手。   泽风拓连忙伸手揉着自己的脸颊,跟风缥缈顶嘴的下场就是这样。虽然泽风拓知道不能与风缥缈顶嘴,可他更清楚此时若不让风缥缈捏捏脸解解气,等其他主事出现他就没人可以替自己撑腰了。   “风姨,我喊您姨就跟喊叶姨一样,这不是尊敬您么?”泽风拓趁机卖乖,纵然脸颊再痛,也必须扯起嘴角露出最真诚的笑容来。   风缥缈鼻子里哼了一声,而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叮嘱道:“你啊,再不回来雷首可要动真格的了!要不是你有护身符,我和云首还有你叶姨一起出面都保不住你!一会见到雷首和火首提前认个错,知道么?”   泽风拓认真地回道:“风拓知道。”   从风缥缈的话里泽风拓听出了一些信息来,想必这一个多月来他的行动沉沧一直都有人盯着,如若他做出了什么损害沉沧利益的事情来,恐怕他现在也不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想到这里,泽风拓哆嗦了下,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沉沧的雷首和火首两人皆是火山脾气,说喷发就喷发,就算是泽首出面也难以压制。不过泽风拓心里虽然怕,毕竟他还是有护身符的人,谁让他一出生就姓“泽”呢。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入耳中,站在泽风拓身边的风缥缈收起了脸上宠溺的笑容,她绷了下脸,向泽风拓眨了眨眼,提醒泽风拓按照她刚才叮嘱的话做。   泽风拓对着风缥缈挤了挤眼,风缥缈这才放心地走去了自己的座位上。云翊也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他脸上仍旧是乐呵呵的模样,不过他的目光一直徘徊在泽风拓的身上,直到他视线里出现了三个人影,云翊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泽首出现了,泽风拓今天应无大碍。   沉沧主事一共五人,最高主事者称为泽首,以白泽皇室血脉者为尊,其下有风、云、雷、火四位副首,四首平起平坐,只因风首负责沉沧杀手训练,云首负责情报来源,风首和云首在职权上要弱于安排暗杀和沉沧在外诸事的雷首和火首。   雷首名为雷锩,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色黝黑,身材壮硕,不怒自威;火首名为霓炎,从外表上看去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人,他有一双凤目,眼角却显得锐利,目光所过仿若带着一抹灼光,刺得人不敢与之对视。泽首名为泽敬之,面相普通,但他一双深蓝色眼眸耀眼夺目,无形给他增添了一抹亮光。   三人刚走过泽风拓身边,雷锩忽然转过身,双眼睁圆,瞪着面前不敢抬头的人,怒哼了一声:“我们的太子爷还知道回朝啊?!”   泽风拓低着头不让雷锩看出他愤懑的表情,他一句也不敢回,跟雷锩讲道理是讲不清楚的,所以唯一让雷锩消气的办法就是认怂,雷锩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知错了。”泽风拓像个被训斥的孩子,小声说。   “哪错了?”这次开口的是霓炎,他声音虽然轻飘飘的,但是他向来是要由雷锩先热个场,然后他的火气才会腾地冒出来。现在,他的火气还没被雷锩给逼出来。   泽风拓一听就知道雷锩和霓炎肯定是事前说好了的,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把戏他们就不知道换一下,还当他是小屁孩呢?看来,这次做好人的仍旧是泽敬之。   “雷首,消消气,风拓从小贪玩你又不是不知道。”坐在椅子上的风缥缈弹了下指甲,笑盈盈地对雷锩说。   泽风拓脸又垮了下来,风缥缈这哪里是在帮他,分明是在讽他,泽风拓偷偷翻了个白眼,风缥缈肯定还记恨着刚才喊她姨的事情。   “泽风拓你多大了?”霓炎开口问。   泽风拓依然低着头:“二……二十九……”   “哦,大龄巨婴。”霓炎说。   泽风拓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每次被五首联合起来训话都是这么幼稚,雷首和火首的训话技巧永远都落后于时代。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已经坐在座位上的泽敬之长长地叹了口气,把雷锩和霓炎给叫了回来:“这么多年了,你们也还当风拓是小孩子啊,哪有你们这么训话的?”   “泽首您又要袒护这小子?”雷锩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泽敬之没计较雷锩的用词,只是抹着鼻子笑了笑。   霓炎睨了一眼仍旧低着头的泽风拓:“抬起头吧,这次算你走运了,雷首气没发出来你就回来了。”   泽风拓闻言赶紧抬头,他先对雷首笑了笑,又对火首感激地点点头,然后才对着泽首道歉:“老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我可不担心你。”泽敬之笑微微地摆摆手,“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泽风拓又想翻白眼,可他还是忍住了。泽敬之如此说就表示他是真生气了。没想到雷锩的火气压住了,平时最好相处的泽首火气却被他给撩起来了,泽风拓意识到——出大事了! 第52章 总部   泽风拓平日里最惧怕的是雷锩和霓炎,他原以为今天还是雷锩和霓炎一起发难,未想到雷锩和霓炎只是起了个头,真正想发火的是泽首。   泽敬之端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泽风拓呆的这间会客室并不大,泽敬之敲击椅背的声音也不响,但是此刻这一声声的敲击声传入耳中,让泽风拓心也跟着节奏一起跳了起来。   “风拓已经知错了,泽首消消气。”风缥缈也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她瞄了一眼泽风拓,将曼妙的身子往泽敬之那边靠了靠,笑盈盈地柔声说,“泽首要罚他,让他将功补过吧。”   “将功补过?”泽敬之抬了下眼皮,声音也和缓了些。   风缥缈见泽首神色变了变,知道有机可趁,忙接着道:“沧落不是有消息来了么,不如就让……”   “不行。”泽敬之却是一口否决。   风缥缈一怔,抿了下唇,泽敬之看来是不打算让泽风拓再接触到沧落的人了。   泽敬之看了一眼垂头站着的人,良久后吐出了一口气,对泽风拓说道:“那件事的人选还未定,”他手指又敲了下椅背,“而且我也未决定要去见他。”   这次不仅风缥缈,就连云翊、雷锩和霓炎都愣住了。   “泽首……”四人一齐开口,却被泽敬之抬手止住了。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今天先不谈这件事。”泽敬之指了指泽风拓,“这混小子还站在这里,你们要再左岔右岔,就跟他一起站着听。”   听见泽敬之这么说,风缥缈偷偷看了一眼对面正摇头叹气的云翊,又看了眼闭嘴不言的雷锩和霓炎。在沉沧里,风缥缈和云翊一直□□脸,雷锩和霓炎一直唱白脸,出发点都是为了泽风拓。可现在□□白脸的四个人都被泽敬之一句话给打住了,四人只得坐在座位上闭口不言。   泽风拓低着头,心知泽敬之今天是不会放过他,只得表现得更加恭谦。   “刚说到哪里了?”泽敬之停下敲击椅背的手指,眉头一敛,刚还真被风缥缈插话插得忘记了事情。   坐在旁边的四人被泽敬之说了一顿哪里还敢再开口,风缥缈本想拿眼神示意泽风拓自己开口提醒下泽敬之,态度表现得好些,兴许泽敬之能轻易地饶过泽风拓,可泽风拓头低着一直不抬,风缥缈想帮也是有心无力。风缥缈只得悻悻地闭上眼,不再去管。   泽敬之见四人都不说,又将视线转向了泽风拓。见泽风拓低着头,泽敬之反倒是笑了起来,泽风拓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个脾气,看似是在低头悔过,其实是在思量怎么能快些让自己讨好对方,少受责罚。   “你是不是在想找什么好借口让我少罚你?”泽敬之问。   泽风拓这次可真没想,他好奇的是刚才泽敬之欲言又止的事情,泽敬之刚提及了沧落,泽风拓猜测可能是沧落城那边出了什么事。但泽敬之又提及要与人商谈,听泽敬之的语气,这个人应该并不与沉沧交好,相反还可能交恶。   “泽风拓!”见泽风拓一直低头不语,泽敬之火气勃然而起,他已经给足了泽风拓耐心,可到现在泽风拓还是低着头,一句说辞都未给他。   “是云柏舟还是云芷兰要与我们谈?”泽风拓忽然抬起头,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令在场的诸人都怔愣住了。   泽敬之手指紧紧地攥住椅背,手背上青筋凸起,风缥缈撇过头不敢往泽敬之那边看去。云翊乐呵呵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泽风拓竟然如此不知悔改。就连雷锩和霓炎都是白了脸色,尤其是雷锩更是心里直叹气:沉沧的未来交到这样一个扶不上龙轿的太子爷身上,不得不让人担忧啊。   “这件事不需要你知道。”泽敬之压住了火气,看来泽风拓人虽然回来了,心却还野在外面。   “事关沉沧,作为沉沧的一员我有权知道。”泽风拓眼中目光灼灼,他直接与泽敬之对视,不卑不亢地说。   “嘭”的一声响,随后一阵物体落地声传来,泽敬之坐着的椅子右边扶手被他一掌卸掉。泽敬之站起了身来,往泽风拓那边走去,他额上的青筋已经暴起,待走至泽风拓身边,泽风拓不由得要往后退去,却被泽敬之的目光牢牢制住了双腿。   “现在知道事关沉沧了?”泽敬之冷笑,往泽风拓那边贴了过去。泽风拓是近百年来白泽皇室血脉中最优秀的人,然而他的心性却最是不稳,时而表现得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时而像个杀伐决断的将军,又时而像是一位玩弄人心的投机者,就连沉沧中的诸人都不太能掌控得住他。泽敬之亦然,但他也知道,只有这样心性的泽风拓才能接管沉沧,如若沉沧的主事者被人猜中了心思,隐藏在暗中的沉沧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泽风拓忽然笑了起来:“之前未听老师和云叔的忠告是风拓不对,但是风拓离开沉沧这么久并非是贪玩,而是要查的东西需要时间,在回来前我才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哦?”泽敬之眼神缓了下,他对泽风拓说得倒是有了些兴趣,“你查到了什么?”   “老师真要我说?”泽风拓的眼神扫过坐在泽敬之身后神态各异的四个人身上。   泽敬之看见泽风拓的眼神,点了下头:“但说无妨。”   泽风拓见泽敬之让他说,他索性就放开了胆子说道:“老师,沉沧表面上是要颠覆世乐的统治,其实……是在暗中维护世乐统治吧?”   “你说什么?!”泽敬之和其他四位沉沧首领纷纷看向泽风拓,他们的眼中没有诧异,而是都是意外之色。   泽风拓略微将诸人神色扫过,而后笑微微地说:“看来我说对了。你们是想稳固世乐帝国的统治吧。”   屋内安静了许久,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屋内回荡起了泽敬之的笑声以及抚掌声,泽敬之拍手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啊,你说得没错。” 第53章 青茗   沉沧的总部位于世乐帝国首都沧落以南,在百年前属于南浔首都云渊郡,临南海近隐世峡谷。传闻隐世峡谷天之险堑,人迹罕至,唯有长有双翅的羽人才可飞跃,然而隐世峡谷千年前因一场巨震,峡谷两侧巍峨山峰断裂砸落于峡谷天鉴,隐世峡谷最后的入口也被封闭。隐世峡谷虽然彻底与祖洲隔绝,但两峰交叠错落形成另一番风景。近百年来生活安定,越来越多的人不远千里来到隐世峡谷之缘,当地的旅游局也在两峰交叠处建碑立亭,名曰杳踪亭,取杳杳无踪之意。   现在刚到仲春,沧落成内的冥凝花刚刚含苞绽放,而隐世峡谷临近南海,气候与靠近北方的沧落比起来要温暖不少。泽风拓离开沧落时就将冬日穿的黑色大衣脱了换成了一件白色休闲衫,刘海也被他重新梳理过,冬日显得有些犀利的人如今沐在春日阳光下,显得温和轩昂了不少。   今天温度有些热,在来杳踪亭的路上,泽风拓听见车载播放器里传出的女主播声音说今天南海周边的温度已达到25℃,泽风拓怕冷,但今天出门的时候风缥缈硬是塞了一件外套给泽风拓穿上,坐在车里没一会儿泽风拓就热得全身冒汗,差点让司机把空调给打开。迫不得已泽风拓把外套给脱掉了,结果没想到下了车更热,泽风拓全身上下只剩一件休闲的白衬衫,他索性把最上面的两排纽扣解开,把衣袖挽到胳膊肘。   泽风拓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么一副随意不羁的打扮落在了周遭一些女游客的眼中,纷纷投来瞩目的视线。泽风拓一边走一边对身边投来目光的女孩子们弯起唇来笑一笑,又是惹得那些女孩子们一阵兴高采烈地低呼。   “风拓,注意下言行举止。别一出来就跟放风一样没个正经。”泽敬之虽然走在泽风拓的前面,但从身边走过女孩子们的表情上他就能猜到泽风拓藏在他的身后干了什么。   被泽敬之这么一训,泽风拓立刻收敛起了表情,目不斜视。女孩们见泽风拓不再向自己打招呼,也知道这个帅哥是被前面的“父亲”给训斥了,就默默地对着泽风拓微微笑了笑。   这一路上风景不断变换,又不停地有导游替游客们解说隐世峡谷周边的人文胜迹,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走着倒也不觉得累。   杳踪亭在隐世峡谷最高峰,泽敬之和泽风拓两人距离山峰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见杳踪亭内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贵妇人。   泽风拓忽然停下脚步,他抬头望着坐在杳踪亭里的贵妇人,不解地问走在他面前的人:“怎么是她?”   泽敬之听见泽风拓的声音,仍旧负手往前走着,声音不轻不响地传来:“不是她,你以为是谁?是那位帝国少帅?”   “我还以为是云清旬。”泽风拓低声嘟囔了一句,之前泽敬之说了沉沧为了稳固世乐帝国的统治,那约见沉沧的最高首领应该是云清旬一派的人,怎么会是一心想要在睢阳炸死他的云芷兰?   泽风拓见泽敬之一直往前走,只得抬腿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去。云芷兰这个女人深不可测,没想到居然会找上了沉沧,看来云芷兰差不多猜到了沉沧真正的目的。   几分钟后,泽敬之和泽风拓来到了杳踪亭外。   杳踪亭里只有云芷兰一个人,她面前的石桌上放了一套茶具,茶水刚温,云芷兰拿起茶壶给面前的三个杯子里各斟满了一杯茶,茶水碧绿清透,清新的茶香扑面而来,几米外就能闻见。   “两位请坐。”云芷兰抬起头,柔和的目光在泽敬之和泽风拓面上停留了一瞬,而后又转向了面前的茶水,“深冬要喝扶风郡的赤茗,仲春就得品云渊郡的青茗,两位一路走来辛苦,不如先品一杯赤茗消乏如何?”   泽风拓眉梢一挑,云芷兰这话说得文绉绉的,他听不惯。泽敬之倒是无所谓地坐在了一个空石凳上,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而后道:“虽说我久在云渊,可也鲜少能品上如此香醇的青茗。”   泽风拓的眉梢又是一挑,他从来不知道泽敬之也会这么说话。   “你也坐下来喝一杯。”泽敬之眼角瞟见了泽风拓刚才那不自在的表情,微微弯了下嘴角。   泽风拓虽不愿却也不敢拒绝,他坐在了另一个空着的石凳上,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却没喝下去。茶水的清香萦绕于鼻边,过了一会儿,泽风拓又把茶杯放回了原位。   云芷兰看着泽风拓的动作,眼中笑意敛了一分:“不合少主的口味?”   云芷兰眼中显出的淡淡寒意泽风拓清楚得感觉到了,他之前大约猜到了云芷兰为何要杀他,现在他更加确定。云芷兰杀他不是因为沉沧,而是因为他是泽风拓。   “我是怕老夫人下毒毒死我。”泽风拓手指摩挲着杯子边缘,冷笑挂在了嘴边。   “少主觉得我会在泽首的面前下毒么?”云芷兰笑道。   泽敬之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他的脸上表情与来时一模一样,似乎只是一位看戏的人,并未参与其中。   “老夫人可是心心念念都想杀了我啊,”泽风拓拿起桌山的茶壶给云芷兰面前空了的茶杯里续满了水,“说真的,您想杀我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我的身份?”   “沉沧少主么?”云芷兰问,又转头看向泽敬之,“我也是在最高法庭的庭审后才知道你是沉沧的少主,你若不信就问下你的老师。”   泽风拓心想云芷兰这威胁倒是用得顺手,让泽风拓去问泽敬之,是摆明了泽风拓不敢跟泽敬之说明他与云柏舟的关系。   “云少帅和风拓的事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夫人约我前来应该不会是为了两个孩子间的‘儿女情长’吧。”泽敬之抿了口茶,笑了笑。他知道云芷兰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泽风拓和云柏舟的事情挑明,但泽敬之并不想就着云芷兰的勾走。 第54章 云氏   云芷兰两指捏着茶杯在鼻边徘徊了一下,她没有直接答泽敬之的话,而是小啜了一口茶,笑微微地说:“云渊的青茗还是云渊的人泡起来好喝些。”   泽风拓把茶壶放回原位,身子微微向云芷兰那方靠去,不轻不重地回道:“您这次来到底目的为何?”   “为何?”云芷兰转头看着泽风拓,她与泽风拓还是在蜃世楼见过一面,之后再未见过。但云芷兰只一眼便知道了泽风拓与云柏舟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她安排墨隽去调查泽风拓,意外的发现了泽风拓与自己的孙子云柏舟之间的暧昧关系。云芷兰是云柏舟的祖母,她绝对不可以让云家的少帅爱上一个男人,还是沉沧的少主!   泽风拓知道云芷兰对他的敌意,他把面前的茶杯往前一推,索性抱着膀子翘着腿对云芷兰说:“您若以为凭这一杯茶就算是您释出的诚意,那您也太轻率了。如若您想和我谈云柏舟的事情,那在这杳踪亭并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你我两人谈如何?”   面对泽风拓暗中的威胁,云芷兰嘴边浅淡的笑容却加深了一层,云芷兰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而后回道:“我只想知道,今天是泽首与我谈,还是沉沧少主与我谈?”   “有何不一样么?”泽敬之续了杯茶水,悠然地问。今天他带泽风拓来并不是因为泽风拓要求跟着一起来,而是他就打算让泽风拓来,让云芷兰好好瞧一瞧沉沧未来的新主人,也让泽风拓知道沉沧真正的目的。   “与泽首谈,那我就说得深入些。”云芷兰目光从泽敬之身上偏了过去又回到了泽风拓面前,“与少主谈,那我就说得简单些。”   “赤茗能够消除肺热,降下火气,老夫人还需多饮几杯。”泽敬之的话还未落,身旁抱着手臂的人勾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云芷兰还有半杯茶水的杯子里又要续水。   云芷兰快泽风拓一步右手按在了杯口止住了泽风拓的动作:“我的火气可不大,是这天气热。”云芷兰稍稍抬起头,看着亭外的蓝天白云。   泽风拓知道云芷兰是在调整心神,泽风拓心底冷笑,也不知云芷兰对她这个孙子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只顾维护云家的脸面。   泽敬之和泽风拓来到杳踪亭已经近半个小时,云芷兰说话一直云山雾绕让人不知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山风吹凉了茶壶里的茶水,泽风拓起身要再去续一壶水,这时云芷兰却忽然开口了:“少主是不是以为约你们来的会是云清旬?”   云芷兰就这么说出了世乐帝国最高统治者的名字,算起来云芷兰虽与云清旬都姓云,但两家从百年前就是云氏两脉,如同苍凛和苍玡一般,云清旬为云氏主家,而云芷兰则是分家。看上去主家仍旧高高在上统领分家,而实际上,分家的实力已经暗中超过了主家。   泽敬之曾说沉沧是为了维护世乐帝国的统治,在别人看来,沉沧是站在最高统治者云清旬那方,而不会坐下来与云芷兰喝茶。   “我还真以为是云清旬。”泽风拓把茶壶拎了拎,背对着云芷兰说。   泽敬之抬眼看了下云芷兰,见云芷兰只是笑了笑,并未对泽风拓的话有多大的反应。   “续壶茶来,我们继续谈吧。”泽敬之也站起了身,跟着泽风拓一齐往亭外走去。当即有云芷兰带来的人接过泽风拓手中的茶壶。泽风拓看了一眼悻悻收住脚步的人,把手中的茶壶递给了来人。   两人又一齐转身走进了杳踪亭,云芷兰笑微微地抿了口茶,再次抬手邀泽风拓和泽敬之坐下一同坐下。   泽敬之和泽风拓相互看了一眼,并未说话。云芷兰倒也不急,等人将茶壶水续满递来后,云芷兰才将茶杯中已凉的水倒掉,重新给面前的三个空茶杯里斟了水。   “是不是在你们看来,我控制住了云清旬?”云芷兰头发虽已花白,但是思维却比一些年轻人更为灵活。   泽风拓翻了个白眼,在沧落的时候云柏舟几次以军部的名义请云清旬出面任命天羽军的统帅,云清旬都未出现,而那时云芷兰也称病不出,料想谁人都可能以为云清旬已经被云芷兰控制。现在听云芷兰说起,难道并非他们所想?   云芷兰见泽敬之和泽风拓一齐看向自己,两人眼中浮现一抹薄雾,摇头道:“几千年来,云家与世乐或者说与祖洲的关系是我荣它荣,我损它可能会损。云家与祖洲并不是共存的关系,所以云家只能团结一致,而不能相互争斗。”   云芷兰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云清旬和云芷兰并非外人猜测那般不合,而是从未分过主家与分家。   “您的意思是你与云清旬是同一阵线的?”泽敬之说。   云芷兰又摇头:“您这样说就错了。”   “哦?”   云芷兰接着说:“云家从未分过阵线,我们都是元始帝的后人,同出一宗,何来你方我方?”   云芷兰抿了口茶继续道:“然而云暮归和云柏舟皆不明白,他们以为我想把他们推上最高统治者的位置,可是我并非不是想与云清旬争夺什么,而是清旬的授意。”   泽风拓猛地抬头,泽敬之倒显得淡定许多。泽敬之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主家的云氏人才凋敝,确实不如云芷兰这一支,不仅有云暮归和云宽绰,就连云宽绰的儿子云柏舟都是优秀的继承人选。不然为何沧落会有云柏舟一人胜过其他六人之说?   “为了维持帝国的统治,维护祖洲的安稳?”泽风拓问云芷兰。   云芷兰嘴边的笑容收了起来:“是,为了维护帝国的统治,维护祖洲的安稳。祖洲刚稳定不到百年,祖洲不能再受到任何动荡。”她看了一眼泽风拓,“祖洲六神之力自素照帝始就已无存,三千年来,没有了地母神力的云氏多么艰难才能维护住元始帝和素照帝开拓的祖洲。云家,不可乱!”   泽风拓心下了然,云家不可乱,云家若乱,祖洲必然再次陷入战火之中。所以沉沧一力护全祖洲统治者,或许从元始帝始,沉沧就一直是这么一个存在罢。泽风拓心里暗笑,毕竟一手建立起沉沧的泽牧若曾经被元始帝的隐后救过。 第55章 转场   “少主信了?”泽风拓半天没开口说话,但云芷兰能从泽风拓的表情上看出来泽风拓差不多是信了她的话。或许泽敬之还没有与泽风拓深谈关于沉沧与世乐或者说与祖洲之间的关系,但是身为泽氏的后人,即将接任沉沧的少主,泽风拓应该也隐约有所了解。   泽风拓抿了口茶,笑了笑:“不愧是云老夫人,总是一眼能看中双方利益之所在。”   泽风拓自从知道云芷兰后就对云氏这个女家主表现出极大的不满,云芷兰隐于幕后将云氏和帝国的每个人都玩玩弄于股掌之中。就算是现在,云芷兰说出她与云清旬是同一立场,却要借助沉沧的力量来对付云柏舟。   泽风拓眼角瞄了一眼正低头品茶的泽敬之,泽敬之的神情并未有太大的变化。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泽敬之就在出发前告诉泽风拓,此次任务由交由泽风拓负责,而泽敬之的出面只是代表了沉沧的泽首的权威而已,至于泽风拓要如何取舍,就由泽风拓自己决定。   当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泽风拓心底冷笑。   一壶茶又喝完,当即有云家的随从上前来换茶,第二壶茶沏好后,云芷兰又吩咐随从将一盘粉色的甜点端在了石桌上,邀泽敬之和泽风拓一同品茶。   “青茗喝多了口中会泛苦,两浇茶水过后最好配以甜点入口,可以冲淡缓和口中的涩味。这是云渊的樱桃粉饼,就着青茗吃是正好。”云芷兰自己拿了一块咬了一口,说道。   泽敬之也拿起一块樱桃粉饼吃了一口,泽风拓向来不怎么爱喝茶,刚喝了几杯觉得口中发涩,如今有甜点可以冲掉口中的寡淡,他倒也不犹豫,直接拿起来就吃掉了一块。口中樱桃香味瞬间将苦涩的茶味冲淡,泽风拓心情也好了些,人人都说吃甜食能够让心情变好,果然如此。   云芷兰毕竟是女人,知道谈话前要调整好地方的心情,这话题才有继续下去的节奏。见泽风拓的神色稍微缓了一些,云芷兰将吃了半口的樱桃粉饼放在茶碟上,直接对上泽风拓的双眼,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了么?”   泽风拓舒朗的眉头微微一挑,原来刚才坐这里喝了两壶的青茗只是个开场而已,真正的□□还没开始。   泽风拓端直了身子坐正,向云芷兰颔首:“老夫人请说。”   泽敬之继续咬着樱桃粉饼,他就好像是个闲人一样,根本就不去管身边两人的话语,只是专心致志地对付手中的甜点和石桌上的茶水。然而他微垂的眼中,浮起一抹亮色。   世乐首都沧落近市中心一座古色古香的茶楼里,坐在二楼窗边的三十多岁的俊秀男人把茶盖搁在茶杯上,挑着一双桃花眼转头看着楼下悠然踱步而来的温雅男人。   朱紫阙故作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一个西装笔挺的三十多岁的英武男人打了个响指:“去迎一下云少帅,别弄出太大的声响来。”   男人只是点了下头转身就走向楼梯口。   茶楼的中央辟了一块十平方米的红色戏台,戏台四周廊柱上原本垂下的红色绢布被人撩到了廊柱上缠好,戏台中央今天搭了个说书的台子,散仙楼里的客人们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鲜少有像朱紫阙这样前来捧场的年轻人。   按照朱紫阙的身份合该是坐在包间里听的,但是朱紫阙却不喜欢,他要的就是与别人一起听的热闹感,一个人坐在包间里太无趣,也没什么氛围。楼下的戏台上今天说的是三千年前素照帝一统祖洲时期身为沉沧泽首的世乐御将军顾茗澜与敌国炎崆靖烈侯墨敬之雪夜煨酒的故事。两个敌对的人在两国开战前还坐在同一处赏雪煨酒,不过这其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后人都已猜不到。说书人说得声情并茂,两个年少相识的男人因为国仇而不得不对立而处,想到靖烈侯最后的结局,朱紫阙不由得唏嘘而叹。如果炎崆的国主目光远些,心胸宽广些,留墨敬之一条命,兴许世乐与炎崆还有一搏的机会,然而历史总是无法改变的。   朱紫阙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茶盖上,约莫过了一分钟,一阵脚步声传来,朱紫阙抬头对上迎面走来的云柏舟,站起身邀云柏舟入座。   “衣深,给少帅沏壶茶来。”朱紫阙坐下前对去迎云柏舟来的英武男人吩咐道,英武男人点头应了声又转身折下楼去给云柏舟端茶。   云柏舟今天换了一身白色的军装,自从他接任天羽军统帅后,影月军的军服就被他换下来了。毕竟他现在是天羽军的最高统帅,而影月军云柏舟只是少帅。在沧落,人们都已经习惯喊云柏舟为少帅,以前这个称呼是称呼为影月军少帅的云柏舟,现在仍旧称呼云柏舟为“少帅”,乃是因为在现在的世乐人眼中,云柏舟是接任云清旬的唯一人选,喊他一声“少帅”是尊敬云柏舟。而云柏舟对这个称呼并不反对,相反他说若改变了称呼,反倒有些不适应。   所以朱紫阙仍旧喊云柏舟为“少帅”,至于是哪种意思,云柏舟也不在意。   “我记得素照帝时,那位炎崆的年轻国主就叫墨衣深。”云柏舟坐下后,目光对向的是楼下中央的说书台。   朱紫阙笑笑:“同名而已,可不同姓,他姓蔺。”   “蔺?他是蔺雪的什么人?”蔺姓在沧落虽不如四家姓,但也是一个古老的家族,自元始帝起就一直往来于祖洲各国之间,起初是倒卖药材,后来又倒卖兵器,逐渐发展为祖洲大户人家。后来蔺家出了一位颇有作为的年轻人,替景文帝革定世乐财税,蔺姓成为受世乐皇族认可的大族。世乐帝国建立后,蔺姓家族仍旧活跃于祖洲之上,现任家主也是个女人,不过比云芷兰年轻许多,名叫蔺雪。   “不是本家的人,只是旁门偏支,要算的话应该是蔺雪的侄子。”朱紫阙话刚说完,蔺衣深就走了上来。   蔺衣深把茶水放在云柏舟面前,而后退到了一旁。   云柏舟手指轻轻碰了下茶杯,水温适中,索性揭开茶盖,滤去茶末抿了一口。   台下正说到顾茗澜雪夜之中剑指墨敬之,观众们皆凝神屏息等着说书人继续往下说。坐在二楼的云柏舟和朱紫阙也静了下来,结果等了十几秒钟后,传来了说书人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6章 错招   坐在二楼临窗座位的两个人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喧嚷,听众们似乎对说书人戛然而止的故事表示不满,然而又没人会大闹着要茶楼老板退钱,毕竟这也是茶楼赚钱的噱头,想听的人自然会继续来听,不想听的人,散仙楼的老板也不在乎。   当然,此刻散仙楼的最大股东却一脸悻悻地抿了口茶,他脸上的表情比云柏舟的要好看些。   “看来有必要找散仙楼的老板来喝喝茶了。”朱紫阙抿了口茶,咂嘴道。   “艺术人都是这种脾气,就算你要散仙楼的老板把这个说书人给辞退了,你能保证下一个不也这样?或者说比他说得好?”这事与云柏舟无关,所以云柏舟说起来话语声轻飘飘的,他也就是给个建议。虽然云柏舟是第一次来散仙楼听说书,但是这说书先生拿捏的语气和口吻他倒听着喜欢,却也不愿意因为这么个原因让说书先生丢了饭碗。   朱紫阙扫了一眼对面正在喝茶的帝国少帅,呵呵笑了起来:“少帅心肠挺软啊。”   “我心肠软不软也决定不了那位先生的去留,”云柏舟指了指朱紫阙,“朱老板才是大股东,帝国少帅无权干预。”   朱紫阙放下了茶杯,嘴边有一抹冷笑,云柏舟只转了一个圈就把要说的说出来了。   “衣深,你先下去吧。”朱紫阙对着身后恭敬站着的人摆了摆手,下面的话就是他和云柏舟谈了,蔺衣深知道太多对他并不好。   蔺衣深向朱紫阙和云柏舟分别行了个礼转身走下了楼。   云芷兰开口道:“你觉得云柏舟到底要做什么?”   泽风拓一愣,他没想到云芷兰说的是个问句,还是向自己发问,而这个问题泽风拓根本没有答案。   云柏舟到底要做什么?泽风拓在离开沧落前就差不多猜到云柏舟想做什么,但是他觉得如果云柏舟真的想那么做,为什么云芷兰会千里迢迢从首都跑到这里来听风喝茶,还约见与世乐“敌对”的泽首?   在泽风拓的眼中,云柏舟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和尔雅,相反在几次引出了云柏舟的这性情后,泽风拓甚至觉得云柏舟有轻微的狂躁症。   “他到底要做什么?”泽风拓手指捻在茶杯边缘摩挲,他已经有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但他知道云芷兰要的显然不是这个答案。   云芷兰没有急着再追问,她将视线转向了杳踪亭外。云渊临近南海,人烟稀少,此时惠风和畅,山风吹来解了一身乏。云芷兰想起云宽绰还是个十七八岁孩子的时候抱着一本画册,打开一张画有两峰交叠,白云自山峰掠过的画给她看,云宽绰对她说:“母亲,等我今年从军校毕业,毕业旅行我们去隐世峡谷吧。”然而云宽绰的想法真的是一天一个变,等他从军校毕业后,云宽绰又说要去演话剧,还要去当厨师,早已把他的毕业旅行抛到了脑后。脑海中,云宽绰的面容和云柏舟的面容渐渐重合在了一起,却在重合的刹那又瞬间分开。云柏舟终究与他的父亲不一样。   过了许久后,云芷兰收回了目光,又问泽风拓:“在泽少看来,云柏舟是怎样的人呢?”   泽风拓第一个问题没有回答云芷兰,第二个问题泽风拓倒是能回答得来,可他又不想说。   见泽风拓面有难色,云芷兰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自己答道:“他看上去彬彬有礼,对谁都谦和善意,而真正接触了之后你才会发现他的心底藏着太多的秘密,因为要掩盖这些秘密,他才会在表面上装得那么温柔,是不是?”   泽风拓看着云芷兰有些佝偻的背,苦笑从嘴边溢出:“是。”云芷兰说得完全没错。   “他在谋划什么呢?”云芷兰仰头看着碧蓝天空,“是谋划要当帝国的统治者么?”   “不是。”泽风拓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云芷兰很满意泽风拓的这个答案,她仍旧背对着泽风拓笑了笑:“不错,这只是他其中的一个目的,他真正的目的何在呢?”   云柏舟把从怀里掏出的一盒香烟放在了檀木桌上,香烟盒子很普通,朱紫阙摸过来打开盒子,抽出一根细长香烟放在鼻边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瞬间传来。   朱紫阙从不吸烟,所以他又把香烟放了回去。“我不抽烟。”朱紫阙把拿过烟的手指轻轻揉搓,好像是要搓掉手指间残留的烟草味。   云柏舟把香烟收回重新放在怀里,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我知道朱老板从不抽烟,但是你不抽烟,不代表你做烟草生意。”   朱紫阙淡然地捧起茶杯瞥了一眼云柏舟,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朱家的产业很广,烟草生意自然也会沾手。”   云柏舟见朱紫阙与自己打太极,声音冷了几分:“但是与沉沧的人做生意,朱老板这条路子可走错了。”   朱紫阙并不在意云柏舟的威胁,他抿了口茶,悠然地晃了晃脖子:“少帅,我刚说了,朱家的产业很广,我虽是朱家的家主,但不是每一笔产业我都会过目。只有重要的产业我才会留心,例如与军部之间的生意。”朱紫阙这是在提醒云柏舟,不要试图动朱家,不然朱家在与军部的军火生意上可能不会如往日一般顺利了。   云柏舟镜片后的湛蓝色眼眸骤然收紧,他捏住那盒香烟,沉声道:“朱紫阙,凭与沉沧交易这一条,我就可以把朱家连根拔起!”   朱紫阙不为所动,反倒轻笑了一声:“少帅,有没有人最近和你说过,您最近越来越极端了?”   “你什么意思?!”云柏舟追问。   朱紫阙又瞟了一眼云柏舟,索性站起了身来:“少帅,你在帝都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看清楚云家与四家姓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么?或者说,沧落的局势您真看得清楚明白么?”   云柏舟一怔,猛然抬头看向朱紫阙,朱紫阙是说他并没有掌控住沧落么? 第57章 朱氏   台下的说书人的台子被收了起来,廊柱上撩起的红色帘子垂下,帷幔飘飞,半遮半掩住一楼中央的戏台。清脆响亮的锣鼓声响起,随着一个婉转的女声传来,安静了一会儿的茶楼内又热闹了起来。朱紫阙锐利的眼眸渐渐地恢复了和缓,朱紫阙摸着鼻子走到走廊旁,一手拍着廊柱打着节奏,一边聆听一楼戏台下的戏曲。   面前茶杯里的茶水已凉,云柏舟没有听楼下的戏曲在唱什么,他的脑中一直徘徊着朱紫阙刚说的话,他还没有掌握住沧落,难道云芷兰还有什么势力没有被拔除么?天羽军和影月军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天临军在云清旬的手中,风骑军远在北疆并没有与天羽、影月、天临三军作战的实力,云柏舟可以保证天羽军和影月军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在沧落唯一他没有绝对把握的那就只剩下天临军了。云清旬那个傀儡么?云柏舟想不通,这位被架空了实权的帝国统治者难道还能翻云覆雨不成?   楼下唱的是元始帝出兵白泽,白泽摄政王泽牧若带兵抵抗的曲目,朱紫阙是个商人,却偏爱听戏喝茶这些个老古董玩意儿,然而他听的都是些乱世一统的故事。而在云柏舟耳中,这喑喑哑哑的调子完全听不出来唱的是些什么,但从表演者身上穿的白色盔甲看,云柏舟大概也猜到了现在表演的内容是什么。   白泽灭国的故事么?云柏舟的视线在戏台上飘了一瞬,一个身穿青色戏服的小旦与身穿水蓝色戏服的小生面对面而站,小旦脸上又惊疑之色,小生则时而警惕时而戒备时而欢喜地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小旦。云柏舟的目光不由得停在了戏台中央,那青衣小旦演得是元始帝的隐后青萝,那穿水蓝色戏服的小生演得则是白泽摄政王泽牧若。这一段在正史中并未记载,而在顾敛写的《元始帝遗志》中曾略提过一笔,白泽摄政王泽牧若在白泽覆灭后曾深入世乐军中意图刺杀元始帝,却被元始帝的隐后青萝发现,隐后劝说泽牧若离开,泽牧若最终听取隐后之言离开世乐大营并带年幼的泽国皇子逃至隐世峡谷并建立起沉沧。在白泽人眼中一直世乐的隐后是他们的恩人,但在世乐人眼中,他们对这位隐后则显示出了暧昧的态度,一部分人认为隐后顾全大局,而一部分人认为是隐后直接导致了颠覆帝国的组织沉沧的建立。在云柏舟看来元始帝的这位隐而不彰的皇后在放过泽牧若的那一刻就站在了世乐的对立面。   “你怎么看元始帝的这位隐后?”戏曲唱罢一折,朱紫阙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桌子后的人,光线遮掩住了云柏舟的面容,但朱紫阙能从云柏舟沉闷的呼吸声中能感受到对方心中压抑住的火气。   云柏舟声音冰冷地回道:“一个促使沉沧建立的人,难道不该算为叛徒?”   朱紫阙眸光一凛,随后他笑了笑,楼下的戏台上开演第二折 曲目,泽牧若带着年幼的皇子逃离白泽都城,跋涉千里来到了隐世峡谷。云柏舟现在算是看分明了,这出戏唱得分明是沉沧建立的事情。在帝国的首都,鲜少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提起沉沧,也鲜少能有艺术敢展现这一段历史,毕竟在世乐人的眼中,沉沧是隐藏于暗中不断对世乐政权发起挑战的人。   “这出戏是你点的?”云柏舟见朱紫阙手到答案后只是继续听着楼下的戏曲,他立即明白了,也只有朱紫阙这样的人才敢在他的眼前,在世乐首都点这一禁忌的曲目。   朱紫阙并不回答云柏舟,他的手指又跟着戏曲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等第二折 戏唱了一半,朱紫阙才收回了神,他的目光仍旧对向了楼下的戏台,嘴角微弯:“这出戏的编者你知道是谁么?”   云柏舟把茶盖丢回茶杯上,朱紫阙一直在问他的问题,却吝啬到不肯回答。   “是谁?”云柏舟压着声音问。   “你的父亲,云宽绰。”朱紫阙说完继续去听楼下未听完的戏曲。楼下的曲子还有一折就唱完了,二折是这出曲目的□□部分,锣鼓声较之一折更响亮,朱紫阙的眸子亮了起来,这是他最喜爱的一部分。   听见朱紫阙的回答,云柏舟的眉头瞬间收紧,身为云氏子弟的云宽绰,居然会为沉沧写下剧本么?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朱紫阙转过身,问云柏舟。   的确不可思议。若这剧本是云宽绰写的,那么云宽绰不仅仅是一个试图解开云家束缚的人,而是公然与云芷兰或者说与世乐作对的人。   见云柏舟不回答,朱紫阙长长地叹了一声,眼中有遗憾:“你的父亲可真是一位惊世骇俗的人,他跟我说要写一部关于沉沧的剧目,我那时候还以为他是开玩笑。没想到他还真的写出来,他把一叠剧本放在我桌上的时候,我记得当时喝到口中的赤茗全喷到了他脸上,他还把桌上的剧本一股脑地往我这里推,丝毫不在意我刚才的鲁莽。”   “他把剧本给你看?”云柏舟愣了下,后来又想了下觉得也是,要在世乐首都让一个人能够投资他的作品,云家不可,四家姓其他三家不可,唯有财力雄厚不涉政治斗争的朱家才可以。云宽绰是早就看准了朱家的新人家主不是个受约束的人,所以直接找上了朱紫阙。   朱紫阙笑微微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他低头看着云柏舟,楼下第三折 戏又开演了,不过后面的剧情不是朱紫阙特别喜爱的。过了会,朱紫阙坐在椅子上,看着云柏舟:“我们是同道中人嘛。”   云柏舟对上朱紫阙的眼睛,总觉得朱紫阙话中有话。同道中人,这个“道”显然不是表面那个意思,但到底又是何道?   朱紫阙端起桌上凉了的茶水一口饮尽,而后站起身往云柏舟那边走了几步,边走边说:“知道你的母亲来自哪里么?”   云柏舟一怔,原来朱紫阙说的“道”是指这个——沉沧。 第58章 曲罢   走出茶楼的朱紫阙捏了捏鼻子,初夏的风已经带了暑气,他穿着一身朱红色的长褂,脖子上缀着一颗光泽晶莹的蓝宝石,手腕上缠着金手链,拇指上套了一枚翡翠扳指,他人未快至四十,但保养得宜,人又生得女气,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若不是他那老气横秋的说话口气,世人皆以为这又是哪家的纨绔子弟,不过再蔺衣深看来,朱紫阙从小到大都是个纨绔子弟。   蔺衣深要替朱紫阙叫车,朱紫阙拦住了蔺衣深说现在阳光刚好,不如走回去得了。蔺衣深连忙提醒朱紫阙这一身显眼的装扮,朱紫阙看了一眼自己出门时的穿戴,还是放弃了与蔺衣深一同漫步的打算。   两人坐进了车中,蔺衣深嘱咐司机开车,车启动的时候,朱紫阙看见倒车镜里帝国少帅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出了散仙楼,他的脚步比来时要虚浮些,坐在车里的朱紫阙撇撇嘴,叹了口气。   “眉头打结了。”蔺衣深伸手替朱紫阙抹平了两边皱起的眉梢。朱紫阙稍稍偏开头,嘟囔了句“在外面。”蔺衣深悻悻地收回了手。   在车即将汇入主道路的时候,蔺衣深看见了快要走入自己车中的人,蔺衣深眯了下眼,问朱紫阙:“你跟他说了沉沧?”   朱紫阙点点头:“不是我跟他说的,他自己找上来的。”   蔺衣深黑色的眼眸微微收紧:“不愧是帝国少帅,这么快就查到了。”   “也不算很快,”朱紫阙笑,“不过比我算的期限快了半个月,我推测他至少要等云芷兰从云渊回来,他才会查到我们。”   “云家那位老太太跋山涉水去云渊郡,是真的怕了她一手带出来的小孙子?”蔺衣深曾经与云柏舟有一面之缘,不过那时他只是蔺家旁支的孩子,只能远远看一眼刚被云芷兰接回来认祖归宗的云柏舟。云柏舟小时候长得小小巧巧的,十岁的孩子又被白色的绒衣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个小脑袋在外面,脑袋上的两双湛蓝色的眼珠怯生生地打量着外面的陌生世界。没想到十七年过去,当初那个如小鹿一般的孩子已经成为帝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了,蔺衣深不知是该佩服云芷兰的手腕高超,还是该佩服云柏舟聪颖绝伦。   听蔺衣深这么说,朱紫阙只是一边摇头一边勾唇角笑,云芷兰不止是怕她的孙子,而且还怕自己掌控不住这个帝国。其实,这个帝国谁人能够掌控得住呢?   “衣深,你说我要是挑起了沉沧和世乐帝国的战争,最终的受益者会不会是我?”朱紫阙这一问问得很随意,然而他感受到了身边的人却是明显地一愣,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固住。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凭借朱家的实力,若帝国内乱,朱家倒是能在乱世争斗之中胜出,当年素照帝即位前祖洲乱世,朱家本可趁机夺取政权,但身为四王之一的朱氏家主朱雀王却一直蛰伏不出,直到素照帝回朝后,朱雀王被素照帝封赏,世人才知晓原来一直在背后支持素照帝的人是掌握天下财权的朱雀王。如果朱紫阙刚才真是这么想的话,那么朱家很有可能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车内安静了有一会儿,蔺衣深的目光一直盯在朱紫阙的脸上,生怕遗漏朱紫阙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朱紫阙看着蔺衣深的眼神温柔,良久之后,朱紫阙忽然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是认真的么?”   朱紫阙神情轻松,蔺衣深知道自己受骗了。朱家的实力虽不弱,但是还未到能够与拥有帝国军权的其他三家相搏,现在云柏舟手中有世乐三军,若论起争权来,朱家怕要牺牲不小才能在这场博弈中胜出。朱家的祖先们从朱家初建起就订立家规,所有朱氏子弟不得涉及政权之争,而且要极力保护世乐统治。素照帝时期的朱雀王已经成为了朱氏后人们的楷模,与助元始帝一统时期的朱雀王一样被贡奉在朱氏祠堂之中。   虽然朱紫阙在朱家的老一辈人眼中是个“纨绔子弟”,可“纨绔子弟”又怎么会想着要去与其他三家姓和云氏去夺世乐的统治权?朱氏,只要做好自己的产业便好。   “接下来该如何办?我们好像被云柏舟抓住把柄了。”蔺衣深现在脸上的神情也很轻松,他从朱紫阙的语气中就肯定了朱紫阙并没有让那位帝国少帅抓到什么把柄。   朱紫阙果然抿嘴轻笑:“他知道又如何?他若是敢揭开我们与沉沧的秘密,那我就把云清旬给推出去。”   蔺衣深听见朱紫阙的话脸色又沉了下来:“帝国统帅那时候还有没有用未可知。”   “那就要拜托你去与苍氏家主聊一聊了。”朱紫阙舒服地往车椅上靠去,调整了下姿势闭眼小憩去了。   杳踪亭里三个人已经把第三壶茶喝完,泽风拓笑嘻嘻地又要给云芷兰再沏上一壶,却被云芷兰伸手拦住了。   “差不多了,趁着天色尚早,我还得赶回去。”云芷兰缓缓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眼略向西斜的太阳,对在坐的两个人说。   泽敬之并没有站起身去送云芷兰,作为小辈的泽风拓则跟着云芷兰走出了杳踪亭。谈完正事,泽风拓倒不太想与云家的这位家主近距离接触,从开场前的谈话他就可以听出来,云芷兰对他和云柏舟之间的关系十分忌讳,或者说更加厌恶。   云芷兰转头看了眼离自己有几步远的泽风拓,停下了脚步,对泽风拓笑了笑:“我与泽少有些话要说。”   泽风拓隔着云芷兰三步远也停下了脚步,他点点头,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却不想与云芷兰谈云柏舟,可现在刚与这位老夫人谈妥,转而撕破脸面这倒是不好。泽风拓心里叹息,云芷兰倒是找了个好机会和他谈,让他又不能拒绝。   “我送老夫人到山脚。”这段路够云芷兰把要说的说完了。 第59章 山景   隐世峡谷两旁山峰未断之前,山壑起伏,山路南行,鲜少有人会从两座山峰之间行走。两峰垂落交叠之后,便将深不可测的山壑填平,有胆大的探险者先行探路,其后游人接踵而来,至今隐世峡谷已不知走过多少人。   山林里绿树成荫,倒不如杳踪亭那边热,泽风拓放下挽至手腕的衣袖,他虽不情愿与云芷兰一齐下山,此刻却也只得硬着头跟上云芷兰的脚步。云芷兰毕竟是一位七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人,顺着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的山路往下走,若不是她还算矍铄,恐怕走不到一公里就要停下来歇息一会。与云芷兰一同前来的随从被云芷兰打发离她和泽风拓都远了些,老人没有人扶,泽风拓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伸手去搀着云芷兰,扶着老人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身边走过不少少女,她们经过泽风拓身边都会偷偷打量或者小声讨论泽风拓,在泽风拓与泽敬之一齐上山的时候,泽风拓忌惮泽敬之所以没敢随心所欲地与迎面走来跟自己打招呼的少女们笑一笑,现在他身边没有严如父的泽敬之跟着,换成了慈爱和善的云芷兰,泽风拓反倒目光更加不敢随便乱晃。   云芷兰七十多岁,保养倒也得宜,其他人到了她合格年纪手掌上的皮肤早已枯槁起皱,云芷兰的手还如年轻时那般光滑,不过倒也上了年纪有了年岁,所以扶着泽风拓手背的手仍旧有些磨人。   云芷兰慢悠悠地走着,见经过身边的少女们时不时会向泽风拓飘来一些暧昧的视线,云芷兰笑了笑,开口道:“也难怪我那个孙子会看上你了,跟沧落的那些孩子比起来,泽少可是胜过他们千百倍。”   泽风拓扶着云芷兰的手下意识地一顿,他浅蓝色的眼眸里划过一道寒光,走了这么些许的路程,云芷兰终于要开始了么?泽风拓听出云芷兰话中的意思,他目视前方,不卑不亢地回道:“老夫人谬赞了,沧落的人不论是四家姓还是其他高门大户的子弟都是受过优良教育的人。”泽风拓伸出左手在云芷兰面前晃了晃,他手指上的茧子清晰分明,“我从小学的就是杀人,可没怎么读过书。”   云芷兰笑眯眯地摇头:“泽少何必跟我谦虚呢?作为沉沧的少主,泽首怎么会就只教你那些玩意儿?”   见云芷兰不信,泽风拓只得继续解释:“沉沧不许参与帝国政治斗争,有些无用的东西就不会教。”   泽风拓这是在告诉云芷兰,虽然在杳踪亭上他答应了不会站在云柏舟那一边,但也不代表他们会被云芷兰所用。   云芷兰是何等精明的人,泽风拓话音刚落,云芷兰就接口问道:“泽少的话我明白,现在是我们俩人谈,所以这些话题暂放如何?”   泽风拓对着前方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谁先开始这个话题的。   “那老夫人想与我谈一谈云柏舟了?”离山脚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刚在杳踪亭和云芷兰云里雾绕地说了半天可是累坏了沉沧这位只学过暗杀的少主,现在泽风拓可没精力再应付这位在政坛上翻云覆雨几十年的老太太了。   云芷兰听出泽风拓语气不善,她倒也不是太在意,她左手在泽风拓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下,而后道:“就当我与你闲聊家常如何?”   泽风拓脑子里响起了嗡的一声,与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闲聊家常,他可从来没做过。   “您能换个词么?”泽风拓掂量了下,觉得“闲聊家常”这四个字有点像老太太与孙媳妇在聊天一般。   云芷兰想了下:“那就随便说说如何?”   泽风拓点头,终于松了口气,这比“闲聊家常”要好听多了。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云芷兰跨下一级台阶,问泽风拓。   泽风拓想这当然是云芷兰先说了,他根本就不想与云芷兰聊些什么:“您先请。”   云芷兰看出了泽风拓脸上的表情要表达什么,也不在意地笑了笑:“那我就先说了,你觉得云柏舟怎么样?”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泽风拓皱眉答道:“看上去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实际……”   “这个答案刚才你说过了,”云芷兰无奈地抬起手来摆了一摆,“我是问你,你觉得云柏舟会跟你离开沧落么?”   非常直接的问题,这个问法后面包含了云芷兰对即将筹谋的事情的必胜之心。的确,如果按照云芷兰的计划的确能迅速的将云柏舟的势力连根拔起,云柏舟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可如果真的变成那样,以云柏舟的心性,云柏舟未必会甘愿束手就擒,鱼死网破是泽风拓唯一能想到的云柏舟的去路。   “我不是太有把握。”泽风拓犹豫,说出口的话好似瞬间就被山风吹散于天地之间。   云芷兰叹了口气:“刚才在杳踪亭我对你的态度欠妥,现在向你道歉。”云芷兰忽然跳过了这个话题,回到了刚才在杳踪亭之上时谈及的话题。   泽风拓倒是跟上了云芷兰的思维,他摇头笑了笑:“您是他的祖母,为他考虑也是该然。”   “他与白小蝶的婚约是我替他做得主,但是他未必会与白小蝶解除婚约,现在他要极力与白启申合作,恐怕等我回到沧落他就已经和白小蝶手挽手走进教堂了。”云芷兰说。   “您不会是要我去破坏他们的婚姻吧?”泽风拓倒吸一口冷气,混迹政坛多年,云芷兰的手腕决绝,在该舍弃的时候亦然舍弃,就连自己一力促成的因缘都不放过。   “破坏他们的婚姻?”云芷兰好似在琢磨泽风拓说出的这几个字,而后她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这么说也不算错吧,白小蝶与云柏舟的婚姻是他和白启申之间最坚固的纽带,如果这个纽带断了,那么就等于扼制住了他的一条手臂。”   说来说去,云芷兰的一切出发点还是要阻止云柏舟破坏帝国现有的和平。   泽风拓思量了一会,然后说:“难道老夫人是想让我去抢婚?”   云芷兰竟然对着泽风拓赞许地点了下头:“正是如此。” 第60章 风冷   泽风拓“呵呵呵呵”地干笑了几声,看云芷兰刚说话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开玩笑。老太太这一出到底是唱的什么?   “老夫人您不会是说真的吧?”泽风拓虽然已经肯定了云芷兰刚才说出来的话是她真正考虑过的,但泽风拓还是怀着一线希望,在帝国少帅的婚礼上握着帝国少帅的手一起落跑,留下楚楚可怜的新娘一个人,那画面泽风拓都不太敢想。   云芷兰扶着泽风拓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泽风拓等了许久都未等到云芷兰的回答。泽风拓想可能得不到云芷兰的答案吧。   然而就在泽风拓要放弃的时候,云芷兰忽然停下了脚步,扶着泽风拓的手骤然收紧,泽风拓下意识地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云芷兰的声音淡淡地飘来:“沉沧的少主是怕了么?”   泽风拓忽然笑出了声来:“老夫人,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云芷兰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她松开了捏紧泽风拓的手,自己一个人先迈着步子往山下走,跟随在云芷兰身边几步远的随从连忙赶上来一左一右护住了云芷兰,跟着老太太下山去了。   泽风拓看着云芷兰的背影一点一点地远去,意兴阑珊地摸了摸鼻子,这个老太太还真是猜不透她的想法。   泽风拓离开杳踪亭的时候,泽敬之叮嘱泽风拓送完云芷兰再回去找他。所以隐世峡谷这条路泽风拓来回走了三四遍,等他走到杳踪亭的时候早已气喘吁吁。   泽敬之正好给泽风拓凉好了一杯茶,等泽风拓坐定,直接推给了泽风拓。泽风拓口干舌燥,一口气把涩口的茶水喝完。   “那位老太太是不是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了?”泽敬之悠然地抿了口茶,问泽风拓。   泽风拓第二杯茶还没喝进去一口就喷了出来,原来泽敬之早就料到了云芷兰会给泽风拓出难题。   “老师,您也太不厚道了吧。”泽风拓把第二杯茶喝完,有些索然地对泽敬之说。   泽敬之笑得高深莫测:“跟你说你就不会送她走了,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说吧,她给你出了什么难题了?”   泽风拓低头看着茶杯翻了个白眼:“她想破坏她孙子的婚礼,正打算让我去抢婚。”   “噗……”纵然在心里做好了准备,泽敬之听到泽风拓的回答也把一口茶给喷了出来,“你说什么?”泽敬之顾不得去擦嘴边的茶水,一脸诧异地看着泽风拓,让泽风拓再说一遍。   “老师您别这么看着我啊,我保证没开玩笑。”泽风拓蹙起了眉头,一脸真诚地看着泽敬之,现在他就差竖起两根手指指天发誓了。   泽敬之咂了下嘴低下头思索了半天,而后说道:“这个老太婆是不是疯了?”   “她精神正常的很,”泽风拓揶揄,“甚至可以说比我们的思想都前卫。”   “思想前卫?”泽敬之冷哼,“若她真想得开,当年对泽迦她怎么会那么不择手段?”   从叶晨晨的口中泽风拓知道了云柏舟的母亲泽迦与云柏舟的父亲云宽绰相识的过程,然而泽风拓不知道泽迦到底是如何去世的。泽迦是泽敬之的妹妹,听泽敬之的口气,难不成泽迦的死亡与云芷兰有关?   “算了,不提也罢。若不是她提出是替云清旬出面,恐怕我早拿枪指着她的脑袋要她替泽迦偿命了。”泽敬之把喝空的茶杯丢在桌上,似笑非笑道。   泽风拓撇嘴,泽敬之嘴上说不想说,其实已经向他透露了不少。   “她现在可是瞅准了时机要我去抢婚啊。”泽风拓觉得现在觉得自己是被云芷兰骗了,云芷兰今次来的目的就是要他去抢婚。   “所以我才让你来的啊。”泽敬之长长地感叹了下。   “可看你的样子应该不会知道她今次来的目的是要我去抢亲。”泽风拓现在头很大,看样子他今天是被泽敬之和云芷兰一齐给骗惨了。   “我不知道她要你抢婚,但你和云柏舟的事情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又夸口说能够搞定云柏舟,不让你出面还让谁出面?”泽敬之理所当然地点头,他嘴角弯出一个得意的弧度,然而在泽风拓看来泽敬之这笑里带着一把剑。   “我……”泽风拓想说他不是搞不定云柏舟所以才回来的么,可结果现在他觉得要是说出来又觉得太没面子。总之,他现在是进退两难。   “按她的话照做,云柏舟终归要回到沉沧来。”泽敬之收起了调笑的神色,他微微眯了眯眼,眼角有冷光划过。   “啊?”泽风拓不明白泽敬之什么意思。   泽敬之解释道:“云柏舟的眼眸你看出什么不同了么?”   经泽敬之的提醒,泽风拓恍然大悟。拥有云氏血统的人眼眸是漆黑色的,而云柏舟的眼眸是湛蓝色,比之他和泽敬之的眼眸都要纯澈。拥有泽国皇室血统的人都会有一双蓝色眼眸,但深浅不一,传闻拥有湛蓝色眼眸的人是泽国皇室正统的继承人。在泽国覆灭后,泽国原摄政王泽牧若将所有皇室成员带入沉沧,白泽皇室的血脉在沉沧内部一直留存着,但是经过几千年,白泽皇室血脉逐渐稀少,至泽敬之这一代只剩他与泽迦,泽风拓也不能算纯粹的白泽皇室之人,但是身在云家的云柏舟却是显示出了泽国皇室人所有的特征。   “你不会打算把他接回来当沉沧还是白泽的皇帝啊?”泽风拓想云柏舟还真是命好,走到哪里都是当皇帝的料。   “瞎说什么呢你!”泽敬之一掌拍在了泽风拓的脑袋上,他板起脸道,“拥有湛蓝色眼眸的人是白泽的禁忌,当年第一任泽首把皇子带出来后来发生什么你知道吧。”   当年泽牧若将泽国最后一位皇子带进沉沧,没想到皇子成年后却为了复仇起了杀戮之心,沉沧人手损失太半,若非泽牧若当机立断杀死皇子,恐怕沉沧会立时覆灭。   泽风拓手指摩挲茶杯边缘,觉得从山林中吹来的山风寒意彻骨。 第61章 对峙   朱紫阙苦恼地挠了挠头,初夏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觉得有些热。早知道今天温度这么高就换件浅色系的衬衫穿的,偏偏出门前忘记问蔺衣深今天的温度,套了件深红色的衬衫。站在朱紫阙旁边的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微型的小风扇塞到了朱紫阙的手里,朱紫阙笑呵呵地接过微型小风扇捣鼓了一会儿,又愁眉苦脸地看着蔺衣深。   蔺衣深轻轻叹了口气,接过朱紫阙递来的微型风扇按下按钮,又递回到朱紫阙手上,朱紫阙冲着蔺衣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蔺衣深觉得自己原本不是很热,现在却开始浑身燥热。然而,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可不敢想入非非。   原本只是在茶楼喝茶听戏,谁曾想到茶还未泡开,一队身穿青色军服的军官瞬间冲入茶楼中,人人荷枪实弹,刚起了个调的戏曲演员吓得咬掉了后半个调,给客人斟茶的服务生不知谁手没拖稳,茶壶落地,“哗啦”一声变为碎片。为首的军官用帽檐盖住了半张脸,他轻轻抬了抬手,荷枪实弹的士兵们开始清理茶馆里的听戏人。   等茶馆清空了场,为首的军官才伸手推了下帽檐,露出了被遮住的半张脸。苍玡慵懒的眼睛稍稍往上抬了一下,他看见坐在二楼临窗边的人,向茶楼上的朱紫阙颔首。   朱紫阙把茶盖一丢,悻悻然地站起身对坐在对面的蔺衣深说:“走吧,有人来捉我们了。”   蔺衣深也已经看见了楼下穿着青色军服对着他和朱紫阙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蔺衣深第一次见苍玡,原来有人穿上军服还能显得这么无精打采,也只有这位刚扳倒了苍凛的苍氏家主才能让人觉得无话可说。   “别小看他们,都不是善茬。”朱紫阙叮嘱。   蔺衣深点头,苍氏家主不声不响地借助云柏舟的手扳倒了苍凛,又接手了墨隽的情报局,这位苍氏家主的心机深得很呢。   “你也不是善茬吧。”蔺衣深回朱紫阙。   “我难道不是看上去就很精明?”朱紫阙不满意蔺衣深刚才的话,反驳道。   “是。”蔺衣深不愿再拆朱紫阙的台,直接顺着朱紫阙的话说。   两人已经做好了戒备,朱紫阙和蔺衣深没想到苍玡会把他们两个人晾在太阳下晒两个钟头。朱紫阙拿着微型小风扇要把脸上的汗给吹干,他怒视着对面坐在遮阳伞下,惬意地喝着冰饮吹着风扇的人,咬牙低声对蔺衣深道:“我能骂脏话么?”   “用戏曲腔骂的话,您随意。”蔺衣深一边挽袖子一边说。   “你确定他听不懂?”   蔺衣深眨了下眼,想了会说:“如果他是喜欢戏曲的人就不会拿着枪冲进这么高雅的艺术场了。”   “有道理。”朱紫阙点头,然后对着躺在躺椅上惬意地喝着冰饮的人一通谩骂。起初蔺衣深还能听得下去,到后来朱紫阙越骂越嗨,蔺衣深却已经听不下去了。而坐在躺椅上的人好像对此并无任何反应,苍玡让小周又换了一杯冰饮,继续喝着,一边看着站在太阳下满头大汗唱戏的人。   “他在唱什么?”苍玡问小周,顺便拿了一杯冰饮给站在身边却离了几步的小周。   小周没有去接苍玡递来的饮料:“朱雀王怒斥青龙王。”   “什么?”苍玡愣了下问。   小周这时才掉头看向苍玡,接过苍玡递来的饮料,又说了一遍:“朱雀王忍熬酷热,怒骂不义青龙王。”   “你是说他在骂我?”苍玡疏懒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算是终于听懂了小周在说什么。   小周挑挑眉,这位附庸风雅的苍氏家主从不听戏曲,经朱紫阙这样骂一次,应该会痛定思痛,以后天天来散仙楼听戏罢,不过就刚苍玡在散仙楼吓跑客人的表现,散仙楼老板愿不愿意接受他入楼还要斟酌一番吧。   朱紫阙在太阳下足足骂了半小时,最后口干舌燥,要不是蔺衣深从散仙楼离开时拿了一瓶饮料,怕朱紫阙最多只能撑十分钟。   “骂够了?”蔺衣深一边给气喘吁吁的朱紫阙抚背,一边问。   朱紫阙把喝空了的瓶子塞到蔺衣深的手里,喘了口气回道:“还没,歇会,等我再想好词。”   “想什么词?一句话来回骂就是了。”蔺衣深说。   “我怎么没想到呢!”朱紫阙好像又来了精神,一跺脚又要开骂,蔺衣深却伸手拦住了他。   “别骂了,人找你。”蔺衣深把朱紫阙手里的微型小风扇给拿了回去,推了一下朱紫阙。   朱紫阙抬眼就看见裹了一身严实军装的人往自己这边走,他挺直了背,不卑不亢地直视苍玡。   苍玡见朱紫阙挺直了腰,顿了下脚步,慵懒随意的笑容又浮在脸上:“没想到朱老板还会唱戏啊。”   朱紫阙冷哼:“我天天听戏耳濡目染自然会了,不像某些人假附庸风雅。”   苍玡笑笑,不以为意:“我这本就不是我的正业嘛,我要像朱老板这么有钱,富可敌国,我也天天听戏。”苍玡故意将“敌国”两字提高了音量,意在提醒朱紫阙注意身份。   身为朱氏家主,朱紫阙不惧苍玡的威胁,负手道:“我也就这点爱好了,若像苍氏家主您这样的,我也没什么时间听戏。而且……”朱紫阙顿了下,嘴边冷笑愈加深刻,“我也就只有赚钱这一种职业,所以看上去清闲点。”   “是么?”苍玡瞥了一眼站在朱紫阙身后的蔺衣深,笑了笑,“这位是?”   “蔺衣深。”蔺衣深向苍玡颔首,自报家门。   “你姓蔺?”苍玡略显惊讶。   蔺衣深点点头。   苍玡将目光转回到朱紫阙身上,又笑了笑:“祖洲两大财阀居然走到了一?”   “做生意嘛,对手有时候也可以是合作者,若分那么清,相互争斗,损己损彼,得不偿失啊。”朱紫阙换了种深沉的口吻,对苍玡说。   苍玡撇嘴,他最受不了人跟他说教,还是说赚钱的事情。“今天请朱老板来,情报局有些事情要与朱老板谈一谈。”   “这么说你是以情报局局长的身份来跟我谈咯?”朱紫阙眼眸亮了一瞬就恢复了平常。   “可以这么说。” 第62章 身价   朱紫阙低低地“嘿”了一声,看来今天是要被请去情报局喝上一杯茶苍玡才肯罢休了。   “苍将军既然接手了情报局,那应该知道我的一天的身价吧。”朱紫阙凑近了苍玡,就差贴在他的脸上,他对着苍玡挤挤眼,伸出一根手指来,笑得得意。   在商言商,苍玡虽掌握了苍氏一族,但经营家族与经营产业不同,朱紫阙句句话都从商人的角度与苍玡谈判,苍玡应付得来,可有时也难以跟上朱紫阙的想法。   “一千万!”苍玡瞪着苍玡伸出来的五根手指,朱紫阙摆明了是在挑衅他,然而朱紫阙一天的身价苍玡还是知道的,毕竟这位富可敌国的朱大老板在情报局里的资料是非常多的。苍玡笃定地说了出来。   朱紫阙嘴角上扬,用一根手指对着苍玡摆了摆:“是一亿。”   “一亿?!”苍玡慵懒的神色转变成了震惊,情报局里的资料不会错,什么时候朱紫阙的身价又多了十倍?!   “你骗谁?!”苍玡站在大太阳下怒吼,苍家家主的教养好像被阳光晒得荡然无存了。   朱紫阙收回手指,轻飘飘地说:“不是我说你,你们情报局的情报该更新啦。”   苍玡才不信:“你说一亿就一亿,你唬谁?”   “前一句,你说得没错。后一句,你说错了。”朱紫阙揉了揉手指,笑呵呵地回道。   身边苍玡带来的隶属情报局的一小队军队将朱紫阙和蔺衣深全部包围在了一起,只要苍玡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即将朱紫阙和蔺衣深扣押。然而,现在他们的头儿被朱紫阙气得面色发青,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慵懒的男人发火。据说在多年前,原苍家的家主青龙王和原朱家的家主朱雀王就不合,没想到多年过去,他们都成传说中的人了,苍家家主和朱家家主仍旧相互看不顺眼。   “哪里对了,又哪里错了?!”若不是小周及时按住苍玡贴在腰间配枪的手,恐怕朱紫阙脑袋上已经有一个窟窿。现在想想,云柏舟派苍玡来请朱紫阙去情报局还真精明,知道自己动不了朱紫阙就让苍玡来动,而朱紫阙骂也不能骂,打也不能打,更何况是要了他的性命呢?苍玡现在觉得十分憋屈,却又无从发火。   朱紫阙已经瞄见了苍玡贴在抢上的手,他也知道苍玡不敢动他,太阳下朱紫阙拿着微型小风扇绕在脸边不停地吹,显得惬意无比。原先躺在躺椅上的人则大汗淋漓,一小半是热的,一大半是气的。   朱紫阙悠然地吹了好一会儿风,才开口:“苍将军不懂生意之道也难怪了,”朱紫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身价自然由我自己决定,我说一千万的时候是刚继承家主之位,尚不成气候,就跟您当初一样。而现在,我大权在握,掌管朱氏已十年,身价自然要翻,其实只翻十倍还算少的,以现在朱氏的财力,我的身价还可翻二十倍。”朱紫阙又伸出一根手指在苍玡面前比了个“2”,朱紫阙说话总是带着笑,人又长得偏女气,看上去比较柔和,然而刚才那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显出了朱氏家主真正的威严。朱紫阙御下的方法就是宽松适度,这种手法对苍玡或者说对帝国其他政要都很有效。   “强词夺理!”苍玡冷笑。   朱紫阙却又摇了摇手:“那我就与苍将军换一种说法吧,您当初成为苍氏家主手中的权力只有睢阳那一丁点,而三年后您现在不仅接手了沧落的苍氏,您也成为了苍氏唯一的家主,您认为您的地位是不是更加稳固了?”   “是。”朱紫阙无形中把苍玡给捧高了,苍玡倒还挺受用,就顺口答了。小周无奈地碰了下苍玡,朱紫阙在挖坑给他跳,他还就这么跳进去了。   苍玡这才反应过来,想再反驳却已然来不及了。朱紫阙一脸“上钩了”的表情,他在商言商,但换了个说法还是能坑一次苍玡。见苍玡欲驳却又开不了口的神情,朱紫阙觉得无比开心,苍玡的怒火快要喷发,朱紫阙索性把苍玡的怒气全部给逼出来:“苍将军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么?”   苍玡张了张口想说“不”,就被朱紫阙抬手给止住了:“就是这个道理嘛,用商人的眼光来看,您的地位换算成金钱,价值就翻了好几次,对吧。”   “朱!紫!阙!”苍玡再次怒吼,“我没功夫跟你在这废话这些,跟我去情报局!”   “我没跟你废话啊,”朱紫阙一脸的委屈,“我是想让您提前做好预算,要让我在情报局待几天?一天就是一亿,两天就是两亿,到时候我从情报局里出来,情报局得付我这些天的损失吧。”   “你!”苍玡气得脸发青,他实在懒得与朱紫阙再交流。   小周见苍玡为难,轻轻拍了下苍玡的肩膀让苍玡站在自己身后。苍玡只得如此做,再看着朱紫阙那张似笑非笑的嘲讽脸,他指不定真的会当街毙了朱紫阙。   “朱老板,国家律法高于一切,还请您配合情报局,如果您配合,一切进展顺利,说不定只消一个小时就能结束这场谈话。而且您还可以继续听下半场的戏。”小周彬彬有礼地对朱紫阙说。   朱紫阙眼眸稍沉,他不知道小周是沉沧的人,但显然这个人比苍玡难对付。   “你就是苍玡那位得力助手?”   “在下周铎声。”小周微微躬身向朱紫阙行了个见面礼。   朱紫阙饶有兴味地摸了摸下巴:“你说话倒是挺中听的,看上去也挺聪明,态度也好。行,就看你的面子,我跟你们走一趟。”   听见朱紫阙的话,苍玡的脸色愈发阴沉,朱紫阙这摆明了是借小周下他的面子。   小周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加重,连忙背过手向苍玡摆了摆,朱紫阙这招挑拨离间对他不管用,对已失去冷静的苍玡来说却是一计猛药。   “哎哟,我都跟你们去了,苍将军脸色怎么还这么难看?”朱紫阙经过苍玡身边的时候还不忘插刀。   幸好小周一直拦着苍玡,才没让苍玡一枪崩了朱紫阙。   “有点过了吧。”蔺衣深无奈地摇头,苍玡是不知道,千万别惹起朱紫阙的脾气,朱氏家主的脾气一上来可是谁都拉不回来。 第63章 婚约   云柏舟和白小蝶的婚礼定在夏末初秋。婚期定下来后,白夫人一通电话打去了云公馆,然而接电话的云家佣人说老夫人出去散心了,要晚些日子才回来,询问白夫人有什么事。白夫人略微思索了一下,隔着电话线笑得有些敷衍,她说好久没约老夫人喝茶,如果老夫人不在那就等老夫人回来改日再约,说完她还没等电话那头云家佣人回应就挂了电话。挂完电话白夫人直接播去了云柏舟的办公室,白夫人拨号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抱怨自己不长记性,自从最高法庭的判决下来后,整个帝国最有权力的人已经不再是云家的老夫人了,而是云家老夫人的孙子现任帝国天羽军的元帅和影月军的少帅——云柏舟。   云柏舟正巧刚看完一份文件准备休息一下,他看了一眼座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拿起听筒向电话那头笑得开怀的白夫人问了声好。   “这周末可以。”云柏舟点头应允,原来白夫人打电话来是为了让他陪自己的女儿选婚纱。   白夫人听云柏舟说这周末有空,笑得更加开心:“那就这么定了,周日下午一点就在婚纱店见!”   云柏舟笑着跟电话那头的白夫人道别,挂掉电话后云柏舟揉了揉有些酸的鼻梁,把眼镜给摘了下来。当初为了稳住云老太太他才会主动提出这桩婚事,现在他想悔婚却来不及了。   云柏舟摆手让办公室里的佣人退下去,他瞥了一眼落地窗前的一张座椅,泽风拓不告而别已经快三个月,那张座椅自泽风拓走后就一直放在那里。有几次佣人们想把这张孤零零又突兀的座椅放回原处都被云柏舟止住了,云柏舟还吩咐佣人每日记得把座椅擦一遍,有一天云柏舟自己端了个木制的小茶几放在椅子前,泡了一壶茶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落地窗下的情景。他一直以为泽风拓坐在这里是因为阳光充足,可等他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时候,云柏舟才发现坐在这里可以看见他每日去军部出行的路。自从云柏舟接手军部以后,他经常出门,但泽风拓的身份特殊,不方便与他同去,于是泽风拓就留在了他的办公室里。他不怕泽风拓翻他的文件,开他的电脑,事实证明泽风拓除了对他这个人有兴趣外,其他的一概没有兴趣。落地窗下投来的阳光炙热,云柏舟没坐多久就端着茶杯站起身躲进了一边的阴影里。泽风拓走的时候,楼下花圃里的冥凝花才刚打朵,现在冥凝花已经开败,火红的赤榴花正向阳怒放。   八月末了,距离云柏舟与白小蝶的婚期还有不到一个月。   白夫人叮嘱佣人们把一摞摞结婚照摊开来放在白小蝶的床上,白小蝶抿唇,娇羞地翻着婚纱照。照片上,穿着白色婚纱的女孩全是幸福的笑容,她旁边的男人目光温润柔和,就连拍结婚照,云柏舟都站得笔直,就算摄影师要求云柏舟尽量表现得对新娘宠溺一些,云柏舟却是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怎么摆开自己的动作,最后摄影师无奈,只得说:“少帅您平时怎样就怎样吧。”站在云柏舟身边的白小蝶嘴角边的笑容愈发明艳,原来高高在上的未婚夫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不知云柏舟还有多少她未发现的可爱面呢?   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那英俊男人的面容,白小蝶已然开始念想起婚礼那一刻,挽着父亲的手一步一步向新郎走去时的画面。指尖在照片上云柏舟湛蓝色的眼眸上划过,忽然一瞬间白小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不停地来回摩挲着照片上云柏舟舒朗的眉梢,总觉得这眉头下的那双湛蓝色眼眸里蕴满了不愿。   “小蝶,怎么了?看得入迷了?”过了几分钟,白夫人见女儿还盯着那张照片看,往女儿那边靠了过去。   白夫人看着女儿的手指指尖放在云柏舟的眉梢上,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眼眸中却没聚起什么神采来,白夫人忙凑近了女儿问道:“小蝶,没事吧?”   “妈妈,你看,少帅他是不是不开心啊?”白小蝶手指又在云柏舟的脸上划过,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母亲,希望母亲能告诉她答案。   白夫人低头仔细地看了看照片上的云柏舟,温润如玉的男人在阳光下搂着美丽的新娘,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镜片后湛蓝色的眼眸里好似闪着光芒,只是看见的第一眼,白夫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白夫人低呼,最后还是将惊叹给咽了回去。白小蝶说照片上云柏舟看上去显得不开心,可白夫人看到的第一瞬感觉却是这位帝国少帅是在筹谋着什么,而且达到了目标。筹谋什么?难道是白家么?   “妈妈,您是不是也感觉到了?”刚才白夫人的那一声惊呼白小蝶听见了,见白夫人半天未说话,白小蝶猜测自己的母亲已经看出了云柏舟的异样。   白夫人定了定神,笑着道:“不不不,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你看少帅笑得那么开心怎么会不开心呢?许是那天阳光太过耀眼,再加上照片拍摄容易有错觉,所以才会看上去不开心。你看少帅嘴角翘起来,分明是打心里欢心。”   “是么?”白小蝶低下头又去看那张照片,可总觉得与母亲说的不一样。   白夫人心里也有些发憷,她用眼神示意了下佣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白小蝶的手从照片上拉了下来,她合上相册,对女儿说:“不早了,该睡了,今天你也累了,明天起床再看,说不定啊你又能看出来另一种表情。”   “什么表情啊?”被母亲这么一劝,白小蝶也把刚才的烦恼抛去脑后,忙问道。   白夫人笑着摇头,把女儿搂在怀中,故意嗔道:“我哪里知道你会看出少帅什么表情,无非就是喜欢、高兴、乐意。”   白小蝶羞涩地钻进了母亲的怀里,撒娇道:“妈妈,您胡说什么呢。” 第64章 伪装   一辆黑色的跑车在高速上狂奔,身后一辆警车响着警笛紧跟不舍。驾车人戴着墨镜,看了一眼后视镜吐出一口烟圈,踩在油门上的脚又重重地继续往下踩。薄荷味弥漫了整个车厢,泽风拓自己也被呛得可以,索性打开了车窗,刺耳的警笛声接连不断的传来,泽风拓狠狠地骂了一句,抓起车台上的手机直接播了个号过去。   “难得,不对,稀客啊,没想到我回到扶风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居然是你。”手机那头,墨隽笑嘻嘻的声音传来,比身后传来的警笛声还让泽风拓头大!   泽风拓把烟嘴吐掉,吼道:“你他妈的不知道我要来扶风么?交警一直追在我身后,你他妈故意的吧!”   “泽少,太子爷,你发飙也得找对人啊,现在追你的交警是从忘川郡追来的,跟我们扶风郡可没一点关系?对了,你要是摆脱了那些交警不如来我家喝喝茶,你一定没尝过曼曼亲手泡的素菊茶。”墨隽对正在喝茶的齐曼挤挤眼,齐曼则对着墨隽轻轻摇了摇头,做了个“别闹”的口型,墨隽只能打住不再跟泽风拓调侃。   “你他妈……”   “我说太子爷,就算你是我上司你也不能骂我去世多年的母亲,我的母亲可是世乐赫赫有名的巾帼夫人,当年北疆作乱我母亲深入北疆一人炸毁了叛乱者的根据地,帝国可是给了我母亲无上荣耀和封赏,我母亲是英雄!”墨隽已经在齐曼的示意下收住了口,可没想到泽风拓一直喋喋不休,他不得不加以还击。   “要我不骂也成,帮我解决身后这些个跟屁虫!”泽风拓一脚油门踩得更猛,他听见警车声越来越近,本来以为自己的车技不错,看来这世上还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让扶风郡的郡长去管忘川郡的交警,太子爷我可没这权力。”墨隽眉头唰地敛在了一起,坐在他对面的齐曼直接对墨隽翻了个白眼。   没等泽风拓再次开骂,墨隽说:“别骂先!你现在在哪里?过了忘川进入扶风了么?”   “废话!不然我打电话给你干什么?!”泽风拓骂得更大声了。   墨隽没有又唰地一下松开了,他抓着手机哈哈大笑:“那好办了呗,我跟交通局的人商量下,让他们跟忘川郡的交警们打个招呼,改由我们来追你。”   “我靠!”泽风拓狠狠按下手机,墨隽摆明了是瞅准了机会埋汰他。   等泽风拓抵达墨隽宅邸的时候,身后源源不绝的警笛声才彻底安静,然而从车上走下来的人还是觉得耳边徘徊着那刺耳的警笛声,看见墨隽的笑脸的时候,泽风拓很想一拳砸上去,却又懒得下手。   “泽少这一路辛苦,我借的车还行吧。”墨隽歪着头看着泽风拓后面停着的一辆冒着烟的黑色跑车说道。   “报废了。”泽风拓往后指了指,越过了墨隽,墨隽身后还站着齐曼,泽风拓向齐曼点头一笑,风尘仆仆的人径直走进了墨隽的家。   墨隽跟在泽风拓后面喊“脱鞋!”连喊了七八声还是没止住泽风拓的脚步,墨隽也就作罢了。   墨隽说邀请泽风拓喝齐曼泡的茶,泽风拓还真毫不客气地就自己拿起一壶茶直接就口灌,墨隽松开的眉毛又唰地蹙在一起,他找了个远离泽风拓的地方坐下,也懒得再去端自己的茶杯,对泽风拓说:“泽少不是去沧落么?怎么绕了个大弯来我这里了?”   “老师让我找你借个东西。”泽风拓冷冷地瞟了一眼墨隽,意思是若不是要找你借东西,我才不会来这里。   “什么东西?”墨隽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他已经猜到了泽风拓要来借什么。   “你知道的。”泽风拓说。   “泽少的哑谜我从来都猜不透,云少帅也猜不透。”墨隽不忘补充。   “我也猜不透你和他。”   “好好好,我们不说绕口令了,情报局的人员进出都要刷卡登基,而且刷卡的时候进入口的电子屏上会直接显示卡主的姓名、年龄、部门和职位,当然了,还有他的证件照。”墨隽的意思是要借进入沧落情报局的门借卡是非常困难的。   “老师说你一定有办法。”泽风拓知道墨隽是在报他弄坏了墨隽跑车的仇,但那辆跑车是墨隽主动借出的他也不是很在意,更何况弄坏跑车本不是他的本意,若非墨隽出的馊点子,他也不会加大马力烧坏了跑车引擎。   墨隽点点头:“有,但是不一定能成功。”   “说来听听。”泽风拓不再与墨隽兜圈子。   墨隽说:“不用卡就能进入情报局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被情报局直接请进去喝茶的,例如你们的大股东朱紫阙;一种是云柏舟亲近的人,例如白启申家的佣人或者苍玡家的佣人。”   “扮成白启申的家仆?”泽风拓问。   “你为什么不选苍玡?”墨隽见泽风拓立即抓住了点,忙问道。   泽风拓撇嘴:“他?他见过我那么多次,就算乔装易容,我也混不进去。”   “嗯,”墨隽点头,“给你个情报,这周末下午一点,白夫人会带着白小蝶与云柏舟一起挑婚纱,这是你混进白家的好机会。”   “送婚纱的?”泽风拓问?   “笨!司机好么!”墨隽塞了个招聘启事给泽风拓,“白小蝶要出嫁,白家正在给她筹办嫁妆,为了保证以后女儿的出行特意给女儿招一名司机。泽首让你这时候来,不就是看准了这个?”   “……”泽风拓沉默,泽敬之早说不就行了,让他折腾地跑了半个圈。   似乎看出了泽风拓的想法,墨隽又把一个准备好的信封放在了泽风拓的手中:“泽首当然不可能让你白绕一圈,这是我刚写好的推荐信以及伪造的身份证明,虽然我离开情报局了,但是起码这些手腕还是有的。出发前记得把自己伪装一下,别一眼就让人认出你来。”   墨隽说完站起身就要走,他背过身的时候听见泽风拓向他道了声谢。墨隽走出门外把门关上,齐曼一直在墨隽身边,墨隽得意洋洋地冲齐曼一笑,压低声说:“他居然跟我道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齐曼无奈撇嘴,顺便瞪了一眼墨隽。 第65章 司机   泽风拓换了辆老爷车,慢悠悠地开在扶风前往沧落的高速上。他出发前在墨隽家里按照墨隽提供的身份证件上的模样拾掇了一遍自己,原本看上去有些清爽却淡漠的人瞬间变成了一个阳光活力的男孩,按照证件上的说法,泽风拓现在叫风泽,二十四岁,沧落人,因为年少时父母去扶风工作他也跟着一起去,读完高中后没考上大学就去学开车,后来被墨家选中一直在替墨家开车,因为想去沧落发展,所以辞去了墨家的工作前往世乐。墨隽的那份信笺上盖了一个玄武模样的墨氏家徽,这是泽风拓能够接近白小蝶最好的筹码。要成为四家姓家的专属司机,四家姓都会经过严格的筛选,有四家姓之一的墨家推荐,成功的几率就要大上许多,墨隽为了保证泽风拓的身份不会怀疑,还特意给他造了一份他父母的资料。   泽风拓的车后座上躺了个鼓鼓的文件袋,这个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扶风到沧落的路程很短,上午出发中午就到。白家的招聘持续三日,今天是白家招聘的最后一天。泽风拓现在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像白家这种私人招聘不会与企业招聘那样正规,如果招到了满意的司机这场招聘就会提前结束,这场招聘还未结束,所以泽风拓把老爷车停在距离白公馆比较近的一座商场的地下车库,在商场美食城里吃了碗加量的海鲜面,这才拿起一摞子资料慢悠悠地走向白公馆。   泽风拓向白公馆的管家说明来意,管家随即安排一名佣人把泽风拓带向一楼的备用书房。白启申这个时间都在军部,面试泽风拓的是白公馆的大管家白鹤,白鹤年过五旬,人显得精明干练,一双狐狸般狡狯的眼睛在泽风拓身上转了一圈,他伸手请泽风拓坐下,泽风拓坐下前把一叠材料交给了白鹤。   白鹤双手交叉置于下巴上,他没有去拆泽风拓递来的资料,而是直接问:“上午墨将军就打电话过来了知会过了,这几天四家姓或其他大家族都向白公馆推荐过他们的人,虽然你有墨将军的亲自推荐,但正常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白鹤话里有话,泽风拓心知肚明。自从庭审之后,白启申和苍玡的地位远在其他大家族之上,白启申要给女儿招司机,其他家族自然认为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忙不迭地推荐人去白公馆。然而谁也不是傻子,白启申知道这些人打的心思,所以索性这三天招聘他都不在场,只让老管家白鹤一人决定,白鹤在白公馆做了几十年的管家,这点眼力劲是有的。当初在白家还不受重视时鲜少与白家来往的家族推荐来的人自然是要不得,这种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说不定哪天见你失势不会落井下石;那种平日里来往颇多的家族推荐的人也不能要,表面上笑脸相迎,现在还要派人过来,有没有图谋难说。像墨家推荐来的人,白鹤倒是有些犹豫了。墨氏的家主一般都在扶风,鲜少会来帝都,但与沧落的大家族们都保持着该有的来往,逢年过节拜帖贺礼还是会送来,也会打一通电话过来亲自道贺,看上去墨家人有些淡漠,但又显得并不疏远。白鹤跟在白启申身边也鲜少听见白启申对墨家有什么微词,在墨隽离开情报局的时候,与苍玡站在同一阵线的白启申还轻轻喟叹,感慨墨家的一个好苗子没能在沧落留下来,白鹤能感觉得到,自己的主人是出自真心的惋惜墨隽。   早上墨家家主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白启申刚要出门,白鹤问白启申要不要回绝,白启申却摆摆手说:“给墨氏家主些面子,但是不能让别人留下话柄,而且还是要看前来面试的人人品如何,能不能用。”   所以白鹤才会将话事先挑明,白家欢迎墨氏家主推荐的人,但是不是说有墨氏家主的推荐就一定能被录用,前面还有许多家族推荐自己的人过来,他们都拒绝了,其中原因该如何就不是白鹤要挑明的了。   泽风拓点点头,坐正了身子,对白鹤说:“明白。”   白鹤满意地笑了下,翻开桌上的一叠资料开始阅览,浏览到一半,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白鹤,白鹤让人进来,一个一脸惶急的佣人也顾不得有陌生人在场,对白鹤说道:“老管家,许司机他刚打电话来,说他的车被一辆工程车撞到了,他要跟交警去做笔录,一时半会敢不回来。下午夫人和小姐还要出去,家里又没别的司机了,您看这该怎么办呀?”   白鹤抬起头,问道:“小许没和交警说他是要接夫人和小姐去见云少帅么?”   “小许全都说了,但是交警说这也没办法,法规在这里,他们也是按章办事,怎么都不让小许走。小许说他先把夫人和小姐送过去再回来做笔录,交警也不让。”   白鹤无奈摇头:“怎么会有这么拧的交警,算了算了,我来安排吧,那给小许挂个电话,让他长话短说,尽量快些回来吧。”   佣人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钟,摇头说:“来不及了,现在都十二点半了,夫人与少帅约的是下午一点,去那家婚纱店最少也要二十分钟,夫人都准备走了。”   白鹤波澜不惊的脸色变了下,他目光一瞥,正好扫见了仍旧端坐在椅子上的泽风拓。白鹤计上心头,他指了指泽风拓:“正巧了,与其这么直接面试你,不如直接让你开车看,认路么?”   “夫人和小姐要去哪家婚纱店?”从刚才白鹤与佣人的对话里,泽风拓已经清楚白夫人下午的行程,如果没有听见这两人对话,墨隽昨天也告诉过他。   而白鹤却认为泽风拓是一个聪明的小伙子,话不多问,也能立刻捕捉到话中的信息,白鹤给泽风拓加了一分。“袭云街的梦都婚纱店,地址我到时候发你手机上,你手机号留给我。”   泽风拓报了一通手机号就被佣人催促着去车库取车,白鹤没有跟去,而是吩咐另一个佣人跟着泽风拓一起上车。没多久,泽风拓收到了白鹤发来的短信,他看了一眼地址和路线,立刻知道该怎么开。 第66章 霜棠   跟泽风拓一起上车的佣人姓林,泽风拓与他互换了姓名后,两人互道“小林”、“小风”,瞬间熟络了起来。小林是今年初春才到白公馆来上班,他说他来应聘的时候以为自己这种没推荐人的小虾米白家不会要,没想到白启申就是看中了他这点才让他进白公馆工作,当时小林兴奋了三个晚上没睡着觉。泽风拓见小林实在,也就多与小林聊了一会儿,不过也只是五分钟,小林聊了一半就蹦下了车,迎着不远处走来的两个女人走去。   泽风拓见过白夫人和白小蝶,白夫人依然高贵典雅,白小蝶依然清纯夺目,今日她略施粉黛,容颜比之前在蜃世楼见时还要俏丽。   小林接到白夫人和白小蝶后,恭敬地跟在两人身后,他对着坐在车上的泽风拓轻轻招了招手,示意泽风拓下车与白夫人和白小蝶见个面,打个招呼。   泽风拓收到小林的示意,立刻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绕过车头替白夫人和白小蝶打开了车门:“夫人、小姐下午好。”   白夫人笑着点头,对这位司机的服务非常满意,白小蝶的目光在泽风拓的身上停了一瞬,有些惊讶地问:“好像从未见过你呀,爸爸这三天都在招司机,恭喜你被录取!”白小蝶嫣然一笑。   泽风拓正要回“还不是”,眼角余光瞥见小林正出神地看着白小蝶坐进车中,泽风拓替白小蝶把车门关好,然后说道:“如若白小姐您对我的车技满意,还请您给我的面试成绩打高一些。”   “这是你的实践考试么?”在云柏舟面前的白小蝶就像一只舞动翅膀的白色蝴蝶,鲜少开口说话,而在其他人面前白小蝶其实只是个刚过妙龄的少女,她的性格活泼可爱,也难怪小林见白小蝶嫣然一笑会失了神。   泽风拓含笑点头:“是的,小姐。”   白小蝶抬起纤细的手腕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对泽风拓道:“那就看你能不能准时到达咯,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我保证一定将您准时送到少帅面前。”泽风拓眼角弯弯,笑得一脸纯善。   “一言为定!”白小蝶拍着手说。   泽风拓把还在发呆的小林推进了副驾驶座上,自己坐回驾驶座系上安全带,按照白鹤发来的路线图驾驶。给别人开车,尤其是给帝国少帅的未婚妻开车可不能像自己开车一样狂飙速度,泽风拓把车速控制在六十码,这在沧落繁华的主城区里已经算是快速驾驶了,但他只有不到二十分钟,若开得太慢,坐在他身后的评委很可能会给差评。   白夫人坐进车中一句话未说,白小蝶显然觉得有些闷,她见母亲不说话,于是就找面前谈得来的司机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   “风泽。”泽风拓说出了自己伪造的名字。   “那我叫你小泽吧。”白小蝶身子往前靠了靠,一股霜棠花的幽香传来,泽风拓微微一愣,在世乐的首辅,淑媛们都以喷涂世乐国花冥凝花制成的香水为身份的象征,这位白小姐喷的确实覆灭多年南浔国的国花霜棠花制成的香水,虽然霜棠花制成的香水并不少见,但只有地位较低的贵族和平民才会用这种香水。   “白小姐您喷的香水是霜棠花制成的么?”泽风拓问道。   “你闻出来啦,鼻子这么厉害?”白小蝶赞叹。   泽风拓摇摇头:“我曾经替墨夫人和墨小姐开过车,有一次墨小姐接她的……闺蜜一齐出去,我闻见她闺蜜喷的也是这种香水,墨小姐说这是霜棠香。”   “墨凝的闺蜜?”白小蝶眨眨眼,瞬间便知道泽风拓为何改口,墨家的大女儿的爱人是个普通的贫民女子,只是泽风拓不便说而已。   “你知道霜棠花的来历么?”白小蝶问。   白小蝶这一问并没有太多试探的意思,但是白小蝶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白夫人,这位夫人当初在蜃世楼里可以暗中威胁过云老太太的厉害角色,借着倒车镜泽风拓看见白夫人在听见白小蝶这个问题的时候微微挑了下眉头。泽风拓知道,作为替墨氏开车的人,关于霜棠花的来历必须知晓。   “那是南浔国的国花吧,当年出仕世乐助元始帝一统祖洲的谋士顾允执亲手将霜棠花的花种带入了世乐,自此祖洲各处皆能见到霜棠花。”泽风拓边回答边留意倒车镜中白夫人的神情,见白夫人神情未变,他才松了口气。   “我觉得我该问个女生。”显然泽风拓的答案并没有得到白小蝶的认可。   “抱歉,我只知道这些了。”霜棠花的来历么?除了泽风拓刚说的,自然还有在沉沧,有来自祖洲各国的成员,其中也有南浔国的人,南浔国国姓为风,风缥缈为沉沧五首之一,沉沧在云渊郡遍植霜棠,所以霜棠香的产地便是云渊,这笔产业也出自沉沧,所以世乐的高层们才会拒绝用这种香味。但是,这些泽风拓不能说,说了等于直接告诉白夫人和白小蝶,他是沉沧的人。   白小蝶悻悻地嘟嘴,她说:“你刚提到了顾允执,那你知道那首歌么?”   “歌?”   “‘白水之岸,故人与谁?草木衰零,不见君归。三问船夫,故人可回?’这首歌?”这是一首古曲,白小蝶只记得词,不记得调,所以她是念出来的。   这首歌泽风拓听过,但是记得不太清楚:“听过罢,但不知道这说的是什么。”   “顾敛在《择其谭》中记载,这首歌是白泽国灭之时泽国的柔迦公主在白水之岸遍植霜棠花的地方唱给顾允执听的,后来柔迦公主嫁给了青龙王,哦,就是苍玡的老祖宗。”白小蝶生怕泽风拓听不懂,继续解释,“霜棠花从此代表女子对爱人的思念绵绵不绝,至死不渝。”   泽风拓终于是懂了白小蝶在说什么,白小蝶是在说霜棠花的花语,这也是小女孩的心思,在向外人炫耀自己对帝国少帅的感情。   霜棠花,泽风拓下意识地摸了下腰间藏着的那柄匕首,上面就镌刻这一朵霜棠花。 第67章 重逢   泽风拓对沧落的街道还是颇为熟悉,提前五分钟抵达了梦都婚纱店。云柏舟已经到了,他今天没带任何人。婚纱店早早清场,此刻云柏舟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军服,捏着银质的咖啡匙,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三个多月没见,云柏舟的眼角锐利了些,他仍保留着一贯的温文尔雅,但也添了不少阴鸷的气息。   再见到云柏舟,泽风拓眉梢不经一蹙,或许如今见到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云柏舟。   泽风拓不经意的动作落在了白小蝶眼中,白小蝶见泽风拓目光紧紧地定在坐在落地窗前的未婚夫身上,白小蝶眼中疑惑一闪而过,旋即又笑盈盈地挽起了母亲的手。   “小泽和小林也一起进来吧,车库里多无聊。”白小蝶走进婚纱店的时候把泽风拓和小林也叫上了。   小林一听喜上眉梢,连忙应声跟了过去。泽风拓原本打算避开云柏舟,毕竟他可不敢保证云柏舟能不能认出他来,然而白小蝶却让他一起去,他又是第一天应聘,如果这位未来的主人不满意,墨隽和泽敬之给他安排的这条路恐怕要被他自己给堵上了。   泽风拓心里哀声叹气,脸上带着笑说了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婚纱店。   白夫人已经带着白小蝶来到了云柏舟身边,云柏舟从沙发上起身,他的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若不细加观察,是抓不住他眼角那抹锐利而冰冷的视线。   “白夫人、白小姐请坐。”云柏舟彬彬有礼地邀白夫人和白小蝶入座,白小蝶愣了下,看云柏舟伸手邀她入座的方向是云柏舟对面的那个沙发,而不是他身边的座位,白小蝶脸上显出些许失望与彷徨,白夫人立刻感觉到女儿心中的委屈,她虽对帝国少帅的行为不满,但亦不好当众发作。   白夫人温声笑了笑,用眼神示意白小蝶坐在云柏舟那方。白小蝶羞怯地走向云柏舟,云柏舟只得往旁边挪了下位置,三人这才坐下。   泽风拓和小林离着三人很远,但那方情状全部落在了两人眼中。泽风拓一眼就看出了小林喜欢白小蝶,刚才那一幕小林看得清楚明白,小林冷冷地哼了一声,替白小蝶打抱不平:“这位帝国少帅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对谁都彬彬有礼,可是我却感觉他不过是装出来的,其实他对谁都冷淡,跟小姐结婚也不过是看上了白家的家势而已。”   泽风拓默默地摸了下鼻梁,坐在阳光下的帝国少帅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只是镜片后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却愈发冰冷。确如小林所说,云柏舟只是外表看上去温和,内心……内心就连泽风拓都无法揣测到底有多冰冷。他可以对抚养了他十七年的云老夫人于最高法庭上亲手扼去其臂膀,可以对照顾了他多年的齐曼说弃就弃,对墨隽说利用就利用,现在的云柏舟隐隐有剑指帝国最高统帅云清旬的意思。但泽风拓绝对不会认为云柏舟是一个一心想要登上帝国统帅之位的人,他似乎是想摧毁什么,却不是摧毁一件实物。摧毁?政权么?!想到这里,泽风拓怵然一惊,连小林叫他都未反应过来。   “小泽?喂!小泽!”原本小林是叫泽风拓小风,自从白小蝶叫泽风拓小泽后他就跟着白小蝶叫泽风拓小泽。   “啊?怎么了?”泽风拓缓过神,见小林正指了指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的白小蝶和云柏舟,“我们让一让吧。”   “哦。”泽风拓被小林带着往没有摆放物件的收银台那边走去,收银台的员工知道他们是白家的佣人,忙让服务员给泽风拓和小林搬了个凳子。   泽风拓笑着道谢接过椅子,泽风拓刚坐定,抬起头时正巧与经过身边的云柏舟目光相接。云柏舟温和的眼神瞬间划过一道利芒,泽风拓心头一突,却没撇过头避开云柏舟的目光,此时若躲那就说明自己一定有问题,以云柏舟的心思略加揣测就能看出泽风拓身份存疑。   “怎么了?”白小蝶见云柏舟停下脚步,顺着云柏舟的目光看了过去,泽风拓和小林正从凳子上站起,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惶然无措,一个则显得稍微镇定些。“他们是我们家的佣人,左边的是林旭则,左边是今天刚入职的司机风泽。”   “风泽?”云柏舟低低地重复了一句,“今天才入职的?”   白小蝶点头:“对啊,父亲给我招司机,到今天才录用了一个。”   “令尊是个谨慎的人,能得他看中的,应该不会错。”云柏舟笑了笑,旋即握住白小蝶的手带着白小蝶去挑选婚纱。   泽风拓看见云柏舟握住了白小蝶的手,他那一瞬觉得云柏舟可能认出了他来,但是又立刻把这个念头从脑中抛出,云柏舟肯定没认出他来,若是认出来了云柏舟的眼神不会那么淡然。   等云柏舟背过身去后,泽风拓呼出一口气,正好有服务员将一杯冰水递过来,泽风拓一口气全部吞了进去以定心神。   “真可怕啊,那位帝国少帅。”小林夸张地拍着胸脯,还不忘抹一下一滴汗都没有的光洁额头。   这还是泽风拓第一次听一个人用“可怕”来形容云柏舟,在帝都人眼中云柏舟是难得的谦谦君子,就算在沉沧内对这位帝国少帅的评价也是礼待有加,没想到到小林这边却是这样的形容。   “哪里可怕了?”泽风拓问。   小林刚是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慨,要他说他倒是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来:“我觉得少帅他看谁都隔了一层,他不喜欢白小姐去装作喜欢,但是与白小姐靠近的时候又有抵触,若是白小姐发现的话,一定会觉得可怕的吧。”   泽风拓挑了挑眉梢,觉得小林说得与他之前想的差不多。泽风拓又看了眼正在陪白小蝶挑选婚纱的云柏舟,的确是越看越与小林说得一样。隔着一层,其实当初云柏舟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 第68章 幸福   泽风拓和小林两个人没事,端着水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泽风拓偶尔还会去看一眼坐在落地窗前悠然喝着咖啡的白夫人,白夫人背对着他们,不知面上表情,但泽风拓猜也能猜到,白夫人也在担心女儿,不知这位帝国少帅,白家未来的女婿对自己的女儿到底有没有真心。   白小蝶的身边围了一圈服务员,却没有一个服务员像平时一样上前推销他们的婚纱,他们任由白小蝶挑挑选选,偶尔白小蝶问一句的时候,她们才会作答。对于这些帝国淑媛们,她们的推销手腕能够被帝国淑媛们一眼看穿,再炫丽花哨的推销在此时都毫无用处。白小蝶确实对一些普通款式的婚纱没停留一步,她一直往前走,这间婚纱店的装饰以四季为主题,春夏秋冬每一个区域的婚纱款式都各不相同,当然也分了高中低端。因为是秋日的婚礼,白小蝶在秋日主题区停留了许久,最终挑选了一件金色的缀金丝婚纱。   “好看嘛?”白小蝶问的当然是身边陪她挑选婚纱的帝国少帅。   云柏舟轻轻弯起嘴角,温柔地说:“嗯,好看。”听声音不带一丝敷衍,周围跟在他们身后的服务员似乎也被云柏舟的声音迷住,脸上也不由得浮上了一些红晕。   “不觉得太过耀眼了么?”白小蝶再问,这件婚纱虽然材质款式都是一流,但的确金色的婚纱在婚礼上不多见,如若礼堂装饰得太过圣洁,白小蝶一身金色婚纱虽是耀眼,却能将新郎的光彩给掩盖。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婚礼,她要挽着云柏舟的手一起接受大家的祝福。   “那我也选一件金色的西装如何?”云柏舟笑容愈发宠溺,他能听见身边服务生们传来艳羡的低呼。   白小蝶也听见了周围的低呼声,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云柏舟也会说甜言蜜语。白小蝶羞怯地笑了笑,将那件金色婚纱给挂了回去:“还是传统一些的好,我们试试古时候的那些礼服好不好?”   “好。”云柏舟温声以应,耐着心继续跟白小蝶挑选婚纱。   约莫又挑挑选选了半个小时,白小蝶选中了一款古时的凤冠霞帔,她试了又试,问云柏舟意见,云柏舟仍是温柔地点点头,说这件不错。   泽风拓手中玻璃杯中的水已经喝完,小林问服务生要了一个水壶给泽风拓添水,目光却盯在白小蝶和云柏舟那边。   “小姐穿什么都那么漂亮!”小林花痴着说。   泽风拓见水杯中的水快要溢出杯口,忙提起小林的胳膊,把水壶给接了过来:“回神呐!”   小林听见泽风拓的声音,连忙回神,就见泽风拓的手上已经被水给打湿。小林连声抱歉,泽风拓摆手说无事,眼光也不由得追向了云柏舟那边。   跟在白小蝶身后的男人温文尔雅,腰间那柄古朴的黑色佩剑安静地躺在剑鞘中。这柄剑名叫淇奥,回想当初他与云柏舟初见之时,这柄剑曾贴着他的面擦过,纷纷白雪之中,温雅的帝国少帅首次显出冷峭的寒意,而后这人又显出那么的不识人间烟火,此刻的云柏舟又真的像是一位陪着未婚妻挑选婚纱尽心尽责的男人。泽风拓捏紧了手中的水杯,微微皱眉,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在黑市的那一晚,喝醉了的人在他身下肆无忌惮□□的画面,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云柏舟?到底他爱上的是不是那个真正的云柏舟?   那件凤冠霞帔被白小蝶划入了购物栏中,新娘一件婚纱自然不够,她还要再选一件西式的婚纱。   白小蝶似乎很喜欢春秋两季的婚纱,毕竟是选在初秋,春季的婚纱也可以一并挑选。她又选中了一款婚纱,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问云柏舟的意见。云柏舟仍旧温和地点点头说这件不错。   结果坐在远处看两人挑选婚纱的小林却不乐意了:“这件可不适合小姐啊。”   “你不是说小姐穿什么都好看的么?”泽风拓揶揄道,小林刚才那句话还在他脑中存着没清除出去。   小林一愣,而后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刚才、的确说了,但是这件确实不适合小姐嘛。”   “怎么不适合了?”   “这件跟那件金色的一样,太过艳丽,小姐虽然是白家嫡长女身份高贵,但是小姐的长相偏小巧与可爱,这件婚纱奢华有,但是小姐穿上就显得有些……有些……”小林抓了抓脑袋,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适合的词来形容。   “撑不起来么?”泽风拓见小林语塞的模样,替他解释。   “对对对,”小林连忙点头,又连忙摇头,“不不不,小姐千金之躯哪里撑不起来一件婚纱?!”说着,小林又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泽风拓耸肩,小林对白小蝶一看就是真爱,但是白小蝶可能连注意都没注意过小林对她的心意。云柏舟呢?对白小蝶的心意是心领了,还是知道她的心意却仍在利用她?   而泽风拓自己呢?泽风拓低头看着水杯中映出的倒影,他不敢确定云柏舟到底是不是逢场作戏。   “小姐有你这么个崇拜者,可真幸福啊。”泽风拓没来由得感叹了一句。   小林却撇撇嘴说:“小姐现在也很幸福。”   泽风拓看了一眼笑得开心的白小蝶,又看了一眼她身边温和的男人,翻了个白眼,或许白小蝶只要在爱人身边就觉得很幸福了吧。   云柏舟和白小蝶还在挑选婚纱,白夫人一杯咖啡已经喝完,她站起了身,小林用胳膊肘碰了下泽风拓,泽风拓立即领会到了小林的意思,连忙向白夫人走过去。   “夫人,您要回去了么?”小林问。   白夫人往云柏舟和白小蝶那边看了一眼,而后看着泽风拓,微微拧眉:“泽……泽?你叫什么?”   泽风拓听白夫人叫“泽”的时候心里一突,以为白夫人认出了自己,结果是白夫人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只记得女儿一直叫他“小泽”。   “风泽。”泽风拓说。   “哦,你先送我回去,晚上白鹤会通知你把小蝶接回来。”白夫人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白小蝶,见云柏舟一直陪着,这才稍稍安下了心来。   泽风拓点头,他和小林一起跟着白夫人走出了梦都婚纱店。 第69章 小林   泽风拓送白夫人回到白公馆,白鹤在门外迎接,白鹤迎着白夫人下车,征询了下白夫人的意思。泽风拓见两人将目光转向自己,连忙正直了身子。白夫人又瞧了几眼泽风拓,虽是对白鹤说,其实是对泽风拓说:“既然是墨将军推荐来的人,那就留着吧。晚上让他去接小蝶。”说完,白夫人施施然地走回了屋里。   白鹤似乎也松了口气,忙了三天,不断应付帝国政要们推荐来的人,就算他白鹤为人圆滑,深谙帝都政斗,再让他绞尽脑汁与之周旋,怕也会应付不来。   “你和小林先去休息吧,晚上我会告诉你去哪里接小姐。”压力消失了,白鹤突然也觉得舒坦多了,面上的表情也转缓了不少。   白鹤高兴,泽风拓自然也能轻松不少。小林对泽风拓的印象不错,他带着白鹤去员工休息处熟悉环境和同事,晚些时候又带着泽风拓去吃晚上。泽风拓又与小林闲谈了一会,知道了白家的一些情况,泽风拓脑中分析了一番,立刻得出一个结论——想依靠白家的关系进入情报局那是相当的难!   大概八点左右,白鹤来通知泽风拓去接白小蝶。泽风拓拿起车钥匙就走,帝国少帅与白家嫡长女吃饭的地方无非就那么一个,蜃世楼前车水马龙,灯火辉煌,这间由帝国政要们出资建成的酒店已经跟重华宫一样成为了沧落的地标。从白公馆驱车十分钟就到了,八点左右正是用餐高峰,自从祖洲统一建立帝国政权后,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过上了夜生活,彻夜不睡也是这些年轻人的生活之一。不过像云柏舟这样的却是少之又少。   车刚停稳,泽风拓就见云柏舟陪着白小蝶一齐走出了蜃世楼,秋日的夜风已凉,白小蝶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云柏舟立刻伸手将白小蝶揽在肩头,看上去真的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侣。早早守候在蜃世楼外的狗仔们纷纷掏出准备好的行头,对着云柏舟和白小蝶两人就是一通抢拍。   坐在车里的泽风拓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然后才打开车门去接云柏舟和白小蝶。   云柏舟看见泽风拓的时候,眉梢又不自觉地挑了一下,旋即又冷静了下来。云柏舟轻轻拍了下白小蝶的肩膀,温声说:“你的司机来接你了。”   白小蝶这才看见泽风拓向自己躬身行礼。白小蝶羞涩地离开了云柏舟的怀抱,红着脸说:“今天谢谢少帅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再见。”云柏舟仍旧是下午那样温和的笑容,但眼角仍旧没什么温度。   泽风拓想云柏舟刚才对白小蝶那样的动作应该是为了应付那些蹲守的狗仔们。   “小泽你被聘用啦?”白小蝶看见是泽风拓来接他,想起下午在车上的时候,泽风拓说他今天是来面试司机的,见晚上又是泽风拓来接自己,知道泽风拓被选上了。   泽风拓微微弯腰,笑着道:“多谢小姐的赞赏。”   白小蝶摆摆手:“是你自己努力啦,白管家最后的眉头是不是松开了不少?这两天见白管家他的眉头好像都快打结解不开了。”   泽风拓笑着:“幸好还没打成死结。”   白小蝶眉眼弯弯,抿唇轻笑。晚上风凉,泽风拓替白小蝶拉开车门邀白小蝶坐了进去。替白小蝶关好车门,泽风拓直起身的时候见帝国少帅正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着自己,泽风拓对上云柏舟的眼神,弯起嘴角对着那位帝国少帅轻轻一笑,如蜻蜓点水般的不着痕迹。   然而站在蜃世楼外的帝国少帅锐利的眼角似乎渐渐浮起了一层冰霜,转瞬后,云柏舟眼瞳微垂,刚才那一瞬不过是他微微走神一般。   泽风拓不再管云柏舟,他与云柏舟还能再见,所以他并不着急。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车尾灯在云柏舟面前如游龙般扫过,转瞬即逝。   “小泽,我还不想回去。”车开出蜃世楼汇入主道路的时候,白小蝶望着窗外不断远去的霓虹灯,对泽风拓说。   “您跟夫人说过了么?”泽风拓问。   “我马上打个电话给她。”白小蝶从手提包里摸出了手机,找到母亲的手机号码拨了出去。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又拿泽风拓作保,白夫人倒也没拒绝白小蝶,只是叮嘱白小蝶必须在十点前回来,白小蝶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掉了电话。   “小姐有心事?”从白小蝶和白夫人的对话里,泽风拓听出了白小蝶并不像刚走出蜃世楼时表面上显出的那般开心。   白小蝶放下电话,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家里每个人都说少帅也是喜欢我的,虽然在订婚前是白家提议的,但是后来也是少帅说要我做他的未婚妻。可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白小蝶顿了一下,幽幽地叹了口气,“小泽,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你觉得少帅真的喜欢我么?”   泽风拓心里“哎哟”一声,果然如此,云柏舟就算装得再自然,也逃不过女人的眼睛。但是他现在说什么都不好,只得装傻,顺手拿小林做挡箭牌。“小林跟我说小姐很幸福。”这是小林自己说的,虽然后面他又自相矛盾地补了一句,但是他总不能把后面那句也说出来,他现在还要靠着白小蝶混进情报局。   “小林啊……”白小蝶转过头,往前靠了靠,“他挺有意思的。”   泽风拓通过后视镜看见白小蝶脸上那一抹笑容,这份笑容比面对云柏舟时要纯粹的多,泽风拓眼珠转动,看样子有些事情这位白小姐还没发现。   “他是挺有意思的。”泽风拓顺着白小蝶的话说。   白小蝶点头:“对啊,我记得他刚来我们家工作的时候,总是做错事,白鹤本来要罚他的,可最后没罚,你知道为什么么?”   泽风拓摇头:“为什么?”   “因为他趁着休息的时候跑了一整个晚上把打碎的东西按照原样给买回来了!甚至比之前的那件更好!”   “他用自己薪水买的?”泽风拓想小林的确是这样的人啊。   “预支了三个月的薪水去买的。”白小蝶笑微微地说,“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一见到他我心情就会好很多,因为他总是笑呵呵的模样,所以见他笑,我也就想笑,好像所有烦恼都不见了。”   如果现在泽风拓能够拍手,恐怕早给小林鼓掌了!干得漂亮啊!小林的胜算可比云柏舟大多了,泽风拓认真地盘算了下,如果抢婚的时候带小林这个帮手,一个抢新郎,一个抢新娘,是不是挺好的? 第70章 筹谋   泽风拓把白小蝶送回白公馆后,回到了白鹤给他分配的休息宿舍。作为四家姓之一,白公馆的员工宿舍虽称不上大,却相当整洁干净。泽风拓是沉沧的太子爷,可从小受五首的严苛训练,风餐露宿他都过过,这间单人宿舍可以算是豪华。泽风拓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思考下面的每一步该怎么走。   今天重见云柏舟,这位帝国少帅却是越发的温润如玉,教人望尘莫及。头顶灯光昏暗,泽风拓已有困意。他现在已经成功的混入了白公馆,成为了白小蝶的专职司机,但想要潜入情报局就得还需花费一些功夫。墨隽安排他来面试的时间与白小蝶和云柏舟一齐挑选婚纱的时间相近,泽风拓相信这绝对不是偶然。墨隽不肯明说自然不是什么逼不得已,而是墨隽有意为之。泽风拓摇头轻笑,墨家对沉沧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想了一会,困意更浓,泽风拓按掉床头灯睡觉去了。   以后的几日,白小蝶很少出门,泽风拓也闲在白公馆,小林有事没事就去找泽风拓,白公馆的考勤也比较松,只要做完手头工作就可以下班,小林又是最勤奋的,所以每日都会提前一天下班。小林下班后就会带着泽风拓在沧落城里转悠,他以为这位新司机对沧落的路不熟,把沧落比较明显的地标性建筑一一介绍给泽风拓。泽风拓欣然而往,只是经过云公馆和云宅的时候泽风拓多停留了一会儿,小林问泽风拓怎么不走了,泽风拓说他要记一下白小蝶未来的新家,小林闷闷地嗯了声,然后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云公馆的墙边发呆。   在九月初的一天上午,白鹤把泽风拓叫去让泽风拓去梦都婚纱店替白小蝶拿定做好的婚纱。泽风拓到了婚纱店,当即有认出泽风拓的服务生迎了上来,请泽风拓稍等片刻。等了有十多分钟,七八个服务生把打包好的婚纱拿到了柜台请泽风拓签收,泽风拓有些瞠目结舌,不知道那日挑选婚纱,云柏舟陪白小蝶挑了多久,不过看白小蝶心满意足的样子,云柏舟应该是尽职尽责地在陪她吧。   等清点验收结束,婚纱店的服务员热情地替泽风拓把白小蝶定做的婚纱搬上车,泽风拓忽然想起一件事,对店长说:“白小姐让我把新郎的礼服也一齐带走,由白家送过去。”   既然是白小蝶开口,那店长也就不好拒绝,她让泽风拓再等一会,五分钟后店长亲自把云柏舟订制的西装包装得严严实实地送到了泽风拓手中。   比起白小蝶的那成山的婚纱,云柏舟这一件西装倒显得单调得多,但是店长对待这件西装比白小蝶的那一堆婚纱要严谨的多。泽风拓也学着店长谨慎的模样接过云柏舟那件西装,然后跟婚纱店的员工们打了个招呼,发动汽车就走了。   回到白公馆,白鹤让佣人们将婚纱从车上拿下,泽风拓捧着云柏舟的西装对白鹤说云柏舟叮嘱店长让他把新郎的礼服和新娘的婚纱一齐送到白公馆,白鹤看了一眼,让泽风拓先去客厅等着,过了一会儿白小蝶从楼上走了下来,疑惑地问:“少帅让他们把西装也送到白公馆么?”   泽风拓轻轻地笑了声,对白小蝶使了个眼神,白小蝶会意,让周围的佣人都先下去。   “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白小蝶坐在沙发上,笑盈盈地问泽风拓。这几日小林没少在白小蝶面前提泽风拓说好话,白小蝶对泽风拓的印象自然也不错。   泽风拓突然向着白小蝶九十度弯腰,行了个礼:“对不起小姐,少帅的这件西装是我自作主张要拿回来的。”   “我就知道,”白小蝶倒也不在意,她猜泽风拓一定是有目的的,“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你的解释不能让我满意,我可不一定会轻饶你哦。”白小蝶故意装出严厉的模样来,但是却没绷住脸上的神色。有一丝笑意自她眼角遛过,泽风拓知道白小蝶其实心里是在等着他的“好主意”。   泽风拓直起身子,抬头对白小蝶说:“我把少帅这件衣服拿回来是想请小姐亲自送去给少帅。”   “我亲自送?”白小蝶睁大了眼睛,眼里闪着光芒。   “小姐不愿意么?”泽风拓问。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白小蝶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白家的嫡长女亲自去给未婚夫送礼服,虽然看上去可以给狗仔一通好话题,但对于一个自小养在闺中的白家嫡长女来说,毕竟不太合适。   泽风拓苦恼地想了一会,才道:“这样吧,小姐若不愿意去送,我替小姐去送如何?”   “好是好,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白小蝶想了一下说道。   “我不是送去少帅的府邸,是送去情报局。”泽风拓终于把他的目的“正大光明”地说了出来。   “啊?”白小蝶知道情报局是什么地方,一般人难以进入,更别说是白家的一名普通司机了。   “送去云少帅的府邸小姐是不是觉得太过平淡?要是我以替小姐给未婚夫送礼服的名义去,情报局是什么地方,自然不用小姐您出面,您对少帅的心意就能立刻传遍整个情报局了,您说是不是?”泽风拓说。   “这会不会太夸张啊?”白小蝶心里有些激动,她知道外界在对云家和白家的这场联姻并不看好,甚至有些小报做出评论说这场婚姻只是一时,若两方利益链破裂,这场婚姻也会无疾而终。白小蝶对此还是有些不自信的,她渴望世人认同她和云柏舟的婚姻,而不希望他们的婚姻被媒体作为吸引眼球的噱头。   “小姐如果觉得我的做法欠妥当,请小姐责罚。”泽风拓正色,把手中的礼服放到了白小蝶面前。   白小蝶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小姐,过完这个月您就是少帅的妻子了。”泽风拓又点了白小蝶一次。   白小蝶犹豫地看着这个面前的礼服,终于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好吧。”   泽风拓心中狂欢,攻略下白小蝶并非难事,或许这也是云柏舟最终愿意和白小蝶结婚的原因之一。泽风拓看着用手指摩挲着西装盒的白小蝶,终是有些不忍,这个女人不该作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泽风拓现在要抢婚的理由又多了一条——为白小蝶找一个更适合她的男人。 第71章 潜入   泽风拓换了一身干净的西装,他拎着包装精美的礼服盒子,正一步一步往情报局接待大厅的前台走去。像情报局这样的行政机构是不允许一般人随便进入,但接手了情报局的墨隽却觉得情报局的陈设都太过压抑古朴,于是他突发奇想把原本属于办公处的一楼墙壁全部砸掉,将七八件办公室去除,用白色的大理石重新装饰一新后,又在对门的正中设立了一个接待处,为此他曾经还向社会发布招聘信息,许多平民女孩纷纷应聘,据说这件事在当年被列入帝国十件大事之一,为平民们进入帝国枢纽提供了一条道路。   在墨隽送泽风拓走的时候,墨隽有些担心地对泽风拓说不知道苍玡会不会把他亲手设计的情报局给重新改装,不过现在看来,苍玡的确是把墨隽亲手涉及的情报局大厅给改装了一番,四面的墙壁上各设置了一面巨大的屏幕,每日天气、股价、要闻事无巨细地播放,甚至还有电视连续剧和广告。前台的接待员工不仅有女生,还有男生,每一个人都活力四射,若不是外面悬着的鎏金门牌上写着“情报局”三个字,还以为是到了某一个豪华酒店。   泽风拓迎着一个看上去温和可爱的女前台走去,女前台笑颜如花地向泽风拓鞠躬:“先生请先出示一下证件。”   情报局的规矩,不论是谁,即便是一眼就能认出的帝国政坛的大人物都要到前台出示证件,等审核证件无误才会通知相迎的人员出来接待。   泽风拓把一枚镌刻了白虎的铜牌递到女前台的面前,接着又把墨隽给他伪造的证件拿了出来,女前台看见白虎铜牌的时候眼中略有惊讶,她把墨隽的证件贴在读取器上扫了一下,她的电脑上立刻显示出了泽风拓的信息。   “确认无误,请问风泽先生要找哪一位?”女前台把泽风拓出示的证件还给了泽风拓。   泽风拓在女前台眼前提了提手中的礼盒:“我找云柏舟少帅。”   女前台有些迟疑:“少帅现在不在,我立即安排相关人员替您转交。”   “白小姐叮嘱我一定要送到少帅手中,我可以在这里等他。”泽风拓自然知道云柏舟今天不在情报局,掌握了三军的云柏舟每日的行程都十分紧凑,那日陪白小蝶一个下午已是他难得的空闲。   情报局的规矩是外人在局内停留不许超过一个小时,云柏舟今日恐怕要到很晚才会回情报局。女前台为难地说:“那您明日再来可好?”   泽风拓摇头:“白小姐说只有今日,明日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最好的时机?”女前台捕捉到了泽风拓故意透露的一些信息。   泽风拓神色温和:“您看可否通融一下?”   “这……”女前台想了一会。   女前台虽然没有立即答应泽风拓,但泽风拓看出来女前台已经有些犹豫,再进一步就可攻陷,这就是为什么泽风拓要选择女前台的原因。   泽风拓往女前台那边凑近了些,压低声道:“您看,这是白小姐的心意,如果被少帅知道你们拒绝他的未婚妻将结婚礼服送到他的手中,你就算是按章办事,但也有特殊情况,而且我是白公馆的人,我把这枚白虎铜牌放在你这里,若有不妥,你把这枚白虎铜牌交给云少帅即可。”泽风拓点了下女前台手中的那枚白虎铜牌说。   女前台低头看着手里的白虎铜牌,犹豫了一会,终是点点头:“到下午四点,如果少帅还没回来也请您赶紧下来。”   “多谢!”泽风拓对着女前台丢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他虽换了一副较为普通的面容,但是举手投足间又自带高华,女前台被泽风拓的眼神迷住,目视了泽风拓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挪开。   通过检视通道的电梯可以直接来到二楼办公区,情报局的办公区较为安静,走廊上鲜少有人走过,泽风拓拎着礼服,保持镇定,他走过一间间办公室,记住了每一间办公室内的陈设,这个对于他这个从小就做杀手的人并不难,没过多久,他踏上了通往三楼云柏舟办公室的通道。   在云柏舟办公室前还有一间会客室,云柏舟都是在这间办公室里会客,这间会客室是打开的,但后面一间云柏舟的办公室铜门紧闭,让人看不清情状。泽风拓抬头望了眼四周墙壁上的监视器,把手中的礼盒放在了桌上。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两点,泽风拓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把情报局翻一遍,当然,这两个小时对泽风拓来说足够充足,只要云柏舟不提前回来。   确定了监视器的位置,泽风拓自然地在会客室内走了几步,渐渐偏离了监视器的视角,他确定自己现在的位置应该避开了监视器的范围,立刻侧身脱出了会客室的大门。   走廊的四周都有监视器,但通过判断还是有一些死角,泽风拓按照算好的死角一步一步逼近情报局三楼的档案室,这里是泽风拓潜入情报局的最终目的。   要弄清楚云柏舟到底要做什么,必须要弄清楚云柏舟手中到底掌握了多少的军权与兵权。云清旬现在手中有天临军,这几天来,泽风拓在白公馆收集了不少情报,偶尔会听及白启申与白夫人聊到云柏舟现在正在整顿天临、天羽和影月三军,泽风拓推断云柏舟并不知晓天临军仍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世乐共有四军,风骑军驻守北疆,看似远离帝都,但风骑军的战力远胜三军,不知这一军的统领是否已被云柏舟收买,从风骑军中下手太远又太难,唯有从情报局这间掌握了帝国所有□□的地方下手,才能更加快速地知道风骑军是否被云柏舟掌握,也能知道云柏舟目的何在。   档案室的钥匙墨隽给了泽风拓一把,那是墨隽离开沧落的时候,按照沉沧泽首的要求准备的,看来沉沧的泽首早就做好了计划,知道必然有一天要潜入这间档案室。当然,正在低头翻看档案的人觉得泽首可能是单纯为了销毁一些八卦或者花边新闻而已。   “啧啧,老师原来你是这种人啊。”泽风拓把一叠档案重新合上,在沉沧泽敬之是沉沧最高统帅,但是在平日里,泽敬之是经营着一间老式咖啡店的店长,闲来无事会找三五好友喝茶谈天,可刚泽风拓翻的一本帝国政要的档案里,他在一张照片上赫然看见了自己老师的身影,泽敬之正揽着一个衣衫暴露的女子端着酒杯哈哈大笑,泽风拓立刻给泽敬之冠上了“衣冠禽兽”四个字。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表面,作为沉沧的泽首,泽敬之还是很尽职的。 第72章 识破   情报局里的资料堆积如山,然而随手翻看一本就足够让外面风餐露宿苦守街头的记者们狂呼“瑰宝”。泽风拓只翻了几本就连连咋舌,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难怪要锁得这么严严实实,若被有心人拿去利用,整个沧落,或者说整个世乐都要炸了。   泽风拓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他没时间沉溺于翻看这些八卦之中,他按照墨隽的提示,很快找到了标有“军部”的文件。   世乐建立帝国近七十年,这些资料相对来说要少一些,泽风拓需要的是这四五年来的相关资料,而且只需要风骑军及天羽军的相关资料就好。掏出准备好的微型照相机,泽风拓把找到的资料迅速拍好收集起来。虽然资料不多,但泽风拓无法选取重点,只能尽量不遗留任何关键资料,这也足足花了他半个小时的功夫。   然而,就在泽风拓拍完资料准备刚站起身的时候,紧闭的档案室铁门却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推门声,接着档案室内的灯光全数亮了起来,泽风拓整个人被暴露在了推门而入的人眼前。   云柏舟的身后没有一个人,这让泽风拓松了口气,但泽风拓却并不敢轻举妄动。面前的帝国少帅镜片后湛蓝色的眼眸冰冷刺骨,泽风拓感觉到只要自己轻轻动一步,那冰冷的目光就会追逐而至。   “少帅,我在找洗手间。”泽风拓试图让自己冷静,可却发现徒劳无功,对面人冰冷的眼眸如刀,云柏舟的手按在腰侧的佩剑柄上,整个人蓄势待发。   “这个借口真烂。”云柏舟没有发起进攻,他只是随意地吐槽了一句。   泽风拓无奈地耸肩:“那好吧,我就是来偷东西的。”他认命地竖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模样来,“他们说你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云柏舟跨上前一步,反手将身后的铁门关闭:“你知道我今天去哪里了么?”   “我又不是你情报局的工作人员,你去哪里我怎么会清楚。”泽风拓手贴在腰侧剑柄上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人说。   “我去了白公馆,去看我的未婚妻。”云柏舟说得淡淡的,他知道对面人听见这句话肯定会很惊讶,所以他懒得再多加重什么语气。   泽风拓又耸了下肩:“看来我运气不好。”   “不,不是你运气不好,”云柏舟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泽风拓估算他可能说第七句的时候就能靠近自己,不,或者说第六句的时候云柏舟的剑就会贴在他的脖子上,“是你准备得不够充分。”   “你是怎么发现的?”泽风拓挑眉,云柏舟今天去云公馆绝对不是偶然,他是去确定一件事,看来早在他第一天进入云家做司机的时候,云柏舟就派人留心了他。   “一个人就算改变了容貌,但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云柏舟又往前走了一步,接着又走了一步,同时淇奥出鞘架在了泽风拓的脖颈上,“例如……”云柏舟一顿,却没往下说。   泽风拓被云柏舟调起的兴趣被云柏舟这么一顿给打住了,泽风拓愣愣地看着云柏舟,想了想接了下去:“例如你对我的感情么?”   “例如你的声音。”云柏舟挑眉,对泽风拓刚才那句话表示出一些不满。   惊讶从泽风拓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后他又干笑了几声,伸手把脸上的□□给摘了下来:“这也太坑人了。”   淇奥架在泽风拓的脖子上,持剑的人淡淡地看着泽风拓,云柏舟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要去掏泽风拓的口袋,他开灯的一刻就注意到泽风拓把揣在口袋里的手给拿了出来,这个人一定是有备而来。   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人给制住。泽风拓一手住口了云柏舟的手腕,云柏舟持剑的右手往下一划,剑刃擦着泽风拓的脖颈而过,血瞬间涌了出来。泽风拓嘴角抽搐,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但他却未松开制住云柏舟的手。   “你真的要杀我?”泽风拓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云柏舟刚才那一下的力道并不重,但泽风拓不敢相信云柏舟真的会对他动手。   云柏舟显然也难怪迟疑了一下,就是这一刻的迟疑让泽风拓抓住了空隙,泽风拓顺势把云柏舟往身后压去,只听一阵闷哼声传来,云柏舟的背脊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云柏舟疼得龇牙,原来泽风拓生气起来也会下狠手。今日他们两人算是各自试探到了各自的底线。   “我早该杀了你!”云柏舟对上泽风拓愠怒的目光,咬牙道,“所有要阻拦我的人都该死!”   “你疯了!”泽风拓手上的力道加重,从刚才他拍的那些文件里他已经知道云柏舟想要做什么,“这是一个国家,一个帝国,你想亲手毁了么?!”   “帝国?国家?”云柏舟脸上温和的笑意早已不在,现在的云柏舟目眦欲裂,犹如一头咆哮的野兽,“你觉得对么?这个国家真的对么?”   “对什么?”泽风拓一时不知道云柏舟指的是什么。   云柏舟对着泽风拓轻蔑地一笑:“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想阻止我?”   泽风拓最讨厌云柏舟看轻他,明明这个帝国少帅才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刚建立起来才七十多年的国家不可再经历战火,现在云柏舟所作所为就是要再现七十年前的乱世么?沉沧要阻止的就是乱世再临,当年泽牧若亲手斩杀了那位皇子就是为了结束百年战乱,而如今这位拥有世乐和白泽皇室血统的人居然想要重新点燃乱世战火么?!   “你这个疯子!”泽风拓低声的骂了一句,却觉得没什么杀伤力,毕竟面前这个人他深深地看着。   云柏舟看着泽风拓:“疯子么?你才发现?现在这个国家就要在我手里了,我这个疯子要做什么,你们拦得住么?”   “云柏舟!你醒醒!你背不起这个罪名!”泽风拓贴近云柏舟,把云柏舟整个人都压在了怀里,不让他有任何挣扎,“你担不起的……”   “成王败寇而已,何况谁说我一定会背负罪名?”云柏舟无所谓地看着泽风拓,但他的眼里并没有一丝的轻描淡写,“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现在的这个政权是多么的愚蠢!” 第73章 争辩   对面人凛然以对,泽风拓觉得此时的云柏舟太可笑了,他表现得好像是一位为了推翻□□的勇者一般,可泽风拓却觉得,云柏舟的手段太过极端,乃至……睚眦必报。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旦发起政变,这局面是否会真如你所愿?”在世乐或者说祖洲的历史上,每一个政权的更迭都会带来无尽的鲜血与白骨,就算在几百年前的临和朝,临和帝先发制人控制住大半世乐才,用几百人的牺牲换来了他的政权,但是在世乐七千多年历史里,这是仅有的一次。何况,眼前的云柏舟已经不是初见时温文尔雅的帝国少帅,他已经露出了獠牙利爪,要吞掉整个世乐!整个沧落!   “若我没铤而走险的决心,又如何敢走下这一步?”云柏舟感觉到压住自己的力道又沉了一份,他对泽风拓的武力清楚得很,能在沉沧四大修罗之一的泽风拓手中脱逃的机会微乎其微。自他接任情报局以来,他就将泽风拓和沉沧的资料全部翻出,然而不知为何,在帝国这个最重要的情报机构里,关于泽风拓,关于沉沧的资料却是少之又少,云柏舟总感觉有人把关于沉沧的资料隐去,他曾查过墨隽,但墨隽接手以来关于沉沧的资料这么多,云柏舟追查下来最后的结果是从帝国建立之初就没人对沉沧的资料进行收集,云柏舟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一个连小孩子都知道的颠覆政权的组织却在帝国的情报局里只留下了只言片语,云柏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何。   “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逆世而行最终会有几人跟随?到此为止吧。”泽风拓目光定在云柏舟的脸上,这个男人一直都心高气傲,但他却把所有锋芒藏了起来,因为他的心底有巨大的仇恨,谁又能猜中那休眠的火山何时会喷发呢?   “你是在叫我停手么?”云柏舟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声。   “是,停手吧。”泽风拓见云柏舟眼神中浮起一抹氤氲,手中的力道也松了些,现在他才能够好好地打量被他压制住的人,三个月不见云柏舟反倒清瘦了不少,在帝国呼风唤雨的人并没有比谁过得舒畅,泽风拓松开手,轻轻地划过云柏舟的脸颊,他不由得低下头去,两人间的鼻翼相贴,对方的喘息声清晰入耳。“我许你一个帝国,要不要?”   “你怎么许,又何来国呢?”云柏舟没有躲开泽风拓贴上来的唇,三个月不见猛然再见泽风拓,他发现自己对泽风拓的思念愈加疯狂。云柏舟试图用忙碌的工作来让自己忘记云柏舟,试图让自己把这个疯狂的念头给忘掉,云柏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他也真的做到了,可一见到泽风拓他心底深藏的那股疯狂就喷涌而出,他知道自己遇上了这辈子都可能无法摆脱的人。   “我许你我的一生,我就是你的国!”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泽风拓用力地吻住云柏舟,他能给云柏舟的只有这些。   沉溺在泽风拓的深吻中,云柏舟的脑子却越发清明,泽风拓这是要把一生都给他么?一个沉沧的杀手把自己的一生都暴露于帝国的太阳之下,泽风拓疯得可比自己厉害。   “答应我。”泽风拓解开了云柏舟领口的纽扣,舌尖在云柏舟的下巴处打了个圈,他又重新抬起了头,对上云柏舟沉醉却又锐利的目光,心下一突,复又伸手将云柏舟身上的军装撤下,“答应我……”   云柏舟仰头望着天花板上悬着的日光灯,原本明亮的灯光忽然变得晦朔不明,云柏舟觉得自己犹如溺入水中,他越是挣扎就越加徒劳。   朱紫阙打了个大大的哈气,蔺衣深替朱紫阙把羊绒被子拽回了他的身上盖住,这个人连睡觉都不老实。他们被情报局请来了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里朱紫阙过得反倒比在家里还惬意自得,使唤起情报局的人来更是娴熟。蔺衣深看了一眼站在床头冷着脸的一圈西装笔挺的情报局工作人员,一个个脸上都是恨不得立刻把朱紫阙这尊大佛给打发走的表情,蔺衣深深表“同情”。   “衣深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压榨他们的工头。”朱紫阙瞥见蔺衣深的表情,不满地说。   蔺衣深也不收起他的表情,他俯身在朱紫阙的脸边轻轻地啄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说,都已经快下午五点了,你再不起床我就掀你被子了。”   “你敢!”朱紫阙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开始挥手赶人,“我在这里与外界又不通,要这个没有,要那个没有,只能吃吃睡睡,我就老实地吃吃睡睡,这也不行了?”   被朱紫阙叫进来服侍的情报局工作人员见朱紫阙赶人,巴不得赶紧远离,他们立刻从跑离了朱紫阙的房间,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离开这个人了。   待人都跑光了,朱紫阙反倒惬意地倒回了身边的沙发上,朱紫阙问:“看了我三天了,我就不信他们明天还会继续来问。”   “您也收敛点吧,毕竟这是他们的工作。”蔺衣深对这个“无良”的老板翻了个白眼。   “怎么,现在难道是我不对了?”朱紫阙见自己人都抱怨自己,翘起了二郎腿,更加无所谓地说,“他把我关在情报局无非就是怕我在他搞事的时候搞事嘛,朱家虽然是我做主,但是……大家又不是木头人,我能把他们搬到哪就到哪的,把我关起来云柏舟就不怕朱家人造反啊!”   蔺衣深耸了下肩:“有您在他手上,朱家人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们也会乖乖收起家伙的。”   “为何?!”朱紫阙不淡定了。   “您是朱家家主啊。”蔺衣深揉了下太阳穴,他觉得朱紫阙被关在这里三天都快关出格“不谙世事”、“天真无邪”了。   “朱家家主还可以换人,我现在就写遗嘱!”朱紫阙说着就要起身去写字台上拿执笔。   还没站起来,朱紫阙就被蔺衣深压进了沙发里,蔺衣深的眼中的光彩不再随意,他的眼中充满了愠怒与担忧:“朱紫阙,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么……”朱紫阙准备投降,然而已经晚了。 第74章 反戈   泽风拓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人,他握住剑刃的手早已鲜血淋漓,鲜红的血水顺着剑刃滴落在云柏舟赤/裸的肩膀上,又流遍了云柏舟的胸膛。泽风拓皱着眉,舒朗的眉峰瞬间变得如同两柄薄刃。   “你想杀我?”泽风拓的语气中满是愠怒,他不敢相信,在云柏舟情动的那一刻,云柏舟还能捡起被掉落在地的霜棠,欲要挥剑刺入他的心脏!   一击未中,云柏舟脸上浮现一抹失望:“果然还是要枪才能杀得死你么?早知道我该带把枪来。”说完,云柏舟居然还摇了摇头。   “云柏舟!”泽风拓咬牙切齿,这一切难道就是云柏舟原本的打算么?   听见对方的怒吼,云柏舟湛蓝色的眼眸里的寒光反倒收了起来,他伸手将胸口的鲜血抹在手上,抬手看着掌上淋漓的鲜血,淡淡地笑了起来:“在被天临军围攻的那个晚上,我就想杀你了,你没感觉出来?”   泽风拓一怔,而后不顾疼痛,握紧剑刃的手愈加用力,他伸手扼住了云柏舟的脖子,眼中怒火愈胜:“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心冷。”泽风拓心中苦笑,他五岁开始接受杀手训练,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二十五年,然而却仍未及云柏舟一分一毫。   面前这个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心,他的笑,他的温润,都是他表面的那张皮,揭掉这张虚伪的面孔后,云柏舟留下的只有一柄淇奥,和一个拿着淇奥砍倒阻拦他脚步的每个人。   云柏舟伸手在泽风拓白色的衬衫上拍了一拍,雪白的西装上立刻留下了一个血红的掌印,触目惊心!   “泽风拓,我从来都没有心啊。”云柏舟兀自轻笑,接着他又缓缓地叹了口气,“不过也因为我没有心,所以才一直不能掌控住你,我其实并不想杀……”“杀”字还未说出口,这次换来了云柏舟错愕地盯着面前将他一点点拉近的人,腰间的刺痛愈来愈强烈,云柏舟脸色狰狞,他立刻握住了泽风拓的手腕,手指触碰到了泽风拓手中握着那柄匕首的手护,那里有一枚将开未开的霜棠花银色铭文,这柄匕首泽风拓一直贴身带着,云柏舟记得这柄匕首叫“银刃”。   “你……”云柏舟想问,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还想在泽风拓面前讨理,也太不讲理了。云柏舟最后将话给咽了回去,他无声而笑,忽然用力握紧了插入腰间的银刃,用力拔出,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浸染了贴在他身前的泽风拓的白色衬衣。   泽风拓的目光收缩了一下,在云柏舟拔出银刃的那一刻,银刃差点从他的手中飞离出去。云柏舟以手撑地,勉力支起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委顿倒在地上。泽风拓给的那一刀并未伤到要害,但也能让云柏舟现在没有力气再杀他。   一道银色光芒自眼前一闪而过,银刃归入鞘中,泽风拓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整理了下衣衫,站起了身来。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云柏舟,一根手指在银刃的手护上来回摩挲:“这一刀是你欠我的,从此,我们两不相欠!”泽风拓捡起云柏舟的军装外套当着云柏舟的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钥匙,“朱紫阙还要麻烦云少帅给放出来。”说完,他把军装盖在了云柏舟的身上,拿起云柏舟的淇奥,将剑架在了云柏舟的脖子上。   朱紫阙躺在蔺衣深的怀疑,百无聊奈地吃着蔺衣深给他剥好的瓜子仁儿,时不时还会递几颗瓜子仁塞进蔺衣深的嘴里,蔺衣深就口就吃,偶尔还会故意舔一下朱紫阙的手指。   “别乱发情!”朱紫阙手指戳了下蔺衣深的舌头,抱怨道。   蔺衣深捧起朱紫阙的下巴,低头看着一脸不耐烦的男人,笑了起来:“刚还□□,现在又装禁欲了?”说着,蔺衣深的手伸入朱紫阙深红色的衬衫内,不停游走。   被蔺衣深这么一挑/逗,朱紫阙感觉刚退下去的欲/火重新冒出,朱紫阙呻/吟了一声,眼中一片红润:“你他……妈……的快……住……”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朱紫阙就被蔺衣深以吻封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就在两人欲/火当头正要进一步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紧锁的门好像被人给踹开了,朱紫阙一个激灵推开蔺衣深,抬头看着冲进来的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劫持了另一个人冲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军人。   蔺衣深悻悻地把手从朱紫阙的怀里拿了出来,他看了眼正撇嘴皱眉看着他和朱紫阙的人,神色却没怎么变换:“暗首你来之前可不可以给个电话?”   泽风拓横了一眼蔺衣深:“我要能打通你的电话早打了,还用得着被人砍了两剑才找到你们俩?”他又扫了一眼还窝在蔺衣深怀里的朱紫阙,额头的青筋跳个不停,看他俩这样子过得比自己还滋润,早知道他就不该来救他们,自己脖子和手上的剑伤还在隐隐作痛,对面两个人脸上连一丁点的感激都没有。   “我他妈来救你们俩,你们俩就这反应?”泽风拓今天被爱人砍了两刀,他又扎了爱人一刀,现在劫持了自己的爱人来救面前的两人,还被这俩人数落,泽风拓的心情已经快愤怒到了极点。   刚抬起头看情况的朱紫阙又一头倒在了蔺衣深的怀里,朱紫阙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泽风拓和云柏舟都能听到:“你一来不就坐实了朱家与沉沧的人暗中勾结么,”他抬手指了指被泽风拓劫持的云柏舟,“你最好现在立刻杀了帝国少帅,还有跟在你后面的人,不然我朱家可是难洗冤屈。等你把他们都杀了后,我再把你放了,你能把这么多人杀了,我朱紫阙自然是追不上的,这样我也不用背个勾结沉沧的罪名,还可能成为新任的情报局局长,走向帝国高峰呢。”   “想得美!”云柏舟与泽风拓异口同声。   “你们两人的反应可真不像劫持者与人质。”朱紫阙拍拍手说。 第75章 敲诈   泽风拓冷着声呵呵一笑,手中的匕首往云柏舟的脖颈上又贴近了一厘:“你到底走不走?”   朱紫阙悠然地抬了抬下巴:“你现在又像是在威胁我。”   “行,你不走,我走。”泽风拓最讨厌和朱紫阙说话,想起当年七八岁的时候,十二三岁的朱紫阙像个小大人一样穿着一身不知道哪个设计师设计的刺眼的红色长袍上下抛着手里的金珠子对正在训练的泽风拓晃着脑袋说“年纪轻轻的就清心寡欲,太浪费生命。”那时候泽风拓虽不知道朱紫阙说得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是好话。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朱紫阙依然得理不饶人。   “谁说我不走了?”见泽风拓转身就要走,朱紫阙立刻从蔺衣深的怀里跳了起来,他披上深红色的西装,还不忘拉起蔺衣深,“走之前我得跟云少帅结账,一天五千万,三天一亿五千万,少帅是要给现呢,还是打卡呢?”   腰间的伤口虽然不深,但鲜血依然不停地流了出来,云柏舟手按在伤口处,鲜血从指尖汩汩流出,滴落在云柏舟的脚边。此刻云柏舟的面前站着三个极为难缠的人,即便现在看来朱紫阙、蔺衣深和泽风拓之间有些“剑拔弩张”,云柏舟却不会傻乎乎地认为这三个人会在情报局里就开掐,至少现在不会。刚朱紫阙又说要与他算账,云柏舟一口气差些没接上。   “少帅?”朱紫阙见云柏舟没什么反应,往云柏舟那边走了一步,“少帅,当初我们可是说好的,您身后的这些士兵们都可都能作证,您开张支票给我也行啊。”朱紫阙随意地扫了一眼包围住这间房子的人,目光所过,有些人不自在地躲开了朱紫阙的眼神。   云柏舟心中冷笑,朱紫阙不愧是做商人的,而且是唯利是图的奸商,他带的那一队去捉朱紫阙的人现在反倒成了朱紫阙的“证人”,敲诈了情报局一笔,腰间的伤口更加疼痛,额间的冷汗滴落,云柏舟伸手想要去抹,但是一只手被泽风拓扣住,一只手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实在腾不出手来。   “朱老板,你这是敲诈吧。”云柏舟脸色泛白,嘴角抽搐地道。   朱紫阙撇嘴,又往后退回去一步:“少帅不给,那我就继续在这里呆着,一天还是五千万,衣深我们回去。”说着他就真的要带着蔺衣深往回走。   泽风拓冷着脸看朱紫阙“敲诈”,他能感受到身边被他挟持的人已经有些撑不住,云柏舟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妥协的表情。也不知是云柏舟生来傲骨,还是要维持他这拼尽了所有换来的荣耀。   “我不介意你在这里再住几日,也希望泽先生也不介意。”云柏舟似笑非笑,朱紫阙一心要敲诈他,他怎会这么容易就让朱紫阙得手。   一直旁观的人见云柏舟把矛头转向了自己,轻轻地笑了下:“我自然也不介意。”   “都不介意我就继续在这里呆着了,衣深,送客。”朱紫阙当真背过身又走回了沙发上窝在沙发里不动。   蔺衣深做了个请势,当真要送云柏舟和泽风拓离开。   泽风拓把云柏舟往门口带了带,围在他们周围的士兵们跟着他们往后退了出去。   “情报局真的没钱了?”泽风拓故意在云柏舟耳边轻声问了句。   云柏舟竟然温和地笑了声回道:“情报局的开支来源于帝国,一亿五千万,他是让我抢国库么?”   “他就是这个意思啊!”泽风拓想了下回道。   云柏舟当着众人的面翻了个白眼,他尽遇见的都是这些不安常理出牌的人。   蔺衣深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问朱紫阙:“大好机会,真不走?”   “一亿五千万,走就亏了。”朱紫阙说。   “抠门。”蔺衣深直摇头。   朱紫阙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等吧,他们会自己把支票送来的。”   “这么肯定?”   “呵呵……”朱紫阙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他的笑声还没结束,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西装笔挺,看上去很干练的男人,朱紫阙瞟了一眼门口,“看,送钱的来了。”   泽风拓带着云柏舟退到了情报局的门边,然而早有情报局的人向帝都的调查局和警察局都发出了预警,可从他们发出警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情报局的门口却没有出现一辆警车。   把泽风拓和云柏舟围住的士兵们面面相觑,这种情况根本就不该发生。云柏舟已经明白了,泽风拓能够轻易地潜入情报局并非只是他一个人计划,这是有人暗中推动这场劫持计划进行,而且这个人的地位很高。   “沉沧到底是向着谁啊?”云柏舟轻叹,似又在询问泽风拓。   “沉沧向着谁无可奉告,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向着你,然而……”泽风拓手中的银刃往外推了推,他又耸了下肩膀,“你不信。”   云柏舟觉得一口气被泽风拓的话给堵了回去,闷得慌。   “麻烦少帅再跟我走一段路了。”一辆黑色的跑车突然向着情报局的大门冲来,围在门口的士兵们纷纷退让。   “这是去哪里?”云柏舟问。   “去云公馆。”朱紫阙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他手里捏着一张支票在不停地晃来晃去,似乎就是要给面前的人看清楚。   云柏舟眸光瞬间一凝:“谁给你的?”   “无可奉告。”说是无可奉告,但是他把那枚支票晃在云柏舟眼前的时候,云柏舟清楚地看见了支票上印的一只展翅翱翔的白鸟,这是云氏的家徽,也是世乐的徽印。   “是她么?”云柏舟低声地脱口而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又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总该跟她谈一谈不是么,就是不知道该以帝国少帅的身份还是孙儿的身份。”   “做你自己就好。”泽风拓突然像个心理导师一样地说。   “衣深,开车门。”朱紫阙打了个响指,重新走入阳光下分外惬意,朱紫阙已经等不及要离开这个压抑的破地方。   蔺衣深得令,围在身前的人立刻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第76章 失血   开车的人就是之前给朱紫阙送支票的男人,男人面容一直绷着,朱紫阙撇嘴,对这个男人敬而远之。   他们所坐的跑车后面跟着七八辆车,朱紫阙转头看了眼后窗玻璃,又转过头看着身边一个拿着匕首架在帝国少帅脖子上的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甩不掉他们的。”泽风拓猜到朱紫阙在想什么,让情报局的人把人给跟丢了,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才问你去哪里啊。”朱紫阙眼角余光正好落在泽风拓握着的匕首上,剑刃寒芒一闪而过,又逼得朱紫阙把脑袋往后挪了一些。   被挟持的帝国少帅一直没有说话,就在他被泽风拓推上车的那一刻,这位帝国少帅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情,面无表情,过了五分钟了,帝国少帅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话,朱紫阙绝对不会认为云柏舟是认命了。   “去云公馆。”一直没有加入话题的司机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果然如此。”朱紫阙应该料到了,这车从情报局出来车速就不快,还没绕小道走,朱紫阙虽不知道具体的目的地,但他绝对不会认为他们能挟持着这位帝国少帅逃出沧落。   “你知道还问?”泽风拓挑眉,对朱紫阙的明知故问有些反感。   朱紫阙只哼了一声就没再有声音了。结果车里又恢复了压抑的寂静,过了会,许是觉得无聊,朱紫阙又瞟了一眼坐在身边背挺得笔直的男人,从怀里把还没焐热的支票塞进了云柏舟的军装口袋里:“少帅,多谢了啊。”   云柏舟低头看了一眼朱紫阙塞进来的支票,过了一会才抬起眼来,过了许久才说:“一亿五千万,朱老板舍得?”   “我当然不舍得,但是我得罪不起这位开支票给我的人,就劳烦少帅您替我把这张支票还回去。”朱紫阙嘿嘿笑了一笑。   云柏舟淡淡地说:“劳烦朱老板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   “刚才那个理由不好么?”朱紫阙不乐意的,他退钱给人家,还要找什么借口。   “烂得很。”接口的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蔺衣深。   “好好好,那我自己还回去不行么!”朱紫阙抬手放弃挣扎,这一车里连他一起坐了一群的怪胎,怪胎和怪胎之间如果三观不合,也是鸡同鸭讲。   泽风拓则轻笑了一声,这一声落在了刚要转过头去的云柏舟耳中,云柏舟挑了下眉头,对泽风拓说:“你现在还怕我跑了?”   “你终于肯开口跟我说话了?”泽风拓亦是反问,这一路云柏舟一直都未开口,此时见云柏舟开口,泽风拓倒是来了兴趣。   “看心情。”云柏舟抬手点了点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又伸手指了下简单包扎了下的伤口,“这副模样任谁都不可能谈笑风生吧。”   泽风拓撇嘴,朱紫阙则哈哈大笑,然后他又被泽风拓瞪得赶紧闭上了嘴。   泽风拓拿开银刃,无奈一笑道:“情势所迫,逼不得已。”   云柏舟皱眉:“这话似乎我说比较合理。”   然后车厢里又传来了朱紫阙戛然而止的笑声。   跟在黑色跑车后的情报局车队已经察觉到了这辆跑车要去的目的地,为首的指挥者通知车队放慢速度,但不要跟丢了挟持了帝国少帅的跑车。   “他们这是要去云公馆?”开着车的司机问一旁的上司。   情报局的官员沉着脸,许久后不情愿地点点头:“看来我们得罪了一个大人物。”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他干干地咽了口口水,他希望身边的长官能够立刻下令原路返回。   “那现在该怎么办?”司机松开了油门。   “继续跟,”情报局的官员想了一下,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但不要跟太紧,能看见他们就好,还有……”过了几秒种后,情报局的官员才说:“到云公馆门口前就把车停下,别跟了。”   “是。”司机心里默默叹气,还是得跟上。   从情报局到云公馆的路不过二十分钟左右,但是这位司机好像故意把车开得很慢,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才把车开到云公馆。   云公馆门前早已站了一排佣人,为首的是云公馆的老管家云择。云择年近六十,仍将背直直地挺起,等黑色跑车停稳,云择步伐稳健地走向那辆黑色跑车,替坐在车里的人打开了车门。   “欢迎回家,小少爷。”云择对着坐在车内脸色苍白的云柏舟说。   云柏舟一愣,而后又无声地笑了笑:“择姨,能和奶奶说一声,先让我歇息下再去见她可以么?”   还没等云择应声,云柏舟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倒在了泽风拓的身上。   “喂……”泽风拓立刻将云柏舟接了个满怀,他感觉手掌上湿漉漉的,抬手一看刺目的鲜红,“柏舟!云柏舟!”   泽风拓用力把下巴压在交叠的手上,下巴磕在骨节上生疼,但是他的脑子里很乱。他望着云柏舟卧室里进进出出的人,感觉手中全是冷汗,他不自禁地伸开手掌,手掌上的血迹他一直没有擦去,那是云柏舟的血,灼得人眼疼。   “只是失血过多而已,与其在这里自责,不如去煮点猪肝汤给他补补?”朱紫阙递给泽风拓一杯热茶,他觉得自己这个建议挺不错。   泽风拓接过朱紫阙递来的茶,道了声谢,对于朱紫阙的揶揄并没放在心上。   见泽风拓不说话,朱紫阙闷闷地撇嘴:“这也不是你的错,不是他先要杀你,你也不会动手啊。”朱紫阙换了种表情,宽慰泽风拓。   泽风拓猛地捏紧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溢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泽风拓也毫不在意。   “我那时的确想杀了他。”泽风拓喃喃自语。   朱紫阙叹了口气,向身后的蔺衣深打了个眼神。   “让你不要多事。”蔺衣深等走远了,对朱紫阙说。   朱紫阙摊手,一脸的无奈:“我这不是一片好心么。”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你杀了我,你觉得别人的安慰能听得进去么?”蔺衣深看着朱紫阙问。   朱紫阙一怔,丢下茶杯,双手捏紧了蔺衣深的胳膊,他丢掉了一脸的懒散,认真地说:“这个比方以后再也不许打了,知道么?”   “好,我知道。”蔺衣深宠溺地答道。 第77章 祖孙   云公馆里人影憧憧,直到凌晨云公馆内才静了下来。泽风拓挺直了背,整个人都贴在云柏舟卧房门边的墙壁上,他不敢走进去,他只能站在一墙之隔处看着昏睡中的男人,从何时起,云柏舟的眉头就这么敛在了一起?从何时起,温润如玉的他会变得如此极端?   楼下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泽风拓听见了,却没有转头去看一眼,直到云芷兰走到泽风拓的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泽风拓才淡淡地向云芷兰点了点头。   昏暗的灯光下,泽风拓好似比躺在床上昏睡的人还没有精神,云芷兰抬手拍了下泽风拓的肩膀,低声道:“回去歇着吧,他一时也醒不过来。”   泽风拓想摇头,但他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云柏舟终究还是转过了身。   “我让你去抢婚并不是要破坏他和白家的结盟,要知道,不管是苍家还是白家,他们都要永远听命于云家,所以我并不在乎这场婚礼能否举行。”就在泽风拓要走下楼的时候,高雅的老夫人忽然开口对他说,“我在乎的是我孙子会不会过得幸福,是不是很让你意外?”   泽风拓愣了下,而后背对着云芷兰勾了勾嘴角:“的确很意外,我以为在云家从不会有什么亲情。”   “原来在其他人眼中云家是这么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云芷兰自嘲地一笑,走进了云柏舟的卧房。   泽风拓转头看着云芷兰蹒跚着一步一步地走进云柏舟的卧室,又缓缓转回了头。的确,在他的眼里,这对祖孙一直都在相互算计着对方,若让他说这两人之间有亲情,那根本就是不可能。   朱紫阙还没离开,他坐在沙发上,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张支票,他正愁眉苦脸地看着手指头下压着的支票,这张一亿五千万的支票在云柏舟晕倒前还是个金矿,但在现在,对朱紫阙来说却是个烫手山芋。   “怎么,她没要?”泽风拓瞟了一眼那张盖有云氏家徽的支票,坐在了朱紫阙旁边的一张沙发上。   朱紫阙无力地点头:“我是不是要的有点多?”朱紫阙没想到自己会被云芷兰将了一军,“早知道就要五千万的。”   “你这么欺负人家的孙子,人家现在只用钱打发你算是网开一面了。”泽风拓趁机“吹凉风”。   朱紫阙挑了眼吐槽自己的人,但又无法反驳,泽风拓说得对,他就是没想到他欺负了云芷兰的孙子,可他也没想到,一直跟自己孙子对着干的云芷兰会这么维护她的孙子!   “你说这老太太到底想做什么啊?”朱紫阙把桌上的支票弹开了一些距离,他现在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那张支票。   “不想做什么,单纯的奶奶帮孙子报仇。”蔺衣深冷不丁的补刀。   “你们一个个要气死我!”朱紫阙差一点从沙发上蹦起来,不过他今天也没什么精神再活蹦乱跳了。   蔺衣深弯腰把茶几上被朱紫阙弹开的支票拿起,朱紫阙在一旁喊着:“你还拿它干什么!”   “钱啊,不要白不要。”蔺衣深说。   “要了朱家就要被牵着鼻子走了。”朱紫阙这次真的跳起来了,他伸手就要去抢蔺衣深手上的支票。   泽风拓无奈地看着面前两个人,想着云芷兰刚才的那番话。作为云柏舟的祖母,云芷兰的确会护着云柏舟,但同时她绝对不是会无偿护着与自己作对的孙子。她出面给朱紫阙那张支票,确如朱紫阙刚才所说是为了收买一直游离于帝都政治漩涡之外的朱家,一旦掌控住这位帝国财阀,对云家或者对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来说是一个强有力的后盾。所以朱紫阙不敢去接这张支票,对朱家来说,一亿五千万不过牛毛,但是牛毛虽细,却能把朱氏财阀紧紧地捆住,朱紫阙不要这张支票就是在此。   “那你接的时候怎么都不犹豫一下?”蔺衣深一边藏着支票不让朱紫阙抢,一边问正扑上来抢支票的人。   “谁会想到云老夫人会在替她孙子报仇啊!”朱紫阙心里全是大写的郁闷,“不过……”朱紫阙抬在半空中的手停了一会儿,后又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我又被骗了!”   泽风拓叹了口气,论经商朱紫阙是一流的高手,论争权夺利,朱紫阙比他泽风拓还要嫩得多。   蔺衣深把支票塞回了朱紫阙的口袋里,摇了摇头:“现在明白了?”   “我这是不接也得接了?”朱紫阙问,说完他一屁股坐回了沙发里。   泽风拓看着精神瞬间萎顿的朱家家主,撇嘴道:“想要真正地不涉入这场斗争里就像墨隽那样走得远远的,不要插手沧落里的任何事,但朱老板办不到吧。”   虽然泽风拓说得话让朱紫阙气得直翻白眼,但是说得却是在理。朱紫阙闷闷地点头,朱家的确办不到,朱家的财力不仅仅是靠祖辈们自己创下的,还依附着与帝都政要们的关系网才能走到今天这步。就像朱家的祖先朱雀王,他本也只是个普通的钱庄老板,但是后来却凭借着与元始帝的交情最终得以进入世乐权利枢纽,成为四王之一。朱家从来都避不开与云家的交往,他朱紫阙不想朱家深入帝都太多,但他又避不开。   “衣深,我想回去睡觉。”朱紫阙把蔺衣深放在他口袋里的支票往口袋里按了按,这张支票现在是绑在他身上的一条锁链,他没有钥匙也挣不开。   “朱老板……”就在朱紫阙站起身准备与蔺衣深一起回去的时候,泽风拓忽然叫住了朱紫阙,“其实那张支票……”   “怎么了?这张支票又有什么问题啊?”朱紫阙被吓得都快哭了。   “没,我是说,其实你可以把它撕了,如果真不想要的话。”   “撕……撕了?”朱紫阙懵了。   泽风拓点点头:“撕了,只看您敢不敢了。”   朱紫阙翻了个白眼,他要是敢早撕了。   “您是忌惮云家,但是,云家也有忌惮的人,不是么?”泽风拓目光灼灼地看着朱紫阙。   “你是说……”朱紫阙明白了。 第78章 情敌   端着热牛奶的泽风拓皱了皱眉毛,白小蝶坐在云柏舟的床头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看了心生犹怜。白小蝶的“保镖”小林则挺直了要搬,伸手拦住了要走进云柏舟卧房里的泽风拓。   泽风拓已经摘下了伪装,虽然小林走进屋的时候犹疑地打量了几眼泽风拓,他终究没发现泽风拓就是之前的小泽。但现在不发现,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现,云柏舟识破泽风拓的时候说泽风拓的声音没有伪装过,所以泽风拓现在在白小蝶和小林的面前不敢轻易地开口说话。   “你做什么?”小林瞟了眼泽风拓端着的热牛奶,问道。   泽风拓把手中的热牛奶往上端了些,示意给小林看。   “送牛奶?”小林撇嘴,“你没看见小姐正在房间里么?等会再来吧。”   泽风拓无奈,又指了指牛奶,意思是牛奶要趁热喝。   小林还是不让:“一会再热一下就好了嘛。”   “他还没吃东西。”泽风拓实在搞不定小林,只得开口。   听见泽风拓的声音,小林愣了一下,昨天中午风泽出门说是替白小蝶给云柏舟送礼服,结果下午情报局出事,风泽也一直未归。虽然小林与风泽只相处了不到十天,但颇为谈得来,小林打听了一晚上只得到风泽确实曾经来过情报局,还出示过白家的信物,但在情报局出事后,风泽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小林正在着急的时候,又传来了帝国少帅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还没等小林反应过来就被白小蝶匆匆地抓走去云公馆。   “小泽?”小林一脸地不可思议。   小林看上去年纪不大,可观察力却是满分,泽风拓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脑壳:“能放我进去了?”   “啊?”小林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仍旧伸得笔直,现在完全像是个不会动的木头人一样。   泽风拓见小林不动,他伸出一只手把小林的手给撩下,准备自己走进去,结果脚才迈了一步,就又被小林给拦住了。   “说清楚再进去!”小林腰板子挺得更直了,他对着泽风拓吹鼻子瞪眼,一定要泽风拓说清楚先,明明是去给人云少帅送礼服的人,突然消失不见,又突然以另一张脸出现在云公馆,看泽风拓的模样好像在云公馆的地位很高,那他又为什么要乔装打扮成白家的司机?   一声惊异的低呼声传来,坐在云柏舟床头的白小蝶眼角的泪痕还未干,昏睡了一天的人终于转醒,白小蝶抿着唇,想笑出来却发现泪水又止不住。   “少帅……”白小蝶低声呢喃。   云柏舟看了眼坐在床前哭成了个泪人儿的白小蝶,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白小蝶的脸庞,替白小蝶把眼泪擦掉:“没事,我没事,别哭了。”   白小蝶握紧了云柏舟的手,拼命地点头,她看不出云柏舟的眼里有几分真情实意,但有云柏舟这句安慰也就够了。   泽风拓用力捏紧了手中的装满了牛奶的玻璃杯,小林见云柏舟醒来也松了口气,然而转瞬他又将目光对准了泽风拓,他还有正事要办。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云公馆?”小林这次伸出了两个手臂,他打定主意,泽风拓不说清楚就别想轻易地从他这里过去。   泽风拓看着面前“正义凛然”的小保镖,他此刻没了与小林说笑的精神,他沉下脸来,狠狠地剜了一眼拦在身前的人,小林被泽风拓的目光慑住,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手臂也不再平坦张开,而是恹恹无力地垂了下来。泽风拓走过小林身边的时候,声音冷得如一柄利刃:“你想知道是不是?”他问小林。   小林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又立刻不停地摇头,嘴里还重复着:“不想不想不想,我觉得我一定会知道不得了的事情。”   泽风拓冷笑一声,瞬间走到了云柏舟的床边。刚才转醒的人眼神迷蒙,还未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人挑起了下巴,唇上被用力地覆上了另一个人的唇。   还未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的白小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被另一个男人深吻,白小蝶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继而感觉自己从手指开始逐渐冰凉。   小林则像个木头人一般完全呆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泽风拓已经松开了云柏舟,把他手中还温热的牛奶放在了云柏舟的手里。   “喝牛奶吧。”泽风拓温声说。   “小泽?”白小蝶也听出了泽风拓的声音,她又看了眼小林,见小林一边向着自己点头,一边苦笑,白小蝶眼角的泪珠又闪了起来,但是仅仅一秒后,她忽然莞尔一笑,笑得特别得轻松,“原来是这样,抱歉,我打扰了。”   “白……小蝶,请留步。”云柏舟把泽风拓放在自己手中的牛奶递回给了泽风拓,他掀被下床,却被人一把抱回了床上。   刚停下脚步的白小蝶看着在泽风拓怀里挣扎却徒劳无功的男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今天不方便,我改日再来吧。小林,我们走。”   小林捏紧了拳头就等着白小蝶发话去打他,却没想到等了许久等到的却是这一句。“小姐,就这么走了?”小林还没反应过来。   “走吧,小林。”白小蝶看见了小林的拳头,伸手拉住了小林,带着小林走出了云柏舟的卧房。   “小姐,你让我去打一顿风泽!小姐,你这样我担心!小姐……”小林口口声声要替白小蝶报仇,但是脚还是听话地跟着白小蝶走出了门。   云柏舟被泽风拓压在床上动弹不得,他只能用眼角余光去看白小蝶远去的背影。   “舍不得了?”泽风拓觉得自己的怒气表快要爆掉了。   云柏舟仍旧没有收回眼神,声音听上去分外的凉薄:“怎么会,我没有心,不是么?”   “你还想我再捅你一次么?”泽风拓感觉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你最好能一刀捅死我,不然……”云柏舟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来,“我活着就会让对不起我的人生不如死。”   泽风拓的眼眸对上云柏舟湛蓝色的眼眸,两双眼眸里互相印着各自的表情,泽风拓勾唇,解开了云柏舟睡衣纽扣。   “多谢款待。”泽风拓埋首在云柏舟的颈间,一边道。 第79章 天临   然而泽风拓的手刚要深入云柏舟的衬衫里就被云柏舟紧紧握住了,云柏舟挣扎着从泽风拓的身上离开,衣衫半解的人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无框眼镜戴上,湛蓝色的眼眸被一对镜片隔绝。   “这里是云家,还请泽少注意些。”云柏舟推了推眼镜,声音不高不低,他伸手把被泽风拓解开的扣子重新一个个扣好。   欲望突然被人止住,泽风拓心里有些憋得慌,但对上云柏舟那双眼睛,泽风拓就知道云柏舟不会让他再碰到自己。   泽风拓悻悻地把头发往后撩了下,他手肘压在床上,手掌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起床穿衣的帝国少帅。比起三个月前,云柏舟又瘦了些,昨日失血过多,他的脸色也微微发白,看上去有些病态。把衬衫整理好,云柏舟走到衣柜前,拿出了一件白色的军装来,肩章是一只展翅的毛色雪白的鸟儿,那是天羽军的军服,帝国少帅现在暂任天羽军元帅,但现在很多人都认为“暂任”二字已经不适合用在云柏舟身上。   “你又想去哪里?”泽风拓等云柏舟把衣服穿好,问道。   云柏舟挺直了纤细的背,背对着泽风拓一字一字地说:“下楼,吃饭。”   泽风拓翻身从床上站起,拿着刚放在床头柜上的热牛奶,又把牛奶递了过去:“一点面子也不给?”   云柏舟看了眼牛奶,忽然笑了起来:“泽少,你把我的未婚妻给赶跑了,一杯牛奶就算是补偿么?”   泽风拓一怔,又不自觉地挑了下眉梢:“你不会真爱上她了吧?”   “你想到的只有这些?”云柏舟把停留在泽风拓脸上的目光掉转回来,现在他可不觉得是适合吃醋的时候。   泽风拓听出了云柏舟语气中的不屑,他勾起云柏舟的下巴,让云柏舟再次将目光对准自己,不许云柏舟逃开:“我是不懂你们之间的交易,也不明白你们之间的尔虞我诈,我只想知道我爱的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我去爱。”   泽风拓的话音落下很久很久,云柏舟微微蹙眉,他想躲开这份爱,但泽风拓却紧追不舍。   “不值得。”云柏舟低声说,目光却不再与泽风拓对视。   “你是这么认为的?”泽风拓见云柏舟要挪开目光,又将云柏舟的视线给掰了回来,他不信云柏舟给的这个答案,他能感受到云柏舟对他的爱,虽然藏得深,却浓郁得让人沉醉其中。   泽风拓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渐渐减少,云柏舟可以直视泽风拓眼中的冷芒,却不愿对上泽风拓如此眷念与温柔的双眼。的确不值得,他没有骗泽风拓,因为他并没有给自己想好一个全身而退的道路,他不值得泽风拓去爱他。   对面人的目光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沉寂,泽风拓感觉到自己跳动的心脏也随着对面人的目光沉了下去。他松开了捏住云柏舟下巴的手,而后坐在了床边。   “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泽风拓苦笑摇头,杀手爱上帝国少帅,这他妈的是多么荒诞的事情。   云柏舟整理了一下被泽风拓弄皱的军装,他走到一旁的摆架前,拿起了摆架上的佩淇奥。昨夜那个昏迷的人好似根本就不存在,一缕阳光从落地窗外投射进来,落在了穿着白色军装的帝国少帅身上,宛如天神降临。泽风拓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微白的男人,想伸手,终究还是止住了。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云柏舟和泽风拓一齐将目光转向放在茶几上的白色触屏手机,云柏舟就站在茶几旁,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立即抓起手机:“苍玡?”   情报局的副局长苍玡在情报局出事后将近一天才给云柏舟打了电话,云柏舟在看见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时就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少帅……”电话那头,苍玡的声音不似平日那般轻浮,云柏舟反倒听出了一丝颤抖。   “出什么事了?”云柏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床边正看着自己的男人,泽风拓面无表情地看着云柏舟,正在专注地听着云柏舟与苍玡的对话。   云柏舟想走出屋去接电话,但是又觉得可能苍玡说得事情与泽风拓有关,他最终决定还是在屋子里接苍玡的电话。   苍玡咽了下口水,说道:“少帅您现在还在云公馆么?”   “没错。”看来苍玡昨天就接到了消息,但是现在才打来时间有些不对。   “老夫人也在么?”   “应该在。”云柏舟又看了一眼泽风拓,原先坐在床边的人站了起来,已经快要走到他的边上。   “泽风拓是不是也在?”   “你能不能一次性全部问完?”云柏舟不悦地挑眉,苍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结果电话那头的苍玡反倒松了口气,他说:“泽风拓还在就好……”   云柏舟拿着电话问走到自己身边的人:“找你的?”   “我不找他,别人找他,哦,还有找少帅。”苍玡的声音隔着电话传了过来,云柏舟能感觉到苍玡那边背负了多大的压力,难道有什么人在他那边。   “你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人?”云柏舟问。   “少帅……”苍玡顿了下,许久后才说,“统帅他……他现在正在情报局,还有……”   “还有谁?”云柏舟脱口问。   结果下一秒他手上的手机就被泽风拓抢走,泽风拓按下了免提键,当着云柏舟的面问道:“是不是泽首也来了?”   “风拓,你没事吧。”泽敬之的声音通过手机传了过来。   云柏舟皱眉,帝国最高统帅云清旬和沉沧的泽首一同来到情报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把夺下了手机,对着手机那头吼道:“云褚和是不是也在?!”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温文尔雅的少帅发火呢。”一个清淡的男音传来,云柏舟的眉头锁得更紧。他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以为天临军尽在自己的掌握中,却没想到云褚和会将了他一军。世乐三军他只掌握住了影月和天羽军,如果天临军背叛了他,那远在北疆的风骑军一样也脱离了他的控制。   “是你……”云柏舟没有再去理会手机那头的人,他湛蓝色的眼眸里蕴满了冰冷的寒意。泽风拓精心布局前往情报局为的是找寻风骑军的资料,用风骑军中不为人知的资料换取风骑军对云清旬的绝对忠诚。   “你的手中只剩下两枚棋子,但是这两枚棋子的战力与我们手中的棋子相比,要差得很远。收手吧,云柏舟。” 第80章 分手   云柏舟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目光在泽风拓的身上转了一圈,又缓缓地垂向地下。他低着头,让对面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收不了了。”他说了四个字,听起来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泽风拓早已知晓现在再劝云柏舟为时已晚,但他还想试一试,他在赌在云柏舟在现在的处境下会不会投向他,然而心高气傲的帝国少帅就算是一败涂地也不愿向他低头,向任何人臣服。   泽风拓叹了口气,电话那头也静了下来。过了许久,泽风拓按下了手机上的挂断键,把手机还给了云柏舟。   “你要出门?”泽风拓看着穿戴整齐的男人,现在这个局势,虽然遏制住了云柏舟的一条胳膊,但是云柏舟还有翻盘的时候。   听见泽风拓这句话,云柏舟整理了下衣服,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温润的笑容。他对着泽风拓微微点头,笑着说道:“难道你们想幽禁我?”说罢,云柏舟伸手弹了下腰间的淇奥,清脆的响声扣在泽风拓的心脏上,泽风拓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捉云柏舟,却被他轻易地闪过。   “云柏舟,你若在云家,老夫人还可以保你,你若走出云家,没人能保得住你。”泽风拓没有再去追云柏舟,这是云老夫人给云柏舟最后的机会,也是他泽风拓给云柏舟最后的机会。   云柏舟没有停下脚步,他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出房门才他说道:“保我?我要做的事情,就算是元始帝也保不住吧……”   朱紫阙再一次走进了情报局,不过这一次他不像上次那样是不情愿地被“请进来”的。朱紫阙见到苍玡的时候还好心地与苍玡打了个招呼,苍玡想横着脸瞪一下朱紫阙,却发现对面的几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包括曾经站在他身边的小周。   周铎声这次站在了云翊的身后,面无表情地与苍玡对视,过了许久,云翊乐呵呵地喝完了一杯茶,正要再给自己沏一壶,小周先弯腰给云翊倒上了。   坐在云翊左手边的男人眉目舒朗,他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头上的发丝已掺了些许白发,男人却穿着现在年轻人才喜欢的收口小西装,打了个俏皮的领结,脚上穿的一双皮鞋也特别的显眼,走在街头也会被狗仔们当成一位潮老头,但是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对这位新潮的老头投以严肃敬畏的目光,这位就是当今帝国第一统治者——云清旬。   云清旬左右晃了晃脑袋,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乐呵呵的云翊,重重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不觉得累?”   云翊还是乐呵呵地回道:“我们不像您那样作息时间规律,熬一晚上的夜是寻常,自然就不觉得困了。”   云清旬皱眉,云翊这话听上去并没什么道理可言啊,但是谁让他是云清旬,就算没道理也得有道理,就像昨天他本来是要报告情报局的事情,结果被云清旬抓着又叫了两个帝国政要跟云清旬打了一晚上的麻将,若非两位帝国政要今天还有事要办,恐怕云清旬也不会这么早能够坐在情报局里喝茶。   “有咖啡么?”云翊见云清旬打着哈气,眼角的泪水都快流下,只得抬头问一脸郁闷地站在一旁的苍玡。   苍玡张了张口,小声说:“只有速溶的咖啡,可以么?”   “可以!我就喜欢喝速溶的,咖啡机煮出来的太涩了。”云清旬连连点头,苍玡不知道现在是该笑还是该哭。   “年轻人不要愁眉苦脸的好啊。”就在苍玡准备转身的时候,云清旬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世乐的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怎么了,还是我出台的政策不好,苍玡这样,云柏舟这样,你看,就连小周也绷着个脸,这样可不好。”   正好走进屋里的朱紫阙迎面撞上了嘴角抽搐的苍玡,又听见了云清旬的话,朱紫阙连忙要堆起笑脸,云清旬正巧看见了走进来的朱紫阙,开口道:“紫阙你就不用了笑了,做生意的人笑起来给人的感觉一定是有所图谋。”朱紫阙刚展开一半的笑脸就这么僵在了脸上,看上去十分滑稽。   “坐吧。”云翊这次忍住了笑,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让朱紫阙坐下。   朱紫阙小心翼翼地把屁股贴在沙发上坐了进去,还没坐定,云清旬就对着他抬了抬手,吓得朱紫阙又站了起来。   “统帅……”朱紫阙嗫嚅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与云清旬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就算是游走商场多年的朱氏家主,朱紫阙一口气还是悬在胸口不敢咽。   云清许弯起嘴角笑了笑:“紫阙啊,我跟你提的那事你想清楚了没有?”   朱紫阙现在是更不敢坐下了,他把眼珠往上翻,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然后为难地说道:“您这不是昨天才提的么,总得跟我三两天的考虑时间啊。”   云清旬歪着头:“我还以为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不用太久就能想清楚。”   朱紫阙趁着云清旬不在意抿了下嘴,他昨天手下的那张支票虽说是云芷兰给的,但报销人却是云清旬,所以朱紫阙清楚,云清旬是要朱家重新回到帝国中心来,经历了云暮归和云柏舟的背叛,云清旬明白他再做个安逸的统治者,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人夺去统治,所以他现在正在把所有能够控制拉拢的人一齐聚拢到自己的麾下,包括沉沧。   “这是大事,我总得跟家里人通个气。”朱紫阙揉捻着手指说。   云清旬点点头,要拿下朱家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他的确是过于着急了。“前几日委屈你了。”云清旬是说没有保护好朱紫阙让他在情报局呆了三天的事情。   帝国最高统帅道歉,朱紫阙哪里还敢顶嘴,他摇头道:“统帅客气了。”然后又扯起了个不自然的笑容来。   现在情报局里坐着帝国最高统帅、沉沧云首云翊、朱家家主朱紫阙再加上一个去倒茶还未回来的苍氏家主苍玡,他们都在等一个人——帝国少帅云柏舟。 第81章 策反   苍玡端着茶壶回来的时候,看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四个人背对着他在落地窗前站开一排。苍玡好奇,他往前走了几步朝下看去,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今天这事若是不解决,自己一定不会平安地走出情报局。   仅仅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情报局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人一身白色军装罩身,昂首与站在情报局三楼落地窗边的几个人,湛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清澈,也愈发璀璨,这位帝国少帅出现得如此突兀,又如此得理所应当。   “不是天羽军,也不是影月军,这些军队从何而来?”云清旬第一次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在他得到的情报里,云柏舟只拥有两支能够与帝国抗衡的军队,远在北疆的风骑军已被云翊派人控制住,而天羽军和影月军人驻扎在沧落城外,一小时内要调动这些人非常难。   云翊站在窗边将楼下的人都扫视了一遍,这些人穿的全是灰白色的军装,这支部队他从未见过。“不是帝国的军队。”云翊温和的声音降了几分,在帝国成立的这七十年里,除了天临、天羽、影月和风骑四军外,帝国不许任何地区和任何家族拥有超过千人的军队,但眼下云柏舟调动的这支军队显然超过了三千人,而且是在一个小时内调动到了一起,这些军队来自何处,云柏舟又何时建立的这支军队?   “小周你知道么?”云翊转头问周铎声,对于潜藏在暗处的情报,情报局的专员们远没有沉沧安插的暗桩知晓得多。   然而小周却是敛眉摇头,他从未发现在帝都还藏着这样一支军队,眼前这支暴露在众人眼中的军队好像是突然从地下走来的幽魂部队,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何方,亦没有人知道他们存在了多久。   云清旬忽然轻笑了一声,继而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当年元始帝包围重华宫的时候也是这样吧,好似兵从天降,让巫相连唤灵的机会也没有啊。”   “咳咳……”云翊咳嗽了一声,对于云清旬的这个比方并不赞同,“元始帝是承天袭云者,讨逆扬清,云柏舟怎可与元始帝相比,而且您也不是巫相啊。”   云清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云翊你别太较真啊,我也只是打个比方。”   既然云清旬笑了,云翊也重新摆出了乐呵呵的笑脸来,他倒是不担心云清旬被云柏舟围在情报局里不动,他现在担心的是,本来云清旬并不想讲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帝国成立七十多年,还经不起这番折腾,能私下解决那是最好。但他们却错估了云柏舟,这位外表温文尔雅的少帅终于揭下了他的伪装,露出了真实的面目来。   “联系下云老夫人……”云清旬话说了一半又打住了,云柏舟带来的这支军队定然不在云芷兰的掌控之中,所以问云芷兰也不一定知道,“泽风拓现在在何处?”云清旬忽然想起了留在云柏舟身边的泽风拓,这位沉沧未来的继任者是泽敬之最为看重的人,被安排到云柏舟身边,然而现在他却未见到泽风拓。   “他刚刚发了短信,云公馆也被云柏舟的人给围住了,泽风拓正在想办法出来。”云翊说道,但脸上却没什么担忧的表情,以泽风拓的身份想要调动沉沧在沧落的部署绝非难事。   “云柏舟啊,这孩子我挺喜欢的。”云清旬看着站在楼下正昂首对望的帝国少帅,赞叹了一句。他早就听闻过这位帝国少帅,也知道这位帝国少帅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云柏舟与云暮归抗衡的时候他甚至还私底下派人去支持云柏舟,可他却未料到这位帝国少帅心底藏着巨大的不甘。   “我也挺喜欢的。”云翊也说。   云清旬眯眼笑了笑,眼角余光正好落在不远处的苍玡身上,眼神又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苍玡感觉到被一道强烈的目光注视着,蓦地愣了下,他不敢转头与那道目光对视,只得将目光放到楼下站在阳光中的男人身上。云柏舟就这么静静地仰头望着站在三楼落地窗前的他们,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一只手按在佩剑淇奥上,漆黑的剑鞘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古拙,苍玡暗暗地叹了口气,他没想到云柏舟这么快就动用了这支尚不完备的军队。   云清旬就苍玡故意不看自己,他勾了下嘴角,几步就挪到了苍玡的身边:“小苍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什么?”冷不丁地被人靠过来,苍玡觉得自己的汗毛全部倒竖了起来,他只是今次才见过云清旬,对这个打扮的花哨的帝国统帅第一感就是这位帝国统帅绝对不像外表这样不靠谱。   云清旬指了指楼下云柏舟带的军队:“这支军队从何而来。”   “……”苍玡瞬间沉默了,他的确知道,但也并非全部知晓,只是云柏舟提过那么一句,苍玡没怎么往心里去,直到今天他亲眼所见,苍玡才确定了云柏舟不是随便说说。   见苍玡半天不说话,云清旬伸手拍了下苍玡的肩膀:“小苍啊,当初元始帝许以青龙王一族的承诺到现在依然有用,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苍玡眉梢一跳,云清旬这是在策反他?手段也未免太……不靠谱了吧。   “苍氏一族这些年一直羁留在睢阳,沧落的府邸也全数搬走了,要再建起一个苍家需要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许多必要的关系。”苍玡紧了紧神色,对云清旬说道。   云清旬点头,虽然他刚才的建议听起来并不是特别吸引人,但是对于苍玡来说却是受用。苍玡追随云柏舟的目的是为了重振苍氏四家姓中的首脑位置,而云柏舟能许给苍玡这个承诺,他云清旬作为帝国统帅,说话的分量比那位还没踏上帝国统帅宝座的帝国少帅更有几分力量。   “还有没有?”云清旬问。   苍玡转头看着站在云清旬身后不远处的冷峻的男人,良久后他抿出一抹极浅的笑容来,对云清旬说:“能不能把小周给我。”   云清旬一侧头,欣然应允:“我想小周也不愿与你拔刀相向吧。” 第82章 对阵   云清旬满意地点头,所有的联盟都是以利维持,苍玡要的云柏舟能给,他更能给,而且他也相信,现在的苍玡就算自己不许他那么多要求,苍玡也会被迫站在他们这边,然而为了日后,云清旬还不能将苍氏釜底抽薪。   太阳已升至头顶,站在情报局楼下的男人缓缓地低下头,他的手上握着的长剑正在剑鞘中发出低沉的响声,云柏舟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距离他从云公馆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他还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他等的人还未来。   站在情报局三楼的人则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云清旬无聊地摸了下鼻子,问刚转了阵营的人:“云柏舟带的这支军队从何而来?”这是现在这间屋子里除了苍玡外,每个人都想知道的事情。   苍玡回道:“这支军队来自于地下。”   “不会真的是幽灵军队吧?!”云清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碰到了站在身后的云翊。   云翊仍是乐呵呵地扶住了云清旬,叮嘱这位帝国最高统帅小心。   “怪力乱神,统帅您淡定些。”朱紫阙看着落地窗下云柏舟带着的军队,说道,“如果真是幽灵军队,他们也不敢光天化日出来晃悠吧。”   听朱紫阙这么说,云清旬呼出一口气,又点了点头:“有道理。”   然而,苍玡之后的话又让云清旬再次倒吸冷气,苍玡瞟了一眼朱紫阙,不屑地勾唇笑道:“并非所有幽灵都会惧怕阳光。”   云清旬干干地咽了口口水,不敢去看楼下的云柏舟,他只抬手指了指玻璃窗:“云柏舟不会也是吧。”   苍玡笑得分外恭敬,他摇头道:“这间屋子里也有两位是从地下走出来的。”说完,他用眼神点了下云翊和周铎声。   云清旬顺着苍玡的眼神看过去,瞬间明白了苍玡说得“从地下走出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支隐而不彰的军队就埋伏在繁华的帝都沧落,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支军队的存在,作为帝国少帅的云柏舟能够调动起这支军队,只有一种可能,这支军队里的每个人都与云柏舟有着相同的认识——推翻云清旬的统治。但这支军队不可能来自军部,也不可能来自其他地区,这支军队是自帝国建立以来就存在的——诸国军队!   “他居然找到了三国剩余的军队,还将他们整编在了一起么?”知道这些军队不是幽灵,云清旬又敢将目光转向站在阳光下的这支军队和云柏舟身上。云清旬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地定在楼下正低头着头的年轻少帅,云柏舟的确具有军事和政治才能,也的确是帝国统帅的最佳继承人,只是现在他已无回头之路。   云翊乐呵呵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望着站在楼下尚未发起进攻的男人,总觉得心头浮着巨大的不安。   “苍玡,他为什么还不动?”现在云翊能问的只有刚刚“投诚”的苍玡。   这次苍玡却耸了耸肩膀,他走到周铎声的身边,又恢复了往日惫懒的模样,他把脑袋压在周铎声瘦削的肩膀上,摇了摇:“我跟少帅只是利益相交的合作关系,这支军队我也只知道这些,再有什么作战方案我哪里会知道,铎声,你说是不是?”   小周轻轻地叹了口气,也松了一口气,幸好苍玡没坚持要站在云柏舟那边,不过也是因为苍玡,所以现在这个人才能更加无奈地趴在他的身上:“是,你也不是那么勤快的人。”小周吐槽道。   云翊没理会这两人间的相互调侃,云翊往云清旬那边靠了几步,低声说道:“泽风拓那边已经有消息,沉沧控制住了云公馆,他正带人往这里赶过来。”   “带了多少人?”云清旬忽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此时他不敢再轻视楼下的人,毕竟楼下这个男人是连余下三国隐藏的兵力都能调动的男人。   “沉沧也只有几百人啊。”云翊说道。   云清旬舒朗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皱眉,看来他还是有些托大,也错估了云柏舟,没想到对方连想商谈的余地都不给。   “天临军呢?”朱紫阙虽然不懂得行军作战,但他记得泽风拓提过云柏舟尚未掌控住天临军。天临军是护卫帝国统帅的军队,一直驻扎在沧落城中,既然云清旬来到情报局,那云清旬应该也会把天临军带来。   云清旬忽然挎下了脸,他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支吾了半天才说道:“我以为能和云柏舟这孩子好好地谈一谈,结果他这么调皮,直接带了一支军队连谈的机会都不给我。”   喂喂喂!朱紫阙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帝国统帅,这真是帝国统帅么?出门的时候不带百来个保镖之类的就出门?朱紫阙又把目光转向了云翊,见云翊正要躲开自己的目光,朱紫阙硬是咳嗽了一声,抢先道:“云将军你没和统帅说要带些人出门?”   云翊脸上的笑容变了下,他挠挠头说:“统帅说带我们就够了。”   “……”朱紫阙瞬间沉默,难怪云柏舟要叛变了,跟着这么不靠谱的帝国统帅,朱紫阙很想现在立刻就转阵营!怎么看都是云柏舟靠谱!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五分钟后,一阵急促的手机声传来,云翊立刻按下了接听键,那边泽风拓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身后好像正走过一队队的士兵。   “风拓,怎么样了?”云翊问。   “泽首已经控制住了云公馆,云老夫人正赶去影月军和天羽军的驻地,我已经出重华宫了,二十分钟后就会到,云柏舟怎么样了?”电话那头泽风拓的声音似乎听起来有些着急,云翊紧张地跳起来的心脏又逐渐恢复了平日的频率。云翊对泽风拓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泽风拓那边怎么说?”被朱紫阙那么一激,云清旬也淡定不了了。   云翊又恢复了笑容说道:“就看是云老夫人那边快些,还是云柏舟这么忍不住先动手了。”   云清旬又瞪圆了双眼,早知道就带一队天临军一起来的。 第83章 对决   云柏舟又看了一眼腕表,时针指向十点,就在此时,他也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影月军副帅惊魂不定地喘息声以及求救声,影月军和天羽军已经被云芷兰控制住,云柏舟要等的军队是等不来了。   再次仰头望着站在情报局三楼落地窗前的几个人,温文尔雅的人嘴角勾出一抹锋利的笑容来。他没有云清旬那般托大,会带着几个人就来与自己谈判,他从云公馆出来时就做下了决定,能让云清旬自个儿从重华宫里走出来,他就不用再费太多的气力去筹划部署。但他还是错算了一个人,一个他试图放过的人。   “泽风拓……”云柏舟捏紧了手机,手机的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分外熟悉的名字,手机在云柏舟的手中不停地震动着,然而云柏舟却没有接听的意思。   站在楼下快一小时的沉静男人忽然抬起了手来,围绕在他身后的数百名身穿灰白色军装的人立即挺直了身体,原本背在身后的枪支被端在了手上,枪口一齐上仰对准了站在落地窗前的几人。   云翊和周铎声连忙将云清旬往后拉,两人一齐挡在了云清旬的身前。舒服的人形抱枕不见了,苍玡追着周铎声的脚步也往后靠了靠。在云柏舟抬手时,朱紫阙就带着蔺衣深立刻远离的窗边。被云柏舟这么一吓,原本站在落地窗边的人影立即消失无踪。云柏舟嘴角咧得更深,没有人会不怕死,只是稍微一吓,这些人就全部躲了起来,真是没用啊。   “少帅,要冲进去么?”跟随在云柏舟身后的一名军官上前一步问道。   云柏舟眯眼看着没有人影的落地窗,将抬起的手放下,冷峻的目光在周围的士兵们身上一扫而过,随后他直视着紧闭的情报局大门,当先向情报局走去。身后的一众士兵们荷枪实弹地跟上云柏舟的步伐,迈着整齐地步子向前走去。   整齐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传来,站在情报局三楼的人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迫与这脚步声一齐跳动。云清旬试图让自己不受这脚步声的影响,但是他越是在意就越觉得脚步声分外清晰刺耳。   “泽风拓还有多久?”作为帝国统帅,云清旬虽有自己的气度,但面对被包围的窘境,这位帝国少帅还是有些慌。   云翊早已在拨泽风拓的手机,然而却未有人接听:“没人接。”   “没人接?!”连朱紫阙都慌了,“不是说很快么,还有为什么你们出门不带保镖!”说着他直接怒视一脸惶急的云清旬,如果不是碍于身份,现在朱紫阙恐怕早扑到云清旬的身上怒斥这位帝国统帅了。   打扮得花哨的帝国统帅正苦着脸解释:“我以为那孩子能听人话。”   “……”朱紫阙翻了个白眼,云清旬这他妈算哪门子的帝国统帅啊,他到底是怎么被送上这个位置的有人能告诉他么?   “有可能泽风拓没空接吧。”相比于这几位已经失去镇定的人,周铎声倒显得冷静了许多,他四下看了一眼,跃过沙发把门打开,又探了半个身子出去,“我们先往顶楼撤,尽量拖延时间。云叔,麻烦你发个短信给泽风拓,说我们在顶楼。”   “好。”云翊点头。   在三楼的人立刻按照小周的指示一直往顶楼走,通过顶楼最后一扇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黑色西装加黑色风衣,这是泽风拓第一次出现在云柏舟面前时的打扮,只是藏在他风衣口袋里的匕首此时握在了他的手上,泽风拓向鱼贯而出的人一一颔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风拓?”云翊没料到泽风拓已经先他们一步来到了情报局,他又四下看了眼,空旷的顶楼上只有泽风拓一人,云翊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熄灭了,“就你一个人?”   泽风拓点头,迎着云清旬那些人走了过去:“云叔,五分钟后会有飞机来接你们离开。”   “五分钟?”云翊蹙眉,云柏舟的军队已经逼近了三楼,恐怕一分钟后就会将这里包围,五分钟真的够么?   看出了云翊的怀疑,泽风拓微微弯起嘴角,笑得分外轻松:“如果云柏舟不愿意把秘密暴露于众人眼前,或许你们还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离开。”   泽风拓的话听起来高深莫测,在场的众人皆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不过看泽风拓胸有成竹的模样,众人心头也略感轻松了一些。   朱紫阙饶有兴味地摸了摸鼻梁,凑到泽风拓身前小声地问道:“怎么,我们的帝国少帅难道还有什么更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朱老板准备出多少钱买这个秘密?”泽风拓打趣,还不忘敲朱紫阙一笔。   朱紫阙显然也不上当:“看你这么轻松的样子,这个秘密应该不是很值钱啊。”说着,朱紫阙把怀里的一张支票在泽风拓面前晃了一晃,“一亿五千万,够不够?”   泽风拓伸手接过朱紫阙递来的支票,笑微微地说:“这是预付款。”   “这么值钱?!”朱紫阙愣了一下,却见对面的人忽然绷紧了神色,朱紫阙连忙下意识地往泽风拓身后躲去。   就在朱紫阙刚站定的时候,云清旬等人也纷纷往泽风拓那边退了过去。   几十名身穿灰白色军装的人持枪将云清旬和泽风拓等人团团围住,泽风拓目光直视着最后一个从门中走出的男人。男人一身雪白军装,比之第一次见时凌冽了不少,他虽然还是温和地笑着,但他手中握着的那柄尚未出鞘的剑,却让人浑身汗毛倒竖起来。   云柏舟推了下眼镜,镜片后湛蓝色的眼眸清澈得如同雪后放晴的水晶天空,只是他的眼里没有阳光,有的只是慑人的寒冷。   “见过统帅。”云柏舟向对面的云清旬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他的嘴角边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云清旬撇撇嘴,他今日没有穿军装,而是挑了一件自己觉得最适合谈判的休闲西装,此刻云柏舟正对着他行礼,云清旬反倒觉得自己这身打扮有些不合时宜了。   “哦,是柏舟啊,你奶奶还好么?”云清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周围一众的叹息声,要不是被人围着,云清旬说不定也要扇自己的嘴巴:这是被吓傻了吧! 第84章 赌注   云柏舟淡淡地抿唇而笑,对于云清旬这个吓傻了才问出来的问题,云柏舟觉得没必要回答。云柏舟一手握住剑鞘,一手缓缓地抽出藏在黑色剑鞘中的长剑,淇奥的光芒逐渐逼入众人眼中。不远处飞机的引擎声传来,云柏舟眯眼望着在从重华宫方向飞来的直升机,嘴角的那一抹淡笑渐渐地变成了锋利的冷笑。   “你们还有脱逃的机会么?”淇奥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锐利的光线,剑尖直指与他面对面而站的泽风拓,云柏舟湛蓝色的瞳孔倏然放大,卸去了一身伪装的人冷笑着,持着剑,一步一步逼近泽风拓。   藏在泽风拓风衣中的银色匕首已然跃入了泽风拓的手中,银刃横在泽风拓胸前,将淇奥的锋芒给逼退了一些。   “看上去我们的确得束手就擒?”头顶传来直升机的引擎声,旋翼带起的风吹起泽风拓大衣的衣角。如果现在只有泽风拓一人,泽风拓定然能够全身而退,但现在他的身边还有云清旬等人,他现在唯有赌一把。   云柏舟扫了一眼站在泽风拓身后的人,他点点头,嘴边的笑容更烈,他纠正泽风拓道:“不是看上去,而是你们没有任何机会脱逃的机会。”   没有任何脱逃的机会,而不是没有任何生路。云柏舟还是有所忌惮的,他当然不是忌惮云清旬,而是忌惮另外一些人,例如云翊,例如朱紫阙。   银刃的刀刃贴上了淇奥的剑尖,泽风拓勾起唇角微微笑道:“少帅也不希望血流成河不是么?”   云柏舟一怔,他从地下挖出了这一支军队来,泽风拓是从何看出自己不愿血流成河的?   “或许你猜错了。”云柏舟摇头。   “那么我们就只有拼命一搏了。”泽风拓不无遗憾地说,然后他又看着头顶盘桓的直升机,十月的天气已经转凉,旋翼带起的风吹得人有些受不了,泽风拓又看了一眼云清旬,这位帝国统帅穿得花里胡哨,实在经不起冻,已经抱着膀子瑟瑟发抖了。   银刃上再次传来一股力道,云柏舟感觉淇奥的突势被人抵住,不由得微微皱眉。泽风拓的拼命一搏怕是真的会用命来拼。云柏舟忽然撤去了淇奥上的力道,发出闪耀光芒的长剑重新将光芒归入鞘中,云柏舟的脸上忽然又浮现起一抹温润的笑容来,他又变成了曾经那位彬彬有礼的帝国少帅。   “当初在睢阳的路上我就该杀了你。”云柏舟笑得云淡轻风,但说出的话却如朔月寒风一般冷得刺骨。   泽风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银刃也重新隐入了他的大衣之中:“现在有一个机会在,少帅要不要再试一次?”   云柏舟立刻明白了泽风拓的意思,他问道:“你想再比一次?”   泽风拓点头:“或者用‘赌一次’更为贴切。”   云柏舟皱眉不语,他等泽风拓把规则说出来。   “在睢阳胜负未分,不如我们这次再比一次。我赢,统帅离开,你赢,统帅退位,如何?”泽风拓的话落在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云清旬吃了一惊,忙举手抗议:“帝国统帅都是靠政要们选出来的,怎么是靠武力比出来的?!”   “现在也别无选择了吧,”朱紫阙一直看着在头顶盘旋却落不下来的直升机说道,“不然您就会成为第一个在叛乱中死去的统帅了。”   云清旬蓦地一怔,全身冷汗遍布,他扫了一眼四周,朱紫阙说得话的确在理。而且就现在的情势看,云柏舟不会对云翊和朱紫阙甚至是苍玡动手,云柏舟唯一想置之死地的就是他云清旬。   “统帅同意么?”泽风拓背对着云清旬问。   云清旬想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于是一边点头一边低声对泽风拓说:“好吧好吧,反正赌注是我的命,作为赌注我还能说不么?”   “多谢统帅谅解。”泽风拓居然还冷不丁地甩了他一巴掌,要不是碍于现在的情势,云清旬恐怕早跳起来掐泽风拓的脖子了。   “你们沉沧养的全是奇葩。”云清旬拿泽风拓没办法,只得拿教导泽风拓的老师云翊出气。   云翊还是乐呵呵地笑着,他甚至还点了点头:“不是奇葩沉沧也不会养啊。”   周铎声站在云翊身边脸色变了一变,他觉得自己好像躺枪了。苍玡则一把把小周揽在了怀里,前面几个人都是奇葩,他的小周可不是。   “怎么比?”云柏舟没有加入到对面那几人相互的揶揄中去,这些人都是什么性情他也懒得了解,沉沧养得是不是奇葩,一个泽风拓就足以证明了。   泽风拓抬起手来,对着头顶的直升机打了个响指,盘旋的直升机迅速上升,远离了情报局的楼顶。   待直升机远离,泽风拓这才缓缓地放下手道:“比武如何?”   “正好,我觉得比文你必输无疑。”归入剑鞘的长剑再次出现在云柏舟的手上,对面一道光芒也霎时闪现而出。   银刃对淇奥,在睢阳外的那个夜晚,这两柄利刃曾经贴刃而过,泽风拓永远记得淇奥上那一闪而过的白色光芒,那是流传在传说中的耀眼光芒,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真是有意思啊。”长剑与匕首再一次贴刃而过的时候,持剑的两个人也擦身而过,泽风拓经过云柏舟身边的时候在云柏舟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持长剑的人微一愣神,复又恢复了清明,长剑反手挥出,贴着对面人的衣领划下一道食指长的口子。   “风拓,小心。”云翊见泽风拓被伤,忙出声提醒。   泽风拓却是随手弹了下被划开的衣领,手中匕首横握,他做出格挡姿势,准备抵挡云柏舟的再一次进攻。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想杀我。”这是泽风拓一直想问云柏舟的问题,当他以为云柏舟爱他的时候,云柏舟却用了最让他猝不及防的手段去杀他;当他以为云柏舟不爱他的时候,云柏舟又用他的命去救他。他许了云柏舟一个天下,云柏舟却不要他许的天下,云柏舟要去抢,纵然粉身碎骨他也要去抢一个!泽风拓想,其实云柏舟才是个奇葩吧。 第85章 魂魄   “我本不想杀你。”金属交击声落后,与泽风拓错身而过的云柏舟缓缓地转过身,古剑淇奥的剑尖沾上了鲜红的血液,血珠从剑端滴落,云柏舟伸手沾在那一抹血迹之上,而后手指放在唇边轻轻擦过。他原本惨白的唇色因这抹这一道血色变得异常妖艳,这一天云柏舟变幻了三四种情状,令人应接不暇。   “但是从一开始你就要阻止我,所以我不得不杀你。”云柏舟弓起背,长刀对准了泽风拓的挺直的脊梁骨,在他的眼中,泽风拓的脊梁骨显得分外突兀,他要用淇奥打折对方的骨头,让这个一直怜悯看着他的男人收起让云柏舟憎恶的眼神!   身后的剑风再次袭来,泽风拓并未立即转身,他翻转手腕,手中的银刃立时贴上了背后袭来的剑刃,刀刃在剑刃上翻转了一圈后,泽风拓手腕再上力,直接将刀刃推到了淇奥的剑托处。这一击来得太快,云柏舟未来得及将剑刃避开泽风拓的刀刃,他只得以左掌为凭,直接攻向泽风拓的面门,但他这一击又被泽风拓算得住。泽风拓忽然松开了银刃,双手聚掌而攻,对上了云柏舟只用了半成力道的左掌。   淇奥从云柏舟的手中脱出,被送入了泽风拓的手中,原本脱离了泽风拓手中的银刃与淇奥一同落入了泽风拓的手里。   云柏舟横眉,未想到泽风拓居然会铤而走险得拼上了一招,现在他手中没了武器,泽风拓又双剑在握,云柏舟一时却有些不知所措。   “胜负已分,不是么?”泽风拓把淇奥丢在脚边。的确,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云柏舟轻而易举地败在了泽风拓的手中。   然而,帝国少帅却并未认输。云柏舟嘴角边那抹冷峻的笑容越发犀利,他抬头看着对面神情轻松的泽风拓,镜片后湛蓝色的眼眸里忽然划过一道白色的光芒,云柏舟收起了脸上温润的笑容,嘴角边狞笑可怖慑人:“当真结束了么?”他低声地问,声音犹如刚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泽风拓眉梢一竖,忙对站在云柏舟身后不远处的云清旬等人着急地挥手。这是他要逼云柏舟现出的最终面目,但泽风拓忘记了,在场的人不止他一人,还有帝国的最高统帅。   云翊见泽风拓不停地挥手,连忙和小周一齐护在了云清旬的身前,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种变故,但他能感觉到从云柏舟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股寒冷的气息,这股气息云翊曾经在泽迦被云芷兰处死的时候感受过,如今再次感受到,云翊仿若回到了当初那场炼狱之中。   “怎么了?”云清旬不知发生了何事,立刻紧张起来。   “虽然我也不敢确定,但一定不是好事。”朱紫阙被蔺衣深护在了身后,转头对紧张的帝国统帅说。   “不会吧……”云翊低声惊叹,他忽然想起了泽风拓刚才说的话,难道泽风拓说得云柏舟的秘密是这个?   “老师?”小周紧握着□□,见云翊的脸上有不可思议地表情,沉静如水的人心头也泛起了波澜。   “小周,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在云柏舟转身前一定要把统帅送上直升机,明白么?!”云翊命令道。   小周敛眉,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云翊的命令高于所有,只要泽风拓能拖延住云柏舟,那他就有把握能把云清旬送上飞机。   “到底怎么了啊?!”云清旬见云翊高度戒备,心蓦地抽了起来。   云翊定了下心,而后道:“您知道素照帝最后为何而死么?”   听见这话,云清旬抽动的心脏抖得更厉害了,他张口张口,不可置信地说了三个字:“难道说……”后面的几个字,随着云柏舟的转身而被吓得咽了回去。   帝国温润如玉的少帅此刻目眦欲裂,湛蓝色的瞳仁变成一色纯白,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他嘴角边的狞笑愈发可怖,云清旬干干地咽了口口水,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小周的肩膀,不停念叨:“是耀瞬之魂苏醒了!不不不!这个恶魔回来了!”   云柏舟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云清旬,他每走一步,就在水泥地上留下白色的脚印,他整个人都被白色的光芒笼罩,所走过的地方一切皆灰飞烟灭,他仿佛是带着白色火焰而来的恶魔,只要伸手就能把所有生灵毁灭。   小周已经打出了七八枪,但每一颗子弹在要贴上云柏舟的时候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全部落在云柏舟脚边,不到一秒就气化消失不见。   世乐传说中,素照帝天鸾身携祖洲创世之时地母所立二位人皇耀瞬与伏眷之灵,耀瞬斩杀伏眷多年后,地母用自身仅存的力量将耀瞬之灵封印于天壤之中,然而在千年后,耀瞬之灵脱逃出天壤,附身于元始帝之女后来的天芙大长公主之身,又千年,耀瞬之灵追逐伏眷之灵而来,在司命院内附身于素照帝天鸾之身,伏眷与耀瞬之灵皆隐于素照帝体内。素照帝一统祖洲前,两灵相斗,伏眷与耀瞬之灵最终湮灭,然素照帝晚年此伏眷与耀瞬之灵又重新出现,耀瞬之灵先附身于素照帝之身,驱赶伏眷之灵,并最终统治素照帝,素照帝为拔出耀瞬之灵,以世乐诸神残留人间之灵力对抗耀瞬之灵,耀瞬之灵最终自爆于素照帝体内,素照帝也因此而亡。   谁也不曾想到,几千年后,耀瞬之灵又重新出现,并寄身于泽迦体内,后又辗转于云柏舟体内,祖洲无神统治已过千年,此时又有耀瞬之灵出现,云柏舟就算血脉再正统,也无法再有资格登上世乐最高统帅之位。   难怪泽风拓会说云柏舟还有秘密,这个秘密足以颠覆云柏舟的一生,然而云柏舟却并未在乎。   云柏舟一步一步往云清旬走去,声音冷淡而刺耳:“只要杀了你,杀了你们,这天下所有人就会臣服于我,臣服于我的力量,你们——就此陨灭吧!” 第86章 瞳仁   乍然而起的白色火焰扑面而来,周铎声把射空了的□□丢在地上,他的手中双刀已亮,然而面前的热浪滚滚而来,他并不惧怕云柏舟,但是他并没有把握能护得云清旬周旋。   “为什么呢?”走在白色火焰中的男人忽然开口,白色瞳仁里倒映出了小周紧张的面容,他一步一步地向着小周那方走去,双手握紧双刀的人在云柏舟的眼中并没有任何的威胁,云柏舟这一声发问只是觉得在面对死亡挣扎无用的时候,为什么作为沉沧的人,小周会甘愿保护他身后看上去可笑滑稽的帝国最高统帅,“那个人就这么值得你们用命去保护么?”   “我们保护的不是一个人的命,我们护着的是一个帝国天下人的命。”双刀刀尖对准了云柏舟,炙热的温度袭面扑来,在他身后的云清旬已经退到了护栏边,然而小周却一步未动。   “天下人的命啊?”云柏舟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斟酌着这句话,几秒钟后他又嗤笑了起来,“为什么我就不行?”   “你当然不行!”一声苍老却夹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的声音自云柏舟身后传来,云芷兰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云柏舟那边走去。   经过泽风拓身边的时候,云芷兰向泽风拓点了下头,泽风拓明白云芷兰这是告诉他,影月军和天羽军那边的局面她已经全部控制住了。泽风拓看着云芷兰坚定地向着云柏舟那边走去,才发现原来云芷兰已经这么老了,这个统治了云家三代的老夫人之前还看上去是那样的矍铄,可只是不到一小时的功夫,云芷兰就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者。   听见云芷兰声音的云柏舟嘴角边冷笑愈发清晰,他侧头望着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老人,声音冷厉宛若鬼魅:“您不是一直都支持我与云暮归相斗的么?”   在离云柏舟还有几步远处,云芷兰站定了脚步,靠着拐杖的力量,她直起了身子,犹如一座不可翻越的山峰矗立在云柏舟面前:“我以为你会与你的母亲不同,你能控制住这股邪恶的力量,可当我在最高法庭上看见你对齐曼那么做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这股力量已经将你完全控制住了。柏舟,你是不是认为是我要杀了你的母亲?心里是不是有个声音一直在让你向我报仇,向这个帝国报仇?”   怒张的白色焰火更加炙热,在云芷兰话音落的一瞬直接砸向了云芷兰,云芷兰却不躲不避,任凭那道火焰贴着自己的发鬓擦过,她此刻的眼中全是怜悯的眼神,那是令云柏舟最为憎恶的眼神!   就在云柏舟分神的那一刻,盘旋在头顶的直升机忽然丢下了一条绳梯,护在云清旬身边的云翊立刻上前攀住云梯,拉到了云清旬的面前。这是唯一的机会,云芷兰用她自己的命要吸引住云柏舟的注意力,虽然她也看不上云清旬当帝国的最高统帅,但现在这个正在狼狈趴着绳梯的帝国统帅又是唯一能够让帝国继续维持的人。   “不是你,还会有谁?!”就在云清旬爬到绳梯一半的时候,一道白色烈焰自他头顶掠过,直接击中了盘旋在众人头顶的直升机身,轰然而起的爆炸声响彻耳边,攀在绳梯上的云清旬吓得立刻丢来了绳梯,云翊与周铎声牢牢将其接住。   “祖母,您太小看我了。”云柏舟转回头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云清旬,那架直升机被他一掌推出了情报局大楼外,坠落在空旷的情报局大楼前,“我亲眼看见您将淇奥刺入了母亲的胸膛,母亲的鲜血流遍了剑刃,滴落在地板上,那刺目的血色您也亲眼目睹,您居然对我说母亲不是您杀的。”   “泽迦确实不是我杀的!”刚才那惊险的一幕未让老者动摇半分,她迎着云柏舟往前走了一步,“是她体内的力量让她攀住了我的手,淇奥才会刺入她的胸膛,我并不会杀了她,相反……”云芷兰顿了一下,而后叹息道,“她是一位适合做云家孙媳妇的女性,我怎么会杀她?”   云翊的叹息声在云芷兰的话音落后传了过来,云芷兰向云翊点了点头,云翊虽已远离了云家,也与云芷兰鲜少来往,但是当年泽迦死时的那一幕云翊也是亲眼所见。起初他也以为是云芷兰杀了云翊,直到叶晨晨将一卷录影带交给他,云翊才发现事情并非自己看见的那般。那卷录影带是叶晨晨去探望泽迦时无意间拍下的影响,坐在花圃中的泽迦忽然瞳仁变得一色纯白,正片花圃瞬间被白色的火焰覆盖,灼灼燃烧,而坐在花圃中的美丽的女人顷刻间变成了恶魔,她狞笑着抽出一柄古拙长剑,用剑刃指着自己的胸口。那时泽迦就被耀瞬之灵给控制住了,但是谁都没有发现,直到云芷兰的到来,潜藏在泽迦体内的耀瞬之灵吞噬了仅有最后意识的泽迦,彻底地毁掉了这个将要被接进云家成为云家孙媳妇的女人。   “祖母,您不觉得这是您的臆想么?”云柏舟冷笑,一团白色火焰又一次跃入了云柏舟的手中。   云芷兰坚定地摇头,这绝对不是她的臆想,因为那时候她清楚地听见尚有一丝神智的泽迦对她喊了两个字——快走!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当剑刺入泽迦胸口的时候,云芷兰知道自己这一生都要愧对自己的儿子云宽绰。   “我唯一对不起的是你的父亲,我的儿子,你的母亲,我虽有愧疚,但不是我杀的人,我绝对不会认。”云芷兰的双手紧紧地压在拐杖上,她直视上云柏舟白色的瞳仁,这一双眼睛自泽迦死后一直徘徊在云芷兰的梦中不曾消退,如今再次对上这双白色的瞳仁,云芷兰仿若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柏舟,老夫人说得没错,你叶姨在你母亲死后也说过‘泽迦不再是从前的泽迦’,难道你不相信与你母亲一同长大的叶姨么?”云翊说道。   云柏舟微微侧头,他拧着眉,似是在回想云翊口中的叶姨是谁,就在这一刹那的出神中,一道碧色的光芒携冲天之势朝云柏舟击来。愣神的帝国少帅嘴角边冷笑愈深,他轻轻抬手,似春风拂面一般,卸去了那一抹碧色的光华。   “原来,你也不是正常人。”云柏舟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过云芷兰,落在了被碧色光芒笼罩住的泽风拓身上。 第87章 剑落   云翊闭上了双眼,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素照帝继位后,祖洲大陆结束了神权统治的时代,不论是南浔的鬼行者,还是世乐的大司命都关押并消除于祖洲,而传承在四国皇室子孙血脉中的灵力也日渐消散。然而,这些血脉仍旧在祖洲之上留有一丝痕迹,并重新让一统了近千年的王朝覆灭。在帝国建立后,帝国的统治者们达成共识,将带有灵血的人全数除去。然而并非所有带有灵血的人都该死,沉沧保护住了白泽皇室的灵血一族,也救下了云氏子弟中拥有灵血的一些人。他们之间有些人结了婚,生育后代,沉沧的主事者们也在注意这些拥有灵血的人,也许是诸神神力真的消弭了,拥有灵血的人灵力也渐渐变弱或者消失,但却出现了两例特例。沉沧主事们发现泽迦拥有难以控制的灵力时,是在云宽绰死时,暴涨的白色焰火将所有的一切吞噬,云翊派叶晨晨照顾泽迦,以防不测,求未料到云芷兰的到来激怒了藏在泽迦体内的灵血。在十年后,泽风拓的出现也令沉沧主事们担忧,但当他们发现泽风拓所携的是风、火、水及漠神的四神之灵时,泽首泽敬之做了一个令沉沧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让泽风拓成为沉沧下一任主事者。   拥有四神之灵的人是唯一能够克制携带耀瞬之灵的人,拥有四神之灵的人也是被诸神选中的定天者。然而,这泽风拓只是在沉沧中被认可,在帝国内,任何拥有超人之力的人都是必须消灭的。   泽风拓于此时释出四神之灵,怕也没有打算能够全身而退吧。毕竟,四神之灵与耀瞬之灵从元始帝时就没有过胜负,在素照帝时,四神之灵曾经压制住耀瞬之灵,但那时候还有紫篁之灵与伏眷之灵两道灵力共同克制耀瞬之灵。如今,紫篁之灵与伏眷之灵彻底消弭,四神之灵所携的力量远不及耀瞬之灵,云翊不能确定泽风拓能够压制住云柏舟,但碧色光芒中的男人面容坚毅,泽风拓已经做下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你想杀死我么?”白色光芒中的男人忽然又恢复了往日温润的面容,犹如泽风拓记忆中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他的唇瓣一张一合,泽风拓还记得唇瓣上的温度,他还记得这个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只是这些都被白色的火焰吞噬,只留下对面那张曾经熟悉的脸,以及冰冷的话语。   泽风拓抬了抬手,一抹碧色的光芒自他指尖溢出,继而渐渐汇聚成巴掌大的球体,泽风拓随意地笑着:“啊啊,看样子我的力量并不足以超过你啊,想杀死你有些难。”   “明智的人此刻应该束手就擒。”落在地上的淇奥瞬间重新跃入了云柏舟的手中,冰冷的金属仿若被火包围,剑刃冷光再次划开天幕,这一次云柏舟不会给泽风拓任何可趁之机。   泽风拓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力量的确不如云柏舟,但云柏舟并未完全掌控住体内耀瞬之灵的力量。   四神之灵的出现并非是为了完全压制住耀瞬之灵,风、火、水、漠四神最终所图是为了将耀瞬之灵逼出寄宿者体内,只要他能将耀瞬之灵从云柏舟体内逼出,泽风拓就算成功了。   “风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泽风拓是沉沧唯一的继任者,他要以命相搏,身为沉沧云首的云翊绝对不许!   “云叔,难道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么?”泽风拓无奈地笑了一声,除非云柏舟甘愿放弃,不然在情报局楼顶的所有人都得死。死一个云清旬并没什么,但是死一个帝国首富,一个苍氏家主,一个云氏家主,世乐必然会乱,到时候祖洲会再次陷入战火之中,而死了他一个泽风拓只不过是沉沧少了一位主事者罢了,这个主事者现在不会出现,不代表以后不会出现,泽风拓这条命值得拼!   “我……”云翊语塞,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当年面对泽迦他都没有什么办法,何况阻止现在面前这个比泽迦还要疯狂的人,云柏舟是带着多年的怒火而来的,没有人能熄灭他的怒火。   手中的银刃被碧色光芒笼罩,对面人手中的淇奥白色光芒愈发强烈,泽风拓踏前一步,皱眉道:“我会爱上你就不是个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束手就擒呢?”   “泽风拓!”   白色光芒携带裂天之势自天上罩下,云翊还未看清楚任何情状,只觉得双眼被同时砸下的碧色光芒刺痛,他合上眼,耳边传来轰然巨响,接着仿若地动山摇一般,他的脚下失去了重心,云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往下坠,好似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也许……这就是死亡吧。   云翊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叶晨晨喜极而泣的脸,叶晨晨快四十岁,但她却不显老,淡妆素颜看上去像是含苞绽放的霜棠花,清冷而高贵。   “晨晨。”云翊握住了叶晨晨的手,手掌心传来的温热传入了心中,云翊这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确认自己并没有死。   “他们……”   “他们都很好,每个人都很好,都在。”收起锋芒的叶晨晨恬静的如一只猫儿,她一边温声安抚云翊,一边轻轻地拍了下云翊的手背。   叶晨晨赶到情报局的时候,整栋楼都坍塌了,她以为所有人都不在了,然而负责救援的指挥官对她说在大楼坍塌的最后一刻,不知为何原本会砸落到云清旬等人身上的石块却不见了,他们发现帝国统帅的时候,帝国统帅和云翊已经昏厥,而惊魂未定的朱氏家主却一直在说是帝国少帅救了他们,这一点也被云芷兰和苍氏家主证实。   “是云柏舟救了我们?”云翊并不相信。   “我也不清楚,但老夫人和苍玡都这么说,应该不会有错。”叶晨晨道。   “风拓在哪里?!”云翊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叶晨晨没有提到,他以为会是泽风拓救了他们,但事情却并非如此。   叶晨晨脸上有一抹古怪的表情,她看了云翊好一会儿,还伸手摸了摸云翊的额头,确定云翊没有发烧后,叶晨晨问道:“风拓是谁?”   “什么?”云翊愣神。   叶晨晨重复了一遍:“我问你风拓是谁?”   “泽风拓啊,那个混小子,一直跟在你身后骗吃骗喝的混小子!”云翊想叶晨晨不会也受了伤,连泽风拓都不记得了吧。   “云翊,你说得是谁啊?我从没听过这个人,他姓泽?是沉沧的人么?”叶晨晨问道。   云翊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晨晨,叶晨晨的表情不似有假,但叶晨晨学过表演,云翊并不相信,于是他又把同在医院看护他的风缥缈叫了过来,可他得到的答案也与叶晨晨给的一样。   “泽风拓啊!泽首最看重的孩子,未来的沉沧继承人啊!”云翊觉得一定是自己还在梦中,他对着两个女人吼完蒙头盖上了被子,准备睡一觉起来看是不是自己现在是在梦游。   叶晨晨与风缥缈相互看了一眼,一齐退出了病房外,直到走下楼,风缥缈叹了口气道:“真的好么,要抹去泽风拓存在的痕迹?”   叶晨晨抬头望着云翊的病房,无奈地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说沉沧不在乎风拓是否拥有灵血,但是耀瞬之灵的一半已经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已经不能存在在帝国内,当然也不能存在在沉沧了。”   “那云柏舟呢?”   叶晨晨露出一个凄艳的笑容来:“他们这辈子都要缠在一起了,没有泽风拓,自然也不会有云柏舟。”   风缥缈垂下眼帘,原来这个故事不是个好结局。 第88章 尾声   “北漠之北有山名华渊,山顶终年积雪久久不散。传言山中有修仙之派,御剑而行,飘渺不可寻。又有传言,华渊之下有寒潭,贯连冥境之岸。冥境之岸,人鬼交界,转生所在,尊者冥皇,执人间生死。冥皇有一宝,名曰琉璃尊,蕴冥皇神力,然无人知其形,亦无人知其貌。”   ——顾敛《志异录七宝鉴琉璃尊》   华渊山终年积雪,罕有人迹,但就在这座深山的尽头,有一座隐蔽的房屋。穿着白色大衣的温润男人手里握着一柄古拙的长剑,他正在练剑,寒风凛冽,白雪飘落,他的头发上和肩膀上落了一层净素,衬得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出尘。   然而,若近看,会发现男人是个盲人,他的瞳仁显出凌冽的白,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看。男人练了一个小时的剑,然后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温暖如春,一个眉角有些冷峻的男人躺在床上,闭着眼,他的床头放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镌刻着霜棠花纹。   练剑的男人从炉上端了一只盛满了米粥的碗,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摸索着把昏迷中的男人扶了起来,他就口抿了一小口米汤,贴上昏迷中男人的嘴,一口一口喂着昏迷中的男人喝粥。时间好似静止住,男人用了半个小时才将碗中的米粥全部喂入昏迷的男子口中。   他放下碗,把昏迷的男人重新放回床上,伸手抚摸上男人有些锐利的眼角,练剑的男人将头贴在床边,喃喃道:“你许我一个天下,但是为何还不醒来呢?我等你一起与我去看这个你许给我的天下,你愿意陪我么?”   月上中天,云柏舟靠在泽风拓的床边已然睡着。   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瞳仁也是一片纯白,只是他能看得见黑暗中任何一样东西,包括趴在他床头陷入昏迷的人。   “柏舟,你还在陪我啊。”泽风拓伸手抚摸上云柏舟的脑袋。   昼夜交替,云柏舟只在白天醒来,而泽风拓却只在夜晚才有意识,可是谁也不会离开谁,在这天地间,也只有他们俩才能在一起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